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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忽略的细节:左撇子往往是最可怕的敌手。刚好我们这位副官也是左手抡着那卷东西,所以说,他们都是左撇子,相互都是对方的可怕的敌人,是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纠缠在一个由树枝、橡子、小叶小花组成的旋涡里的两柄剑宝剑二 表示两个人避开众人单独进行了一场格斗。他们连劈带刺,把四周的植物都修剪了一番。从一开始,我们这位骑士觉得对方那位蓝紫色骑士的速度超过力度,只要把他扑倒在地,就能压倒他。可是对方以刀背对他狠击,使他移动不得,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战马仰倒在地上,像乌龟一样,踢着四蹄,地面洒满了已经扭曲了的刀剑,像是一条条蛇。蓝紫色骑士抵抗着,强健如马,躲闪似蛇,盔甲胜过龟壳。决斗愈是顽强激烈,愈能增强勇猛的发挥,和那种在自己和敌人身上发现出乎预料的新特点而感到的喜悦感。这样打来打去,他们竟然沉浸于一种舞蹈般的优雅状态。
在决斗中,我们的副官把自己的使命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树林上空响起一阵就像占命牌中被称作审判或天使的最后审判的号角声:这是召唤皇帝的忠实部下的象牙角的声音。肯定是皇帝的军队面临着严重的威胁:他身为副官理应毫不犹豫地赶去救援自己的君主。然而他怎么能够中断一场如此喜爱而且关乎自己的骑士荣誉的决斗 他必须尽快结束战斗:要先夺回号角声使对手赢得的距离。可是他在哪里,那位蓝紫色的骑士?只是那一瞬间的走神,对手竟无影无踪了。副官扑向树林,既是响应号角的召唤,又为追赶逃遁的对手。
在密林中,他在大棒、荆棘和干树枝中开路前进。从一张牌到另一张牌,原本需要以某种方式逐步过渡的故事情节跳跃实在太大。突然,树林结束了,周围展现了一片寂静的开阔地。在夜色中,似乎一个人也没有。再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其实遍野都是人,横七竖八地杂乱倒在地上,连一点空闲角落都没有。但这是被压平的人,像是被涂抹在地面上的一样:没有一个人站立着,都是俯卧或仰卧着,无法从被踩倒的草叶中抬起头来。一些死亡还未使其躯体僵直的人像是学游泳一样在由他们的血汇成的黑色污泥里扑腾挣扎着。东一只西一只的手,有的张开,有的攥紧,寻找着它们所脱离开的手臂;一只脚试着在没有躯体负担下轻轻地迈着慢步;少年侍从和君主们的头颅摆动着,试图晃去散落在眼睛上的长发,或是戴正歪在头上的王冠,然而他们所做的只是用下巴挖掘尘土,咀嚼卵石。
“帝国的军队遭到了什么横祸?”这肯定是副官向遇到的第一个活人提出的问题。这个人浑身污垢,衣衫破烂不堪,远看像塔罗牌的疯子,近看才知道是一个伤兵,正从大屠杀的战场一瘸一拐地逃出来。在我们的副官的无声讲述中,眼前死里逃生的士兵用更接近女人的声调含含糊糊地嘟哝着:“别再发傻了,中尉!有腿就快逃吧!横祸飞降啦!天知道是从哪个该死的地方冒出来的军队,从未见过的军队,简直是一群放纵无忌的撒旦!你看,我们连苍蝇都不舍得打,而他们朝我们的头上、脖子上乱砍!军官先生,您快隐蔽好,好自为之吧!”伤兵远去了,他身上撕破了的裤子露出他的羞耻,连野狗闻了也会以为是它们散发着臭味的同类弟兄,而他竟然还拖着一袋在尸体衣袋里搜集的战利品!
