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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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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他们立刻滚回来!”子寰勃然大怒,一声怒喝把身边的人吓退了三尺。

  那侍卫直打哆嗦,巴不得快点走。

  “慢着!”他又吼道,推开围着他的众人,几步跨到桌旁坐下,一脸烦躁,“别去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继续说,还有什么事?”

  各种声音不断在耳边交替,可他半个字都听不进去,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南山,若是其他时间也就罢了,偏偏是……

  华子歉,是不是我的东西你都要抢?

  

  宸星趴在窗前,全无睡意的他脑中一片混乱。

  明月高悬,黑压压的树枝挡不住月光的渗透,可一点一滴侵入肌肤的,又岂止是月光。

  明明有人陪着,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寂寞?

  在身边的不是想要的人,枯骨与活人又有何区别?

  何谓寂寞蚀骨?就是想得到,看不见;看得见,摸不着;摸得着,不相爱。

  这回闭上眼睛,他看到了谁?没有人知道。

  华子歉也一直不说话,眼看着他在思绪中徘徊游荡。

  “我想回宫了,明天就回去吧。”宸星突然开口。

  “怎么就想回去了?你今天不是玩得很开心吗?”华子歉纳闷。

  “我不想玩了还不可以吗,哪里还有这么多理由?”

  华子歉对他的蛮横也是无奈,不紧不慢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悠悠地踱到他身边:“告诉你个消息,皇兄派了仪尉来南山,我猜想他是打算近日带你来玩吧。你也知道嘛,皇帝出游总是很麻烦的,总要作很多安排,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一到这里就有人跟我说了。”华子歉叹了口气,把瓷杯搁在他面前,“我并非想夺他人之美,只是真的好巧。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这回轮到宸星不说话了,眼神刹那间变得迷茫。“他有在做安排……”他喃喃自语,手悄悄笼入衣袖。

  见他魂不守舍,华子歉心有不悦。就是因为知道宸星想去南山由来已久,所以此行他筹划了许久,可如今他一句想回去了,就可以把一切都打破。

  忽然宸星淡淡道:“我们明天还是继续登山吧,我又不想回去了。”

  华子歉一愣,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反复竟然这么快。因为他迟早都会知道子寰安排的游玩,所以没有故意对他隐瞒,没想到他却会因为这个决意留在南山。看来想要摸透他的心思,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等华子歉走后,宸星终于把笼在袖子里的手退出来,手里还捏着那对阴阳和合锁。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影响着他,吹灭火烛,让自己被黑暗包围,他轻抚着玉锁说道:“我没有必要完全遵守你的时间,你以为你安排得了一切,但是你安排不了我。”

  

  十

  三日之后,宸星回到京城,华子歉与他分别的时候曾邀请他在王府再住一晚,但被宸星拒绝了。

  “我只是怕你回去之后又和皇兄争吵。玩了几天你也很累了,需要休息。”华子歉解释道。

  “难道王爷以为过了初一,就不会有十五了吗?”宸星语中略带讥讽。

  华子歉知他脾气倔强,也不强留。

  宸星回到宫中,听宫人说子寰在御书房便径直朝那里走去。还没靠近御书房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就是子寰的怒吼。一个宫女惶恐地捧着碎碗瓷片出来,御医跟在后头也是一脸菜色。

  “皇上他不舒服?”宸星拦住御医。

  “皇上旧疾又犯了。”御医忧道,“况且他服药时断时续,长此以往不但难以除病根,还会把身子拖垮。”

  宸星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御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他说:“邵工资,平日里你多劝劝皇上。皇上他年轻气盛,不应受病痛困扰,旧病不除会让他心结越积越深。话说心病难除,若再不妥善调理,恐怕会累及一生。”

  子寰的身体状况,宸星又何尝不知?可子寰也不是三岁小孩子,用一块糖果就能骗他喝下一碗药。

  走进御书房,只见子寰缩在椅子里卷成一团,两只手按在胃部,表情近乎扭曲。宸星紧张地几步跨上前去,把身子扶正,一手扶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在他腹部几个穴位按摩。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子寰满头大汗,仍不忘狠狠地瞪着他。

  “是啊,回来了。”宸星若无其事地回答,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

  “南山好玩吗?”

