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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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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寰应了声。

  “这次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二十五

  东隅之于子寰,是一块任何人不能亵渎的净土,仿佛这座山是独立于世存在的,是他信念与力量的源泉。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来到这片清静之地,愿这山间清风碧草能抚平他心中浮躁。

  虽然宸星也多次来过东隅,但这次意味却不同。以前每次来,脚印都仅限于“鹊桥居”小屋附近,而这次,子寰要带他去一个陌生的,一个从未有他人踏足的地方。

  两人一路无话,好像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尴尬。也难怪,要去看的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旧情,一不留心弄不好,就会产生摩擦。

  当宸星提出要去秦狄的坟时,起初子寰是不太愿意的,这不愿意中大部分是因为羞愧,是对宸星的羞愧,要让他来面对秦狄,总觉得不是滋味,虽然其中一方只是一掊黄土。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愧疚,对秦狄的愧疚。

  可后来,子寰还是应允了,宸星都未觉得有何不妥,他更没有理由阻拦。如果连这点都放不开,那如何再做更深的承诺?

  山路两旁,绿叶繁茂,时不时需要拨开树枝前进,也亏得当初子寰能找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

  “还要走多远?”宸星问道。

  “就快到了。”每一次走这条山路,对子寰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等等!”宸星忽然觉得不对劲,其实一路走来,不好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

  “怎么了?”

  “照理说,这条路除了你,是不会有任何人走的,对吗?”宸星向前跨了几步道,“虽然这里看上去枝叶都长得非常好,可你仔细看看,附近有不少被踩踏过的痕迹。”

  宸星随手指了几处,不是泥土被微微翻起,就是细枝被折断,这些细节本来子寰是不会注意的,可经宸星一提醒,果然发觉不对。

  “一开始我以为是有人无意中经过这里,可这些痕迹是沿着我们走的路一直上来的,你真的确定只有你知道这条路吗?”宸星继续道。

  子寰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勿庸置疑除了他,没有人可能会来,那这些痕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有人对秦狄的安息之所意图不轨?

  他不敢再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冲,来不及拨开拦路的树枝,锐利刺破他的皮肤,他丝毫不顾及这些,只是一味想快些上去。

  转过最后一道弯,猛然驻足,吸了一口冷气,子寰再也走不动半步,紧跟其后的宸星差点撞在他身上。

  原本应该一个坟包的地方,被刨出了坑,坟前的幼树横七竖八斜在地上,碎石散乱,一片狼藉。

  像是魂魄一下子被抽掉了,子寰呆立在那里,黑色衣袍下,他捏住了拳头微微颤抖,半边脸隐藏在阴霾中。他没有说半个字,可震怒透过每一寸肌肤四下散溢,十步之外都能感受到这份压迫感,他恨不得挖去自己的双目,来告诉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不是真的,可眼前的景象是如此得刺目。

  宸星也是大为震惊,他担忧得看了眼子寰,知道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

  怎会有人如此丧心病狂,连死去的人都不放过?


  见子寰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宸星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走到坟前,蹲下细看,坑里空空如也,装着秦狄骨灰的陶瓮已不知所踪了,显然肇事者的目标就是他的骨灰。宸星眉头紧蹙,往四周略一查看,没有明显的线索,掌心在地上摩挲,这土显然是新翻的,可见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除此之外,竟再也没有可寻的踪迹了。

  “是谁?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子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从齿缝里挤出的话语都是颤抖的。

  “会查出来是谁干的。”宸星信誓旦旦地说着,希望自己坚定的语气可以给他带来信念。

  子寰剧烈地喘息着,体内犹如翻江倒海无法平复。早就已是魂不守舍的他,脚下被断枝一绊,一个踉跄,就要扑倒。宸星抢上前去扶住他,虽然卸去凶猛的来势,可他还是跌跪在地上。

  本来希望借着这次祭扫,借着宸星在身边,能化解长久以来的心结,没想到却让他看到这般惨不忍睹的一幕。

  多年来精心守护的一方净土被践踏,自己尚视为稀世珍宝,却被人一脚踏个粉碎,如今梦破惊魂,再难回首。

  子寰再也无法忍受似地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地上,石砾扎在手上,血缓缓流出,渗了土中。

  这一切宸星看在眼里,揪心地痛,紧紧抱着他的背,用自己的一切可能安抚着他:“没事的……会没事的……”如同咒语般的低吟一遍又一遍。

  

  一连好几天,子寰都茶饭不思,焦躁地如同一只离群的小兽。要不是宸星在一旁细心照顾,恐怕又不知道多少奴才要遭殃了。

  究竟是谁挖了秦狄的坟?没有任何调查的头绪,这也是最让他们恼火的。根本想不出还是谁大胆到敢做这种忤逆天子的行径。

  那日宸星给子寰喂了药,安置他睡下后,打算到外面一圈。在宫里闷了好几天,想得头都要胀破了,也许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以给脑子换换气。

