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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间,鲜红的血已遍布全身,几至湿透了他整个半边衣裳。
“你……陛下你好狠的心!”一面说时,左手骈指如飞,自行点了全身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了怒涌的鲜血,只是却无能止住内里的流血,他只得一次次强提真气,不使扩散,如此尚能逞一时之勇而站立不倒。
朱棣显然被眼前这番景象吓住了。使他不了解的是,对方这个年轻人,竟然没有向自己出手,明明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挥剑下落,他却偏偏对自己手下留情,这又为了什么?
这一霎,其实瞬息万变,早在朱棣临危坠地前的一声呼唤里,身负皇帝近身安危的“四品”侍卫高起潜,已闻声而至。这一次高起潜却是有备而来,来的更不止他一个人。软玉流苏刷的甩起,四条疾劲身影。一阵风也似地闪了进来。除了高起潜之外.另外三个人皆是锦衣卫中顶尖儿的矫健之流。
先时,高起潜召集他们,连同另外二十四名大内高手,已在寝宫外部署了极为严谨的阵势,只待君无忌束手被擒,这时皇帝的出声一唤,乃自不得不改了初衷。以高起潜为首的四名皇帝近身卫士,临时改向寝阁扑来。
四人身子方一扑进。乍然看见皇帝受制于对方剑下。俱不禁大吃一惊,登时吓得动弹不得。
高起潜怒叱一声,手指问君无忌道:“大胆狂徒,你……敢对圣上无礼么?还不丢下手上的剑.跪地请饶,真正活得不耐烦了!”话虽如此,这个高起潜却是脸都吓白了,连同另外三人。四个人在目睹着皇上受制的一霎,确是手足失措,一时没了主张。
君无忌冷峻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转,又自回到当前皇帝身上,“我原有几句忠言,要向陛下进谏,此刻却是……不能了……”
说时剑势略收,向后退了一步,朱棣乃得趁势站起,只觉得眼前奇光刺目,仍自未能脱得对方剑势威胁之下。
忽然,他发觉到君无忌已为鲜血所染红了衣裳,不禁胆势一壮,嘿嘿冷笑道:“你已为朕宝刃所伤,还敢恃强好胜?不如抛下了手上的宝剑,跪地受绑,朕念在你是一条汉子,没有伤害朕的份上,非但可以饶你一死,还可以传太医为你治好眼前刀伤,以后更可赏你一份功名,在朕身边当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君无忌紧紧咬着牙。心里甚是激动,原有一番道理,当面向朱棣诉说,却碍于身上伤势过重,一旦真力涣散,怕是死路一条。当时聆听之下,惨笑道:“想要我为你效力,那是梦想……陛下若是一意自大,动辄兴兵,亲小人、远贤臣,怕是天怒人怨,你这大明江山也难以保全……”说时,脸上神色猝变,由不住身子晃了一晃。
高起潜等四卫士若以为有机可乘,却又错了,事实上他的一只手掌,却在这时,搭在了皇帝肩上。
“我要走了,有劳陛下就送我一程吧!”
虽是重伤之中,却也余勇可嘉,朱棣皇帝只觉得对方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掌,直似一把透骨钢钩,整个肩骨都在对方掌握之中,性命攸关的一霎,他却也只有软化了,“你们闪开,退下去……关照下去,让他走。”
这几句话是向高起潜说的,后者聆听之下,心虽万分不甘,却也只有遵命之一途,“卑职等遵旨!”高起潜挥了一下手,四个人一起躬身告退。
朱棣回过脸看向君无忌道:“你可以放心去了!”
君无忌摇摇头说:“不!还是劳驾陛下送我一程的好!”
朱棣倏地睁大了眼睛,却似将一口心头之火又压了下去,点点头道:“好吧!”
君无忌哼了一声,却把搭在父亲肩上的那只手掌,移向当前紫檀木雕有龙纹的一张书桌上。
“陛下乃一国之君,言行当为民表率,当学尧舜之贤良美德,不为纣桀之暴虐无为,昔日唐太宗所以治国,自谓身边有三面宝镜,皆一时贤良之臣,陛下身边却无一人,诸良臣非死尽皆下猝,如此下去,国将不治矣……”微微一顿,颇似感伤地叹息一声,看了身边的皇帝一眼:“再者陛下春秋渐高,岂不知色欲伐身?长此以往,何以自保?尚望深以为戒……”
朱棣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说,一时瞠目结舌,不知何以置答。
君无忌轻叹一声,眼睛里满怀悲忿,冷冷说道:“今夜一别,后会无期,尚祈陛下深思在下所言,苟有一得,亦不妄小子今夜冒死进宫。”说到这里,那只持按在紫檀木桌面上的手掌抖动了一下,随自缓缓抬起。
