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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征轮侠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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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后院,萍香便奉命赶来,拦在前面,叫道:“你不要走,少奶叫你回去,话还没说完呢。”元荪听她老是你呀你的,不禁有气,又见将路挡住,怒喝道:“狗丫头,越来越没有一点规矩!有话等大少爷回来再说。”萍香恃有主人之命,刚说得了句“不行”,元荪早忍不住,口中怒喝道:“快给我滚!”抬腿就是一脚。虽然未用什力,萍香已吃不住,哎呀一声跌倒一旁,高声哭道:“少奶救命,打死人了!”元荪见她撤泼,以为罗氏素来护短,定要藉此大闹,不肯甘休,心想事已至此,索性闹翻分将出去,前途虽然可虑,年余的光阴总可支持,免得走后母弟受气吃苦,自己在外担心也好。当时转身进屋,把长衣一脱,取了一根鸡毛掸子奔出,见两女仆连同打扫庭院的下人俱已闻言赶来,便喊道:“张兴去请大少奶来,徐妈拿鸡毛掸子跟我结实打这个狗丫头,就打死她,看怎么样?”
  萍香早日专一播弄事非,巧嘴贫舌,全家男女仆役无不痛恨,这男女二仆应了一声,便各奔向前去。萍香见元荪动了真怒,知道不妙,主人连喊未至,再不见机便要吃眼前亏,不由气馁心慌,不等打到,口喊“我告少奶奶去”,慌不迭爬起便逃。元荪怒喝:
  “抓她回来!”徐妈正待追时,周母已由房中走出喝止。元荪请罢早安之后,不等周母发言,便大声说道:“妈,今天不用管,现在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个黄毛丫头都这等放肆可恶,此时我什么话不说,先托高世哥把大哥请回来,叫周奶妈备一桌席,把所有亲戚以及各位年世谊的老前辈都请了来,那时再作计较。要不我一上北京,妈这日子还能过么?太气人了。儿子并非老实,不过祖宗累世孝友家规,不愿爸爸去世不久便闹笑话,处处忍让,实在哪一样不明白!既逼我闹,索性就闹个大的。”周母突然变色斥道:“元荪,你怎么糊涂起来,有我在,你敢和谁闹?有话好好商量。看你这双眼睛,还不给我睡去,要叫我生气么?”元荪原因罗氏当早气势汹汹,大有破脸之势,知她性情泼悍,什样无理的事都做得出,表面装着镇静,用活点她,暗中示威,迫使就范,借此脱身,实则心中并无把握。惟恐一闹起来,不论分家与否,老母都要气苦悲愁多日。
  走到院里,心正盘算如何避免对面冲突,偏那萍香只顾狐假虎威讨好,得令即追,也没细想主人心意,上来硬要把人追回。元荪误疑罗氏立意决裂,又见丫头辞色不逊,虽然少年脾气,仍是相机进退,没想真个把事情闹大。原是取瑟而歌之意,一见母亲满脸愁急,认以为真,不禁惶急,一面忙使眼色,先悄声说:“儿子是假做作,非此不可,妈莫着急。”说完,仍高声答道:“儿子哪敢惹妈生气,但只忍让得过,不欺到我头上来,哪个愿意自己害自己丢人舍脸不成?”周母惨笑道:“都是自家人,哪个会无故欺你,不许说了,各自睡去。”元荪诺诺连声,扶了周母走进堂屋。还待述说前事,井问昨晚情形,周母道:“我不爱听闲活,吵得我经也没念完,是乖的回屋睡去,不喊你不许起来。”
  元荪无法,只得回屋。刚把鞋袜脱掉,便听外屋来人低声说话,听不真切,一会又听母亲在说:“你告诉少奶,我一定照她话做,二少爷决不会违背我的。这都是萍香惹出来的事,少奶既然明白,她一个小娃儿,看她平日勤快,也不要打了。二少爷大约就这月内走,等他起来,我还要说他呢。有我作主,叫少奶只管放心就是。”元荪听来人像是罗氏房中奶妈,觉着奇怪,正要唤人来问,周奶妈已自走进。
  原来罗氏顾虑大多,萍香一走,便跟了来掩在屏门偷听,正赶上萍香哭喊,元荪发话虽然恨毒,但已为元荪盛气所慑,不敢再出吵闹,只得装着未闻,跑回房去,越想越可虑。萍香回房哭诉,只咬牙咒骂了元荪几句,便将其遣走,自己不好意思再去后院,令奶妈告知周母,转嘱元苏不要和她作对,向成基进谗,喊丈夫回家。周母知道元荪不会这等做法,一口答应。元荪见家务虽未闹起,但是叔嫂仇恨越深,万难再处,周奶妈走后勉强合眼,睡到中午。起床一问,罗氏已然来过,朝周母哭诉元有欺她,又挟制周母,只丈夫此行无事归来便和元苏拼命。直到周母一力承当,并说元荪日内必走,方始收泪,面现喜容而去。
