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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应些。打那时候起,他便被人唤作“公子”,且手上也有了能差遣的人。
到了清洲别院,那些南苑北苑都有人挑,末了就剩了个芊蔚轩给他。芊蔚轩最是僻远,他与那小厮一同在这小院子里自力更生,练了一手好厨艺。却是有一日里,突然胸口阵痛,捂住心口,却是吐出一口血来,疼地在地上打滚。
那小厮赶忙去寻孟王爷,不过多久寻来了个大夫。他彼时躺在床上,撕心裂肺地疼,简直都视死如归了。却没想到那大夫左瞧瞧右瞅瞅,把了脉,看了舌头,最后下了个结论说是染了风寒。开了些风寒药,便走了。孟王爷定定地瞧住他,末了说,“既是男儿,如此小题大做怎么成事?”然后叹了口气,挥挥衣袖走了。
从阎王殿里寻回一条命来,他便着人派信给沈将军,说他想习武。沈将军着了一队人来接他,却是在路上遇上刺客,那些刺客显是有备而来,武功高强。这一仗打得好生惨烈,他那随身小厮也是丧命于此。护着他的那队人马伤亡惨重,拼了老命才将他带到了将军府。
经历了这生死一劫,他冷漠了许多,思来想去,终是参悟了人生的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后在沈将军府上的那数月,他没日没夜地习武。流血流汗,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原本就中了毒,身子比常人弱些,这习武便更艰难些。毒发的时候,回回都是痛心彻骨,次次都是去鬼门关走一遭。
沈妩在一旁看着心疼,便央了沈将军和他一并练功。说是一并练功,实则不过是在旁托腮看他,端茶送水,大献殷勤,给他擦汗,和他唠叨些女儿家的心事。说是说女儿家的心事,其实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问题:你觉得我好看么?你觉得有比我好看的么?你觉得我怎么样最好看?
这次次摸索下来,他也是入了门道。明白了,但凡小姑娘问这些的时候,不管是真好看还是假好看,最省事的答案便是浅浅一笑,望着她,说,“好看。”也就这样,沈妩才会捧着桃红小脸在一旁娇羞。
一日,他再是毒发,沈妩守着他,守了一个礼拜。他刚一睁眼,就见着沈妩肿得像核桃的双眼,心中稍有动容,扯了扯嘴角,对沈妩笑了笑。沈妩拉着他的衣袖,欣喜若狂,凑上前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比沈妩大那么几岁,自是明白些。于他而言,沈妩算是与他最是亲近的女子,他也未曾动过心,未曾为人牵肠挂肚过。有了他娘亲的例子,他私底下更是觉得情爱这种东西就如过眼云烟,痴迷进去便是害人害己。
此后沈妩对他热情似火,他便淡笑置之。于他而言,多个沈妩一同过日子,就同多个茶碗一同过日子一般,无伤大雅。
沈将军看着他与沈妩这般相好,也是喜上眉梢。用饭的时候想探一探他的想法,“杼轩,你看妩儿如何?”
他自是明白沈将军的用意,轻点了点头,“妩儿聪慧伶俐。”
一旁的沈妩听言芳心乱颤呐,她直接扯着他,“那你娶我!”
孟杼轩看了看她,笑而不答。
沈将军想是能把孟杼轩捧上去做皇上那便是千秋万业了。既是皇上,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也是免不得的,以沈妩的心性与人共侍一夫,想是比让孟杼轩成功篡位还难点。他叹了口气,“妩儿,杼轩以后定不能只娶一妻的。”
沈妩春心荡漾,抓着孟杼轩的手臂晃了晃,嗔道,“不行,你只能娶我一人!”
孟杼轩抚了抚额,执起筷子夹了箸菜到她碗中,“吃菜。”
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对如何应付女人就已经深谙于心了。只要浅浅一笑,抑或是说不清,道不明地看她一眼,她便能噤了声,这样,他也能清静许多。
得了空的时候,他便自己看些医书。自打他爹说他“小题大做,难成大事”之后,他便从不求人。万事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来,不能解决的就自己扛着。
蹒跚学步到陌上少年,这里头的辛酸苦泪他便全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作者有话要说:孟二,多情,面瘫,腹黑……
付诸东流水
相安无事地住了两日,此时我正看着阿白领着它一众胞弟胞妹在池中横冲直撞,不由得感叹阿白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好生自在。等阿白耍够了,我便领着它往屋里走,瞥到院子里沈妩正和陈伯有些纠缠不清。她神色焦急,好似有些委屈,“他在不在这里,我要见他!”
她径直往书房里走。陈伯想要拦住她,“沈小姐,大人在书房中。不如我先去通报一声?”
沈妩此时已经有些泪水涟涟,她眸中含泪朝书房里大喊一声,“孟杼轩,你给我出来!”