包括皇帝在内,现场各人的眼睛,俱都情不自禁的向着桌面上移视过去。桌面上敢情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足足有半寸深浅,这番情景,一经传入各人目光,俱不禁为之大吃了一惊。
以高起潜这等深精武术内功的“行家”来说,眼前情景,亦足以令他惊悚,自揣无能。
须知紫檀木坚逾精铁,休说在上面留下什么掌印,即使刻划些微痕迹,亦是万难。君无忌竟能以肉掌贯注真力,使之落下半寸许深浅的掌印,这其间如无精深的“内气”,混合以“大力金刚掌”的精湛功夫。简直不卒为功。“行家伸手、剃刀过首”,高起潜目睹之下,一时噤若寒蝉。
朱棣的惊骇也就更是可以想知了。“啊……”不由自主的,朱棣发出了一声惊呼,只是睁大了眼睛,频频在君无忌脸上转动不已。在他眼睛里,对方这个青年,简直奇特到不可思议,脚下不由自主地随即向外步出。
君无忌点头说了声:“有僭!”随即跟随步出,高起潜等四人见皇帝被挟持,竟然亲身护送对方外出,生恐有所失闪,一时俱皆吃惊,职责所在,不敢怠忽,当下也都跟随其后,向着寝阁外面步出。
各人心里有数,眼前这个姓君的青年,别看受伤甚重,步履间已现蹒跚,若是拼命出手,仍是大有可观,眼下皇帝在他劫持之下,更是随时有性命之忧,一时俱都忧心忡忡,亦步亦趋的跟随步出。
原来高起潜先时被迫外出,早已作了必要部署,锦衣卫的卫士,俱已奉命聚结。此番情景,一经步出寝阁,立时昭然在目。但见御道两侧,雁翅般站定了两行卫土,各人一口长刀,附近花树丛间人影幢幢,更不知伏藏着多少机关。这些人原待在君无忌乍一出现的当儿,一举出动,将对方生擒在手,甚至于早经历练的一个搏杀阵势,也都部署妥当,却是万万没有料想到,走在最头里的一人,竟是皇帝本人,一时相顾失色,纷纷放下长刀,跪了下来。
皇帝的表情甚是尴尬,向前走了几步即停了下来,好在眼前虽有灯火,毕竟是在夜里,看不甚清,各人面对皇上的一霎,更不敢犯颜直睽,如此一来便自大大减少了朱棣的窘迫难堪。
“叫他们都跪在原地不许动,违令者斩!”这几句话是冲着眼前高起潜说的,后者立时领旨,上前一步,大声向眼前各人宣告了皇帝旨意。
朱棣这才转向身后的君无忌,微微一笑说:“现在你总可以放心地走了!”
君无忌目光一转,只见当前百十名卫士,全数匍匐地面,无一例外,甚至于连头也不敢抬起,所谓“君无戏言”,朱棣既然已行口谕降旨。哪一个胆敢不遵?至于寝阁之外的重重关隘,是否能平安渡过,却是不得而知。
对于父亲,他私心终有一番敬重,不欲迫其过甚。再者身上伤势过重,更是一刻耽搁不得。聆听之下,君无忌微作苦笑的向着朱棣点了一下头道:“陛下保重,在下告辞!”
说时双手抱拳,向着当前的朱棣深深打了一躬,身子陡地直起,却似穿云之鹤,飕然作响声中,已自腾身掠起,落向正面宫墙之上,紧接着再次腾身,倏起倏落,已遁身眼前寝宫之外。
寝宫之外,更是凶险重重,早经高起潜部署妥当。君无忌一经飞身下落,耳听得一声喝叱道:“射!”灯光突现,无数道孔明灯光,一古脑般地齐向着君无忌身上照射过来,紧接着一阵子弓弦声响,无数箭矢,一齐射到。
这番阵仗若是换在平时,君无忌根本就不把它看在眼里,只是眼前身负重伤之下,应对起来,可就大不轻松。第一拨乱箭,皆为他挥剑劈落在地,紧接着弓弦响处,第二拨乱箭又自射到。君无忌再次挥剑,运施剑气直向箭势中卷了过去,长虹飞卷处,来犯箭矢纷纷折断,劈落殿瓦。
这类剑气,极耗真力,君无忌一经施展,才知道重伤中力有未逮,先时封闭穴道,为真力冲撞自开,一时怒血四溢,湿糊糊地又自染满了前衣。君无忌一惊之下,顾不得恋战,身上向后一缩,施了个“狸猫戏檐”,在光彩刺目、色如琥珀的琉璃殿瓦上一个打滚,就势双脚力端,“哧”,有如腾蛇射空,足足飞出了两丈四五,落在了另一片殿瓦之上。
这番施展,极为快速,君无忌虽在重伤之中,亦是了得。无如这附近早经刻意安排,各屋脊殿瓦上,皆有埋伏。眼前君无忌身势方落,猛可里两条人影,倏地由暗中闪出,各人一口细窄长刀,二话不说,飞身抡刀就砍,君无忌慌不迭一个急闪,“当”的一声,来人之一的一口长刀,砍在了光滑坚硬的琉璃殿瓦之上。这人一惊之下,慌不迭向后收刀,却已是慢了一步,已为君无忌快速挺出的长剑,刺中右肋,这人惨叫了一声,一个筋斗直由高有七丈的殿瓦上直摔了下去。
君无忌一剑递出,却已是强弩之未,只觉着全身发软,仿佛虚脱,再也无能施出第二剑,偏偏另一来人的手上长刀,硬是饶他不过。这人身手端的不弱,随着他猝然矮下的身子,掌中长刀“刷”地直向着君无忌连肩带臂直劈了过去,刀身未至,先有一股侵入毛发的阴森刀气,颇是不可轻视。
君无忌原指望苗人俊会及时接应,却是迟迟不见他的现身,眼看着对方这一刀自己万万不能躲过,却又不能睁着眼睛等死,心里一急,左手攀处,已捞起了大块殿瓦,正待再一次施展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