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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千万要去拉面博物馆,不错。”
“对啊,我就是想去那里,我喜欢吃拉面。”
“是吗?那你喜欢吃甜点吗?东京的洋果子做得很好。”
“和果子也很棒啊。听说上野附近有一家店的羽二重团子很好吃哦。”
“上野?”
“我记得应该在日暮里那一站吧。”
“看来你功课做得很用功。”
“因为我……一直想来嘛。”
“那三十一号呢?你打算在哪里倒数?”
“那天我会在箱根。”
“洗温泉吗?”
“嗯。”她点头,一句话含在嘴里,却没勇气问出口。
那你呢?你会在哪里倒数?
她好想这么问,好想知道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会在哪里?在东京,或是台北?
可她不敢问,从以前就这样,很多问题她都只是藏在心中,不敢问。
何况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又哪来的资格探问他的行踪呢?
“……停了。”温煦的嗓音忽地惊醒她迷蒙的思绪。
她愕然四顾,这才发现他们的车厢已然接近地面。
“我们该下去了。”
“嗯。”
“晚上我跟一个客户约了吃饭,先走了。”
他要走了?
难言的失落感堆上心头,“……好。再见。”
“再见。一个人小心点。”
“我知道。谢谢你。”
于是,他走了,踏着那样坚定潇洒的步履,离开她的视界。
目送他修长的背影完全淡去后,她才恍然发觉,她竞连他的名字也没问!
***
“看见了吗?那就是富士山。”
傍晚,她搭乘最后一班观光船游览芦之湖,倚着甲板上的围栏,一个日本老妇人热心地为她指指点点。
“真的耶。”她仰起头,颇为感动地望着那被日本人视为圣山的覆雪山头,虽然今天天气不太好,富土山的剪影看来有些朦胧,她仍能认出那美好的形状。
“富士山倒映芦之湖是日本十大美景之一,只可惜今天大概看不到了。”
是啊。
叶盼晴也觉得可惜。天色有些阴,能在隐隐约约间瞧见山头就不错了,遑论看它倒映湖面。
好不容易来到箱根,好不容易乘上观光船,却仍错过心中向往许久的景致。
看来人间事,总难十全。
“要不要我帮你照张相?小姐。”
“好啊,谢谢。”
让老妇人就着迷蒙湖景替自己照过相后,叶盼晴也帮她照了一张,然后一个人漫步往船的另一侧。
脑海蒙蒙胧胧又泛起一幕影像--一个男人的脸,线条有些严厉,微笑却柔和的俊容。
又是那个男人。
悄然对自己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倚着围栏沉思起来。这几日,她总想起他,想着他现在应该在日本的哪个地方,或者已经回到台北了?
就连在明治神宫祈愿时,当她握着笔犹豫着要写下什么样的愿望时,也是他如落雷劈入脑海的睑让她下定决心。
她祈求爱情,祈求一个属于她的白马王子。
一个疼她、宠她、照顾她的男人……
一念及此,脸颊忽地发起烧来。
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她在迷蒙之间把他当成幻想的对象了吗?
“荒谬!”
轻斥自己一声后,她重新移动步履。
此刻,船已逐渐停靠岸边,游客们都排队等着下船了。她加入队伍,静静等侯。
忽地,狂风吹袭,波浪滚滚,船不知为何激烈地晃动起来,她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往外侧一偏。
“啊!”她尖叫一声,感觉似乎有股强烈的力量将她往外拉,执着将她扯落湖面。
她终于抗拒不了,落湖了。
“有人掉下去了!”惊慌的叫唤声纷纷响起,船头与岸边一阵骚动。
她在湖面挣扎着,浮浮沉沉。
“她好像不会游泳耶!快!救她上来!”
她听见有人这么喊着,急促的嗓音与她激动的心韵相和。
是的,她怕水,怎么也学不会游泳,老觉得深不见底的水似乎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随时会吞噬她。
她的预感没错,现在,它就要吞噬她了。
冬天的水,很冰,迅速冻僵了她的身子,她的心。
她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惊慌的绝望掠过心头,她猛然吃了几口水,跟着,身子缓缓沉落……
意识在冷冽的水温下逐渐迷蒙,逐渐涣散。忽地,一阵扑通声沉沉撞击她的耳膜,跟着,是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捉住她。
有人……来救她吗?
凝聚全身最后一股力量,她命令自己展眸。
疲惫酸涩的眸,映入一张写着担忧的温柔脸孔--
是他。她淡淡地、无力地微笑。
竟然是他。
***
“好多了吗?”