陈伯还是有些尴尬,“沈小姐,大人今日里有好些事务要处理。不如等大人空了,我再让人给小姐带个信可好?”
沈妩没有管陈伯,走到书房外,“孟杼轩,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出来!”
书房门开了,孟杼轩从里头走出来。他朝陈伯挥了挥袖,“陈伯,你先下去罢。”陈伯颔首走了。
孟杼轩淡淡地看了看沈妩,“妩儿,有事找我?”
沈妩咬唇直直地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是你做的么?”
孟杼轩没有答话,表情淡漠地看着沈妩。
沈妩流下两行泪来,脸上涨红了些,再是重复了一遍,“是你做的么?……我爹待你就如亲生儿子一般,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就真的一点不念旧情了么?“
孟杼轩轻叹一口气,“沈世伯年岁已大,也不适再操劳奔波。江北侯一位也好让他早些安享太平之年。”
沈妩擦了把泪,哽咽道,“果真是你做的……你知道我爹……”她有些泣不成声,呜咽道,“为什么?现如今,我们之间的情分已经至此了么……”
孟杼轩望着沈妩,蹙起了眉。
“打小我爹就将你视如己出,杼轩……我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给他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位子,还不如……”她咬住唇,有丝丝血痕渗出来,脸色有些差,“你是恨他,那时候逼你么?”
孟杼轩长叹了口气,“这么做,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沈妩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放下这事……那时候是我让爹爹这么做的……”她柔柔地看着他,好生凄凉,“你何以对他这么狠?”
她抽泣道,“我们打小一同长大……杼轩,你怎么能?……”
孟杼轩神色复杂,沉声道,“妩儿,此事与当年的亲事无关。沈世伯是朝廷功臣,这侯位一事本也是皇上定下的,算是对世伯之前立下的战功一个嘉奖。”
沈妩苦笑道,“是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现如今,这满朝文武,能说上几句有份量的话的人有几个?”她神色寥然,“你想做什么事做不到。你真是狠心……”
孟杼轩叹道,“妩儿,此事并非我一己之力能及。”
沈妩拭了腮边的泪,“我等了你这么久,却等来我们俩越发疏离,却等来我爹这般的下场。你心底可曾念过一丝一毫的旧情?”她颤声道,“你……可是知道我的心?”
这般怅然情深的时刻,这种感人肺腑的场景,却听得阿白不合时宜地“嘎嘎”两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白就是只榆木鸭子,一点都不懂得情调,不懂得伤春悲秋,不懂得爱恨离别,不懂得海枯石烂。心中喟叹:土灰这样的多情的种,为何会生了阿白这只无欲则刚的鸭子。
沈妩闻声看过来。我一看情势不妙,显是要遭殃了,赶紧带着阿白欲走。却看她一手指着我,冷声质问孟杼轩,“现如今,你俩是双宿双栖了?”
孟杼轩不置可否,没有答话。
沈妩闷声道,“为了她,你终归是要失了天下……”
我看她此时凄惨得紧,也是忍不住辛酸。女人都是那水做的。碰上孟杼轩这般绝情的男人,我也是栽过跟头,望着她这个样子,也有些“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于是,我摆了摆手,好心道,“沈小姐,你误会了。你俩慢慢纠葛。”
沈妩望着我,冷笑了一声,“哼,你少来假惺惺。那日里你不是说和杼轩许了白头么?现如今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孟杼轩闻言瞧过来,“你说和我许了白头?”
我好生尴尬,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
他再是走近一步,“嗯?”
我闷头不吭。沈妩在旁愈发悲戚,“你俩莫不真是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才罢休。”她朝我走过来,在我跟前,含泪冷冷道,“现下你称心了?!我和他十余年的情份也不过你那短短几日的朝夕相对。尹—千—织,你就是个狐媚子!”
孟杼轩将我一把拉过来,轻叱道,“妩儿,你要作甚?”
沈妩幽幽地望着他,“你怕什么?你就这么心疼她?”她轻轻退了一步,“我在你心里可是及到上她一丝半点?”她扬起头,轻吼道,“你告诉我,你那心里可是曾有过我?!”
良久,孟杼轩却是没有答话。他叹了口气,“你当初做得这样绝……毒哑她,你可知她受了多少苦?”
沈妩有些震惊,看向我,怒道,“你真是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想下毒毒死我,现在倒是反咬一口,你说清楚,我何时下过毒毒哑你!”
我也有些莫明。孟杼轩看着沈妩,眉心扭紧道,“我问你,我那锦囊可是被你拿去了?”
沈妩身形晃了晃,泪眼盈盈,有些惊慌,“我……”
孟杼轩负手而立,“妩儿,旧事我们莫要再提了。你且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