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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的眼眶一热,心痛更加剧烈。“薛暗……”他不知所措,唯有念着他的名字。
“睡吧。”他说。“我等着你醒来。”
那是他的誓言,简知道他会信守,一直等到他醒来。骄傲的眼泪终于利落地涌出,即使他闭着眼也一路汹涌。忍耐到了极限,眼前的黑暗更加浓密,他终于昏厥。
薛暗坐在地上,抱着晕倒的简,忍着心口上的疼痛。他支起左腿撑住简的重量,空出右手摸上胸前。那里用红线拴着一块洁白的玉,此刻正微微颤动。他记得简刚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心痛,也是这样的颤动促使他向城门跑去,才发现了躺在门外的简。这说明了什么?他看向简虽然英气十足却不算俊朗的脸。可能吗?可能是他回来了么?他不停自问,却不敢轻易下论断。不是没有怀疑过,当他将不省人事的简安排到那个房间时,当简穿着紫袍揽镜自照时,当他问他有没有经历过战争时,当他将那双被暗器磨损了的手举到他眼前时,他都曾激动非常。可他忍了那么久,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感情安静地等待,若是认错,叫他情何以堪?!用力压下那块玉佩,却发现它震动得更加剧烈。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突突的心跳。他不可思议地按住自己的心,却并没有跳动。
“王。”一直没说话的彤云开口叫他,但没有看他,而是伸手抚摸简的脸。他抬起头看向这个同样等待了千年的女人。“他回来了。”她说。声音平静,却那么温柔。“他终于来了。”
第七章
天暗云厚,残阳如血。狂风卷动沙尘,扶摇直上,满眼狼狈的黄。
薛暗跳下马,在一处沙丘背风处就地坐下,静静地欣赏大漠落日的雄壮。他从十五岁起便四处游历,由帝都陵城开始,途经稚,朵吕,丕元,费,梁五国,见过温婉的吴湖,灵秀的东故山,威严的祠岳,霸气的特川,而这沙漠的粗犷壮阔,他还是第一次领略。
他深吸一口气,微寒的风携着细小的沙钻进鼻腔中,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阵狂沙飞卷而来粗糙的砂砾打在他脸上,划出了几道血丝。
风向转了。
他起身,想找一处新的背风地点休息。眯起眼睛阻挡疯狂的飞沙,他看见远方目穷处有一个小黑点缓缓移动。风吹得更加猛烈了,扬起满天粗沙。不时形成的几道龙卷游移在视线中,然后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苍莽天地间,一人一骑孤身独行,毫不理会漫卷了整个视野的风沙。
薛暗静立在原处,等待着他的靠近。
他走得极慢,像是在吴湖畔踏花赋诗一般悠闲自在。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薛暗身前,勒住缰绳,却并未下马。他俯视着薛暗,散开的黑发在风中狂乱地舞蹈,神情睥睨。“你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薛暗仰头看他。他有一双紫色的眸子。五官深刻,皮肤黝黑,一股深沉的霸气显而易见。他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我从帝都陵城来,要去海源。”
“你是费国人?”他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是。”
“现在兵荒马乱,你一介书生不该乱跑。”
书生?薛暗看看自己的右臂,又仰头冲他笑笑。“到处都在打仗,已经没有可以读书的地方了。”
他望向远处,仿佛可以透过这片黄沙看见千里之外的海源。“快了。”他说。“很快就会有个地方让你可以安心地读书了。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薛暗的心猛地一震。也许是这片大漠的雄壮感染了自己,当他眺望前方,用着那笃定一切的语气跟他讲出那句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的话时,薛暗迷醉了。
这是个注定为王的男人!
“你愿意与我同行么?”薛暗问道。
“我要去荣城。”他拒绝。
薛暗转身上马,掉转马头与他平行。“我也要去荣城。”他笑,牙缝间立即灌满黄沙。
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再次策马缓缓前行。薛暗便紧跟住他,落后半个马身。
风渐停,砂石不再暴走,荒漠中一片难得的安静。斜阳几乎落尽,撒下一片金红,将一切笼罩在一种圣洁之中。薛暗看着前面马背上挺拔的身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是个硝烟弥漫的年代,发生战争是家常便饭。不是没有想统一各国的人,他甚至见过很多,但他们要么是企图独霸天下坐享荣华,要么是空口吹嘘,有心无力。而他,这个一身紫衣的男人,单枪匹马,却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跟他说出了他的理想。
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地方。
他注定成为帝王,却绝不是为了成就霸业而征战,他只是因为有梦想,给他这样“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一个安稳的居所!
前面的马突然停住,薛暗也勒缰绳,与一身紫衣平齐,看向他视线聚焦的方向。无风的大漠上扬起了一片黄,是一队狂奔的战马。
“走开,找个沙丘藏起来,不要出来。”紫衣男子说道,他的声音很沉,没有一丝慌乱。
薛暗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紫衣男子回头,皱眉轻斥“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走开!”