我们的骑士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这当然另有原因:他为了躲避嚎叫的豺狼,巡视着死亡之地的边界。在月亮的银光下,看见挂在一棵树上的一面金盾和银剑闪着亮,他认出来了,这正是自己那个对手的武器!从旁边摆着的那张牌,人们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芦苇丛的那边就有条小溪在流淌。那个不相识的骑士站在溪边,正脱卸身上的装束。我们的军官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攻击对方:他藏了起来,等对方穿好装束能够自卫时再出战。
从金属铠甲中出来的是白皙柔软的肢体,从头盔中流出的是一道一直拖到臀部的褐色长发的瀑布。那个骑士有着少女的皮肤,贵妇的小腿,女王的胸脯和腰身:这是一位在星辰下蹲在溪边进行晚浴的女子!正如每张放到桌面上的新牌都解释或者更正前面的牌的意思一样,这一发现把副官的骑士激情和斗志都给驱赶到九霄云外了:原先在他身上,对勇敢的对手的竞争、尊重、羡慕与战胜、报复、超越对方的急切心相互交织,现在则是战胜不了一个少女的羞愧感、重新确立蒙受耻辱的男子汉优势的急切心,与那种立即承认自己已经被这手臂、这腋窝、这胸脯打败并俘获的剧烈折磨交织在一起。在这些新的冲动中,第一种最为强烈:如果说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各部分都混合在一起,马上就需要再重新分牌,把他从既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晓得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的状态拉回正常秩序。这把剑并不是那女人本身固有的,而是一件被窃取之物。对一个同性的对手,骑士决不会以在对方手无寸铁时袭击来取胜,也不会悄悄偷走他的武器,而现在他匍匐在灌木丛里,爬向挂在树枝上的武器,用一只偷偷摸摸的手抓到那把银剑,把它取下来便溜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既无信义也无规则而言。”他心想着,却还不知道对于他的恶运而言,这句话是多么的真切。眼看就要消失在密林中了,他觉得胳膊和腿被人抓住,让人捆着,头朝下给倒吊起来。从小溪旁的灌木丛中伸出的许多条湿淋淋的长腿 好像世界那张牌里枝叶组成的关卡。这是一支高大的女战士军团,她们在战斗之后,拥到溪流沿岸,冲凉、晒太阳,恢复她们如雌狮如雷电的力量。一秒钟内,她们就都扑到他身上,抓住他,掀翻他,把他从一只手扯到另一只手里,拧他,拽他,用指头、舌头、指甲和牙齿去品尝他的滋味。别,别这样,你们疯了,你们在干什么,我不要,行了,我完了,可怜可怜我吧。他被当成死人丢在那里,后来被一位隐士搭救,那个人打着一盏灯笼 走遍战斗进行过的地方,整理死者的物品,医治残者的伤口。这位圣人讲的话可以从讲述者颤抖着放下的最后几张牌得知:“我不知道你幸存下来是祸还是福,哦,士兵啊。惨败和灾难不仅打倒了你们的军队:复仇女战士的军队击溃并屠戮各个军团与帝国,在一万年来从属于同样脆弱的男子统治权的地球上的各个大陆蔓延。使男人与女人在家庭里保持对峙的那种不稳定的休战状态破裂了,新娘、姐妹、女儿和母亲们从此只将我们这些父亲、兄弟、儿子、新郎视为敌人,所有女人都拿起武器加入复仇大军。我们男性高傲自豪的堡垒被一个接一个地摧垮,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宽容:不是杀死就是阉割,只让少数像蜂房中的雄蜂一样被选出来的男人苟延残喘,但等着他们的是更为残酷的苦刑,这使他们不可能有丝毫自傲的愿望。自信是男人的人是绝对无法赎命的。惩罚者女王们将主宰今后的千千万万年!”
新的章节:吸血鬼王国的故事
我们中间只有一个人看起来对那些最不幸的牌都没有丝毫的惊恐,甚至好像与第十三张占命牌有一见如故的亲切劲。他是一个跟大棒男仆牌中的形象相差不大的小胖子,在摆放牌的时候似乎注入了每日工作的艰辛,而且十分注意被一条条小通道分隔开的各个长方形之间距离的整齐规律,使人自然想到他在牌中的形象上倚着的木棒会是一把铲进土里的铁锨的把子,而他从事的是掩埋死人的工作。
在模糊的光线内,牌上画的是夜景,宝杯整齐排列着,像是大麻地里的一个个石棺和坟头,宝剑发出金属撞击声,像是铁锨触到棺材的铅盖子,大棒发出黑色,像是歪歪斜斜的十字架,金币则像磷火一样闪着黄光。一片云刚刚遮住月亮,就响起豺狼的嚎叫声,它们疯狂地刨着坟墓,跟蝎子和塔兰图拉毒蛛争夺着腐臭的美餐。
在这夜景中,我们可以想像一位国王在宫廷弄臣或侏儒的陪伴下手足无措地往前走着(宝剑国王和疯子这两张牌正是表现这点的 ,我们可以猜想掘墓人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个时候,国王在那里寻找什么呢宝杯女王牌向我们暗示他正在跟踪自己的妻子。弄臣发现她悄悄溜出王宫,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服主子跟踪她弄个究竟。如牌所示,弄臣怀疑这是一种爱情的私通;而国王则相信妻子做的一切都可以摆到太阳的光亮之下:一定是帮助弃婴之类的善事让她来回奔波。国王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在他的王国里一切都井然有序:金币流通,投资活跃;宝杯丰盛,人们慷慨待客,足食豪饮;一个靠昼夜之力转动的大轮和一套严厉合理的正义的法律,正如牌里的那个忠于职守的女法官表现出的庄重面容一样。他建造的城市像是一个如同水晶,或者如同宝杯 A 一样的多面体,摩天大厦的一个个窗口给这个多面体开了很多小眼,电梯可以直达楼顶,小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辆不是在停车场,而是在灯火辉煌的地下铁路的隧道里停泊。这座尖顶刺破云端的城市,却把腐败阴暗的部分深埋地底,使之不妨碍大玻璃窗和镀铬金属幕墙形成的富丽豪华的景观。然而弄臣每次开口时,通过做鬼脸和插科打诨,撒播怀疑的种子、中伤之言、苦恼和不安:对他来说,巨大的机械装置是由地狱的牲口推动的,杯状城市下方散开的黑色翅膀说明来自内部的隐患正威胁着它。国王本人就处在危机之中:他雇佣疯子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遭人反对或嘲讽在宫廷里,这是个古老而明智的习惯,疯子或弄臣或诗人的职责就是颠倒和嘲弄君主赖以建立其统治的那些价值,向他显示每条直线都掩藏着一个歪斜的反面,每个成品都掩藏着一种组件无法对接的混乱,每篇讲演都掩藏着一堆毫无意义的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