当她坐在温泉旅馆的榻榻米上,捧着热烘烘的绿茶,享受暖气的裹围时,他坐在她对面微笑审视着她。
“好多了。”身子暖暖的,胸口暖暖的,就连脸颊也在他注视下变得暖暖的。“谢谢你救了我,没想到那么巧你那时候就在岸边。”
“我也没想到有人离岸边这么近竟然还能落水。”他说。
那是嘲笑吗?
她怯怯地扬起头,瞥他一眼。
是的,他是正在嘲弄她,可那对星眸,如此灿亮,唇畔的笑意,如此温暖。
她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毫无一丝尴尬,只觉得一阵暖烘烘的感觉。
怎么搞的?禁不住放下茶杯,摸了摸微微晕眩的脑袋。
还没洗温泉,她就全身暖热无力成这样了。
“你不会游泳吗?”
她摇头。
“为什么不学?”
“我怕。”
“怕?”
“我……有点怕水。”
“怕水?”他扬眉,笑意更深,“这么胆小?”
“高中时老师考游泳,我怎么样……也不及格,她没办法,只好让我拿网球成绩来补。”她低低诉说自己的糗事。
“你真是个胆小鬼。”
“我……一直就这样。”因为这样,母亲对她很失望,姊姊也受不了她。她苦笑。
他没说什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去洗温泉吧。”
“嗄?”她一愣。
“都换上浴衣了,难道还不去洗?”他笑,“这不是你今天来箱根的目的?”
“那……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没想到他也会来。
“我来倒数的。”
“来倒数?”
“因为我前几天听说有一个傻女人要独自来这里,我有点担心,所以自作主张跟来了。”凝睇她的眼眸若有深意,灿灿生光。
她心跳一停。
他起身,采手揉了揉她一头湿发,“走吧,泡完温泉就该吃饭了。”
***
她在女汤里足足泡了半个多小时。
除了洗头、沐浴,大半时间是浸在暖烫的温泉里,痴痴仰望苍黯的天。
温泉是露天的,旅馆主人细心地在小径上铺了鹅卵石,还栽了几丛花、几株树。
冬季,花未开,树也秃了,可夜空下馨和苍邃的景致依然动人。
很安静,这个时间来泡女汤的,除了她,只有另一个日本中年妇女。她靠在池畔静静休息着,叶盼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事实上,除了现在占领她心房的男人,她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这是奇怪的,让人不解的,这辈子她似乎还没哪个时候像现在这么迷惘过。
难道独自在异国旅行,真会让一个人的心境变得如此不确定、如此容易为陌生男子动摇吗?
小说里那些浪漫的异国恋情,究竟是在怎样的寂寞与放纵下发生的?
老天!叶盼晴,你究竟在想什么?
思绪走至此,她再度喝斥住自己,慌忙起身回到浴场,拿冷水往自己身上冲。
沁凉的水流逐去了她因浸泡过久产生的晕眩戚,也让她混乱的神智一醒。
拧干湿发,擦干身子,慢慢穿回浴衣后,她拿起吹风机将头发吹至半干,然后,挑剔地瞪着梳妆镜中的自己。
刚刚泡过温泉的她,脸颊有些发红,头发凌乱,再加上不甚出色的五官,整个人看来平凡无奇。
而他,却是丰神俊朗的。
差太多了。她摇摇头,他不可能看上她的。
拿梳子轻轻梳顺了发,她让直直的长发垂落肩头,缓缓步出帘幔外。
他已经在外头等她了。乍见他沐浴后显得清新的俊容,她胸口有些**。
“你……等很久了吗?”
“不久。我们去吃饭吧。”
“穿这样?”她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穿浴衣,着木屐,这样的打扮去用餐会不会太失礼了?
“这样很好。”他笑,“等你到餐厅就会发现很多日本欧巴桑跟欧吉桑都这么穿。”
“可我……不是欧巴桑--”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是观光客,有权利耍白痴。”他眨眨眼,“毕竟我们可是来这里促进日本经济的啊。”
她闻言,也笑了。
他瞪她,似乎有些为她的笑容震撼。“走吧。”
于是,他们大大方方穿着浴衣走进餐厅,享受旅馆为他们准备好的精致和式料理。
叶盼晴开怀大吃,一面津津有味地听他讲述许多日本奇事轶闻。他们叫了一壶清酒,酒量不好的她也试着喝了一些。
她不停地被他逗笑,偶尔也会主动分享一些听来的笑话。
她情绪高昂,薄酒染红了她的颊,也添了她的兴。
她觉得今晚的她不像自己,她很少这么兴高采烈的,何况还在一个近乎完全陌生的男人面前。
就连公司办尾牙晚宴时,同事们个个High到最高点,她也只是静静在一旁笑望他们玩乐。
她笑,听他说,自己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