薛暗笑笑,抖了抖右臂,一把乌黑漆亮的弓神奇般地出现在他手中。他从褡裢中取出同样乌黑的箭筒背上肩,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却是夺目的银。他拉满长弓,箭尖略微朝天。“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世界,是要靠无数的战争和杀戮才能换来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一松,利箭急速射出,在无际的黄中留下一道耀眼的银,越过了最前方三骑,直贯入后面奔驰马匹上的一人额头中间。一群人顿时慌乱起来,被紧急勒停的战马由于强大的惯性而纷纷直立。很显然,被一箭毙命的人是他们的头目。
“好箭法!”紫衣男子眼露激赏,不禁重新审视眼前的人。即使经过了风沙长时间的蹂躏,他的皮肤仍然白皙干净,体形也偏瘦,何况面相又精致细腻,这样模样的人,竟是个神射手!“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一箭又飞出,他边抽箭边回答“薛暗。黑暗的暗。”发力拉弓,竟没有气喘。
“宴离。离别的离。”紫衣男子说道,双手同时一甩,前方两人随即栽下马背,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于什么武器。
马队人数越来越少,死了主人的战马没有方向地奔向四方。而手握刀剑的他们对于远距离攻击毫无还手之力。薛暗的箭从不落空,即使侥幸没有成为他的阻击对象而冲在前的人,也被宴离看不见的兵器解决。五十多人,根本还没近身便已全没。
“死去!”最后一人将手中大刀奋力投向那身紫衣,瞬间响起一声金属撞击声,而后一支银色长箭结束了他的生命。他瞪大眼,盯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刀死去。他死的满足。原来,紫衣人使的是一种通体金黄的镖……
薛暗抖了抖右臂,那张乌黑的长弓竟掩入他的衣袖中。宴离挑眉,为这神奇的表演而暗自赞叹。经过一番激战两人却都脸不红气不喘,要不是地上一排长长的死尸,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曾并肩而战并配合地天衣无缝。经过尸体旁边时,薛暗一一拔出插入他们额头中的银色箭,箭尖锋利,血凝成流滑下尖头,在沙地上溅出点点的红。宴离跳下马,手抠入沙中取出自己的镖。薛暗笑了。他们的兵器都是固定数量,失一个便少一个,所以才有意放弃大面积射杀而形成一列长队便于顺路捡回箭与镖。
“你带多少镖?”他问。
“四十。”他答。“你的箭呢?”
“四十。”他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薛暗想,宴离真的是他见过最有男子气概的人了。即使笑起来,也是豪情。
宴离想,薛暗真的是他见过最美丽又诡异的人了。即使笑起来,也是神秘。
风又起,残阳也失了风韵,渐渐隐入地平线。宴离收齐四十枚镖翻身上马。这次,两人齐肩并行,不再错开。身后,黄沙将那列新死的人马掩盖,夜色降临时,一切重又恢复平静。两人无语,一路沉默地在黑暗中缓行……
荣城,那里将是他们梦想的开始。
薛暗看到简的嘴角收缩,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弧度,虽然不像,但那的确是一个笑容。他做梦了。是什么让他如此高兴?他还记得看见过的宴离的第一个笑容,带着壮志,豪情万千。低下头,轻抚简半长不短的发,薛暗的手有一点颤抖。他的样貌完全变了,只有这一头浓密的发,还是一样的黑色。想象着简的脸配上一头长发的样子,薛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想简会疯掉的。
简的眼皮抖了抖,薛暗立刻收住笑,微微晃动他。“简,简。”
简呜地一声,慢慢睁开眼,看见薛暗贴近自己脸的白皙容颜。他没有侧头躲开,与他近距离对视。刚才他做了个梦。梦境清晰极了,更像是自己的回忆。他来到这里后一直一直有一个疑问,却始终没有人给他答案。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你是简。”薛暗平静地回答。
“我就只是简吗?”他盯住他漂亮的瞳仁问道。
薛暗将手自他的黑发上移开,坐直了身子。“简就是简。”
“你知道宴离吗?”
薛暗一震。从简的嘴里说出那个名字,听在他耳朵里只有苦涩。“不知道。”他说,平静极了。
“紫衣战袍的主人是谁?”
“不记得了。”
简忽地坐起。“他的镖总共四十枚而这里只放了三十七枚,剩下的三枚去了哪里?!”他几乎是在质问。
薛暗看着他的眼没有一点情绪起伏。“我哪会知道。”
简一巴掌抽上薛暗的脸,打出了一片血红。“如果你坚持说这些废话我就打到你闭嘴为止!”
薛暗的脸被抽偏向一边,却没有动。多么熟悉的场面,多么熟悉的一句话!那场血雾弥漫的战争开始之前,他也这样打过他,也说了同样一句话。可是现在的他,面对着简,却怎么也无法回手扇痛他的脸。
简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