  这么想着,他来到了仁济堂。伙计们看到老板来了,也是一阵忙活,端茶送水抹椅子。宸星一手扣着茶,一手捧着账本,表面上看了半天,可满脑子还是秦狄的事。

  会是谁呢?宸星歪着脑袋苦思冥想。说起秦狄的名字,只要在京城里做过一官半职的,都会知道,又怎胆敢去挖他的坟?是秦狄以前做事时得罪的人?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可想他秦狄做事也是用尽手段,得罪的人没千也有百,这么查起来不是海底捞针吗?那个人要他的骨灰干什么,如果是尸首,歹毒之人也许会拿来鞭尸,可现在只剩骨灰了,莫非是想砸了,让死者永不安宁?

  若真是这样,那骨灰可就永远也要不回来了。想到这里,宸星浑身一颤,不敢再多想。

  这时,门外忽然一阵喧哗,把宸星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外面吵什么呢?”宸星吩咐一个伙计到外头去看看。

  

  二十六

  这时,门外忽然一阵喧哗,把宸星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外面吵什么呢?”宸星吩咐一个伙计到外头去看看。

  不一会儿,伙计把一个锦衣少年扶进了厅堂,那少年一脸痛苦,左手扶着右手,而右手则以别扭的姿势弯在那里。

  “哎哟哟,轻点轻点。”伙计给他搬了个椅子让他坐下。

  原来是这少年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胳膊,引起了路人的喧闹,伙计看见了就把他带了进来。

  那少年看见宸星,先是一愣,继而厌恶地瞥了一眼,低头查看伤势。

  宸星不以为意,这少年,他是认得的,与秦狄长得有几分相象,秦家小公子,秦钦。以宸星的身份,在朝中是极受非议的,一部分人百般巴结他,千方百计向他示好,一部分人不屑一顾,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他,也有人既不媚也不恶,彬彬有礼该怎样就怎样。秦钦就属于第二种人。

  “我给你看看吧。”身为一个医者,宸星是很尽职的,不论病人怎么看他,有病总要医。

  秦钦哼了声,也没阻止。宸星轻轻地在他胳膊上捏了几下,情况并不算严重,是肘关节脱臼。

  “秦老爷最近身体还好吧?”命人取来药酒,宸星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我们家的事你那么关心干什么?我看你是不是希望我们秦家都死光了才好,这样你可以坐稳你的位置,不会有人来跟你抢。你放心好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

  之所以扯起闲聊的话题,纯粹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好在不经意间让关节复位。没想到被他莫名一顿抢白,宸星心里一阵恼火,手上力道突然一个加重。

  “啊——”秦钦一声惨叫,豆大的汗珠迸发出来,“你公报私仇!”

  宸星白了他一眼,塞上药酒的瓶塞:“试试看能不能动了?”

  秦钦转了一下胳膊,果然好了,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一瓶药酒随手扔过来,他下意识地接住。

  “跌打酒你家肯定有,但这个是我们药铺新制的,效果更加好。三两银子,去帐房结帐,记得每天按摩一次。”宸星懒懒地说道,颇有一种强买强卖的气势。

  秦钦一脸不愉地把药酒交给随从,起身离开。宸星这才发现他脚腕也有些扭伤,行走不太方便。

  宸星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去搀扶他。秦钦倒还不愿意,两人推推搡搡地走出了仁济堂。

  正在扶他上车的时候,宸星的眼角无意中扫了一眼马车,在缝隙里扫到了一样不起眼的东西。脑中一炸,手掌翻转,五指一扣,硬生生将已经坐进马车的秦钦拖了出来。

  “干什么!痛!”促不及防地被拉出来,本来就已经受伤的秦钦,又是一顿磕磕碰碰,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去过东隅山了?”宸星冷冷地问道。

  秦钦觉察到宸星情绪已变,呆了一呆:“什么东隅山,西隅山,我可没去过。”

  “还敢撒谎!那你看这是什么?”他从缝隙中拈起一物,是绿色的好似绒毛的东西,“这东西是从一类不开花的植物上飘下来的,因为轻,最容易粘在衣服上,而这种植物京城方圆百里只有东隅山上有,你还敢说你没去过?虽然过了好几天,你的衣服换洗过了,可掉在马车上的就难除去了。”

  秦钦直愣愣地盯着宸星手上的绿绒,见谎言被拆穿,涨红了脸道:“去过又怎么样?难道还犯了大郦律法了?”

  宸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双目暴发出精光:“你居然挖你哥哥的坟,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我什么时候挖过哥哥的坟了!我去过东隅就一定是我挖的吗?”秦钦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扒着他的拳头,又敲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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