  看他脸色已不像刚才那般惨白,知道他痛得没那么厉害了,宸星也就放下心来。

  “好玩,真想多留几天。”似故意般他说道。

  那一瞬间,子寰的眼中闪过痛苦和悲哀,猛得推开宸星,喘着气道:“我没事了,你出去。”

  “你需要服药,我已经请御医再煎一碗药了。”宸星冷冷应道,毫不退让。他犹豫了一下,不但没有离开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这种药膏有活肤生肌的功效,我回宫之前特意替你拿来的。用它来治疗你手腕上的旧伤,会有显著的效果。虽然不会让伤疤消失,但不会像现在那么明显。”

  子寰只是扫了一眼,不屑道:“我不需要。这条伤疤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要留着它一辈子。”

  “这药不仅仅是给你去疤的。就你现在的状况来说,右腕筋脉受损,哪怕是一点重物都提不起来吧?虽然你可能并不需要提什么重物,但治好之后,你每天在这里伏案握笔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还是你觉得疤痕消失了,我就会忘了秦狄,你也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你说什么?”宸星面色徒然一变,“你要是忘不了他,有没有伤疤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你是不断忘记他为你做的一切,害怕甚至有一天把他整个儿人都忘了,所以才死死地留着伤,靠不断的提醒才不至于忘记。”

  “你是想告诉我是你的存在让我忘记他的吗?”子寰嘲讽道,“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华子寰你欺人太甚!”宸星再也不可抑制地吼道,“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你明知道会伤害到我!你一直都叫我不要拿自己跟秦狄比,我看真正拿我和他比较的是你!就像你不喜欢看到我跟延王在一起一样,我也无法忍受你用秦狄来踩踏我!”

  “你爱和华子歉去哪里是你的事,我可没闲工夫操那心。”

  宸星不怒反笑:“是吗?延王说你派了去南山,是不是你也有近期去游览的打算?”

  子寰咬了咬牙道:“没有,他骗你的,这你也会相信?反正他每天都哄着你到处玩,省得你对着我愁眉苦脸,岂不是美事一桩?”

  “简直是天大的美事!看来往后我也不用成天犯贱,在你这里受气,然后跑到他那里倒苦水了!”

  争吵不断升格,言语失了分寸。内心不愿被提及的痛,被狠狠地揪出来,就像一种酷刑,全身的经脉从血肉中被抽出,生不如死。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子寰龙颜大怒,“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你做再多也都是徒劳无功!”

  “谁说我没有为你考虑?”子寰从桌上的书堆里扔出一本诏书,“你不是嫌在宫里没事做吗?华子歉的奏折我已经准了,以后你想要去校场就名正言顺了!”

  宸星悲凉地看了一眼诏书,又看了眼子寰,惨笑一声:“你从来都喜欢根据你自己地喜好来给别人做安排。你真以为我需要这份施舍?我应该庆幸还是替自己可怜?你的心意我领了,这职位你留着赏别人吧。我知道我身份敏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一幕似曾相识,还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般拒绝自己的给予。子寰哑口无言,宸星眼中的凉意令他心痛不已,好像一根针扎在心上,要是拔出来必定血流如注,要是放任之,伤口也无法愈合,左右都不是。

  宸星不再去看他,也懒得再看他:“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和你的自以为是。”他把药膏轻轻搁在桌上,转身离开,“一会药送来记得喝掉,不要又砸了。”

  

  十一

  驱走所有的宫人侍卫,却驱不走心中的烦闷,想要求片刻安宁,寂静却让自己坐立不安。

  子寰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手握一支笔,迟迟写不下半个字。宸星说的话像毒药般不断侵蚀着他,如虫蚁在骨髓中啃噬般难熬。

  有啊,他有在为宸星考虑啊,难道他做错了吗?

  腹中隐隐作痛,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病痛作祟。桌上搁着一碗汤药,是新端上来的,还带着暖意。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把药喝了。

  记忆回到从前,那时候秦狄还在。

  年幼的华子歉处处与子寰为敌,只要是子寰又的东西,他必定要向父皇讨一份,第二天拿出来显摆。先生喜欢他,因为他能言善辩快人快语,而性情冷漠的子寰更多时候像个旁观者,要不是秦狄替他前后打点,只怕众皇族兄弟愈发不敢接近他。

  慢慢地,他学会了圆滑,学会了用点滴的恩惠来换取人心,学会了凡是对己不利的一律踩在脚底。而那个时候秦狄却变得寡言了。

  那天下了学堂,秦狄不见了人影,直到太阳西沉,才见他回来请安,一问缘由,竟然是与华子歉在一起。

  “你居然跟他在一起,你明知道我讨厌他的!”

  秦狄叹了口气,不作任何解释,子寰也是一味赌气,不与他说话。

  “要是你能有十七皇子一半有意思就好了。”许久秦狄突然说道。

  子寰愣住了,全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种话。

  “算了,我想我是累了,所以胡言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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