  元荪听了又气又笑,随和母亲商议行事。本应向公账上去支旅费,罗氏极愿元荪早走,也不致于不肯,周母终恐和罗氏又起冲突,执意不许,又恐爱子远去京师,长途千里,前程好坏难知,想给他多带一点旅费,以供客边度用,不致受窘,打算把残余的一点衣服首饰变卖三四百元与元荪带去。元荪始而不肯,继思自己一走,罗氏终须竭泽而渔,无论有什余物,早晚都会被她逼去,那时三文不值二文,不但吃亏,反得不着,到不如趁自己在时把值钱的全都卖掉,一则好使罗氏知道母亲并无积蓄,二则还可设法备个后场。议定,先由周母乘元荪外出去和罗氏商量,说:“元荪北上谋事,川资行装以及送亲友的礼物、在外应酬均须用钱,公账上钱已无多,这大一家人还要度用,意欲将我的旧衣服变卖些钱,你看可好?”罗氏早把公款视若私囊,闻言自是愿意。周母随当罗氏把所有衣箱打开检选,罗氏免不得又假作出钱自买回去,孝敬她娘家母亲,选了两件好的,周母如何会要她给价,仗着旧家东西多,元荪又知物价,精明勤细,什事都自下手,虽是频年罗掘之余,仍卖了五百七十余元。周母大出意外,几于打消卖首饰的主意,元荪另有心意,反劝周母:“这些零碎东西妈已多年不戴,现更是不会再戴出去,留这废物则甚?”于是除酌留下几件簪镯而外,全数卖掉,又得了六百多元。罗氏不知物价贵贱,加以娘家近年当卖度日均是刁仆经手,惟恐人知,从未得过善价,以为这些东西均不值钱,元荪又瞒起了一半,只知衣饰两项共卖了二三百元,利其速行,总算未加剥削。
  周母原意钱卖得多,以一半作元荪川资,元荪却要带走三分之二,周母不知爱子用意,虽觉多些,因出远门,也就罢了。元荪将钱拿过,只用二十余元制备了点行装,自带七十元上路,偷偷将下余的钱交给周奶妈,说:“我从小吃你奶长大,关爱备至,你又忠心我家,我固视你若母,全家也没拿你当作外人。妈为人忠厚温和,易受人欺,大少奶又极刁悍忤逆,大少爷虽还明白,偏是年轻懦弱,不能作主。我初次出门谋事,不定何时可成,惟恐妈在家中受苦受气,一想起便心如刀割,想不到这些衣服零碎清理出来居然卖了这多的钱,使我放了一大半心。大少奶老以为妈有积蓄,我走不久,她必三下五除二,将那两千块钱折算个尽,来向蚂诉苦逼索,钱在妈的手中或好或歹都要被她骗去,并还勒索不已,所以我假意带走多半,暗中托你代我收藏。我走以后,日子但能将就不必说了,如实见无法忍受,我已先托好人,可劝妈搬到张凌沧家暂住,就我事谋不到,或是事情大小,无力来接,有这点钱足能过个三两年,何况我也不至于三年都找不到事,尽多尽少总还有点钱寄回来哩。
  “家请你当,别的只管俭省,妈这例酒和添菜点心却万省不得,不到张家,也万不可说出钱在你手的话。分时除后院东西外,只要老爷遗留下的书籍和装笔记那口旧皮箱,别的家具陈设和稍值钱的东西,我将来有钱,要多少都有,一概不取,免你又讨闲气。
  我家字画甚多,搬南京时我和大少爷早清理过,开有清单,有两箱是值钱的,真能换钱的不到十分之一,但写画人都是先老爷的座师同年、至交至友,他们拿去也都糟掉,你叫三少爷们出面,假意争那值钱的两箱,然后你假装不懂,出来做好人,把这些和他换。
  你总记住,值钱的书画古玩只有钱便买得到,这先人遗泽和老辈多年的交情,遗失损毁了却万买不出来。事出不得已,并非和他分家,不过代为保存,免得和那年一样,一大箱书画和先老爷亲笔写的褶卷,只一个夏全都霉烂,剩下的被少奶拿到娘家做了小孩的仿本了。这事最要留心,片纸只字不管好坏新旧都给我好好收起。三少爷昨日已嘱咐过,到日千万留心才好。”
  周奶妈含泪说道:“少爷的主意虽好,但这几千里路出远门,就带这一点钱,万一事情找不到,人在异乡,举目无亲,怎么得了?这回太太还留有几百呢,你留下三百块钱也就够了。”元荪拦道:“我的心思,先老爷在日,那大家业被大房里糟光,平日也是饱受嫂子闲气,永没提过一声。到了我们一辈并没什么产业就闹分家,传出去终是笑话。如不是怕妈吃苦,大少奶便对我多恶也不会计较的,本心不是万不得已决不想分妈那几百块钱,原准备日后打发大少奶的。以我预料,剩的公款还没法全数报销,她向妈逼钱总在三个月后,此时我事如好,有钱寄回,自有安排,也没事了。否则可由张凌沧转手,作为他向外面代借来的,每次以二三十元为度,足可以搪塞个三数月。有这半年,我的事再不成就,而妈日子难过时,才能打分居的主意呢。
  “至于我的盘川,三等车票才十三元五角,连同零用,有二十元便到天津大老爷家。
  再到北京,亲友世交更多,吃住都不必担心。别的有则用,没有则省,还不是活的?这是出去谋事养家,还摆阔不成?何况我至少还剩得下几十元备缓急呢。真要不行,伯伯那里也能要上几个,怕什么?我有这多亲友照应,比起那些为穷所迫,千里出门,真个举目无亲的强大多了,这个你只管放心听我的。我年纪虽轻,绝不是这攒头不顾尾的荒唐少年。哪样都经通盘筹算,行李业已备好,先老爷出门那一套行具千万不可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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