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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授愣了一下,这件事情明明不是他的工作范围,可自从他进入公司的第一个星期开始,他就已经是个打杂的了,轻则是端茶倒水,重则是维修扛抬。他听了这话,想了想,然後蹲下身子,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新的灯泡,握在手里,身後的不适感在他蹲下身子的一刻又重新翻涌上来,皱著眉头,提起门背後的折叠梯子,低著头快步走了出去,办公室里的喧哗声再次大了起来。何授赶快加快了脚步,几步钻进电梯,想把那片喧嚣抛在脑後。
总裁的办公室记得在公司的顶楼,何授没有去过,也不想去,公司从来都是金字塔的结构,一层一层的垒起来,他不过是被压在最底层的一类人,压得很辛苦,辛苦到他连仰望顶层的力气都没有。何授想:这不是一个世界的。如果说以前的他还会羡慕,现在的他,连羡慕的力气都失去了。
何授记得别人说过:好奇心能杀死猫。他不知道好奇心会不会杀死猫,因为他的好奇,他杀死了自己仅存的自尊。
他只是想知道那件事情,知道同性间的性事到底是怎样──仅此而已啊,他又做错了些什麽呢?
除了痛,还是痛。
无穷无尽的後悔。
何授苦笑著握紧了灯泡,难道现在的他,还能奢求幻想些什麽吗?还敢吗?
电梯到了,一声叮咚的提醒声後,电梯门缓缓分开,何授犹豫的走出电梯,顶楼的布置和他想象的不是很一样,一样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一样的桐木门板。
何授握紧了双手,让指甲深深刺入自己的手心,些微的疼痛让他挺直了腰板,他站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前,轻轻的敲响了门,听到“进来”这两个字,何授推开了门,办公室里似乎有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何授没有多注意,天花板上的那个复杂的吊灯由二、三十个灯泡组成,美则美矣,破损的也勤。何授很快的找到损坏的灯泡下面,撑开矮梯,几步爬了上去,开始拧那个不再工作的灯泡,这时候听到有一个男人说:“唉,苏陌,你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我们上次在酒吧里碰到的那个?”
何授愣了一下,犹豫著把头慢慢的转过去,看到那个天生克他的男人,此时正微仰了额头看他,嘴角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什麽表情。
心一惊,那强撑著的病体就变得不听使唤了。手一晃,脚一空,直直的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似乎每一次见到那个人,都是他最狼狈的时候呢,何授这样想著。
他到底做错了什麽?
11
何授掉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一身闷响,四肢像是要断了一般的疼痛,几乎在头脑有反应之前,几滴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几乎是呲牙咧嘴的,不停的深呼吸,想缓解这狼狈的钝疼。
办公室出奇的寂静了一会,何授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然後身子一轻,後领被人拎了起来,於是摔青了嘴角和哭红了眼睛的脸被迫暴露出来,连眼镜都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眼前是苏陌似乎有些笑意的脸孔,洋洋得意著。
何授低垂了眼睛,想避免自己更加狼狈,苏陌的话语传入耳中:“冯洛,你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何授听到另外那个人应了一声,几声脚步声後,再是门关上的声音。苏陌伸手轻拍著何授紧紧闭著眼睛的苍白瘦脸,哄小孩一般说:“喂,睁开眼睛……”
何授死死闭著眼睛,双手握得紧紧的,突然觉得鼻子被人捏住了,愕然挣扎了一下,见对方死死不松手,觉得肺部的氧气接近告罊,脸鳖得红红的,终於有些愤怒的睁大眼睛,捏在鼻子上的手这才松开,何授大口的呼吸著,一时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陌笑著打量这个人,最後伸出一只手给他,说:“起得来吗?”何授打量著那只修长的手,本来并不想接受的,但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於是犹犹豫豫的握上去,觉得手心一暖,整个人被用力的拉起来,苏陌伸手把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然後退後几步,一手插在兜里,微扬了下巴,嘴角轻笑著问:“你在这里工作?”
何授点著头,轻轻说了一声:“是。”
苏陌又问:“干些什麽,换灯泡?”
何授低垂了眼睛,“不是,但是大家都没有空的时候,我也会……”
苏陌扬了扬眉毛,问著:“工作几年了,什麽学历的?”
何授低了头,用手用力的握住衣襟的一角,“六年,本科。”
何授听到苏陌的笑声传来,低低的,於是更加的觉得羞愧。听到苏陌问他:“你知道我是干什麽的吧?”
何授轻声回答说:“你是代总裁。”
苏陌点著头问他:“知道代总裁叫什麽名字吗?”
何授摇著头,这些与他根本没有交集的事情,他又如何会知道。苏陌几步度回了办公桌,大大咧咧的坐到他的真皮椅子里面去,伸展著四肢,保持著他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何授听到苏陌笑著说:“有意思,连床都上了,却还不知道姓名。”
这话听到何授耳朵里,一如被雷狠狠的劈了一道,惨白著脸,喃喃著答:“只……只不过是一个晚上,以後也不会有什麽联系的,知道……知道姓名来干什麽……”
苏陌心想:自己还没说什麽呢,这个人就这样急著逃开,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麽?苏陌微扬了下巴,嗤笑著说:“谁说只是一个晚上了?”
何授大惊,吓得几乎倒在地上,心中回想起那种死心裂肺的疼痛,脸色惨白,嘴唇不停的哆嗦著。苏陌见他表情,就知道他那天疼的不轻,想起自己拿的是这个男人的初次,放软了语气说:“第一次都是这样,多做几次就好了。”
这话听到何授耳朵里,又是一阵凉意,只是不住的摇著头,苏陌微微恼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就把想逃跑的何授紧紧抓住,何授吓得浑身抖的不停,只是可怜的小声叫著:“不,我不要了,你放过我吧……”
苏陌手上微微用力,皱了眉毛问:“为什麽?”何授心中明明被各种各样拒绝的理由塞的满满的,放在那个法庭上都可以成为最有力的陈堂证供,可最後终於挤出来的几条理由却蔫的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何授白著一张脸说:“反正……反正我也没什麽好的,你……你去找你女朋友就是了,我……我不……”
苏陌被他这样说了一句,尽管觉得他理由软弱的可笑,可偏偏找不出什麽好的理由去堵,看著他眼睛红红,脸色惨白的样子,下面又有些不做不可的激动,当时止不住就吼了一声:“他妈你不知道女人有多烦啊,我最讨厌的就是女的了……”
何授被他一吼就愣了,然後疑惑的问:“你也不喜欢女人吗?”
苏陌吼了一句後,自己都觉得和事实情况不符,可此时也只能硬著头皮,装成一副义愤填膺深受其害的模样点点头。
何授继续有些懵懂的说了一句:“我当初真的只是想试试,没打算一直这样的。”
苏陌有些不耐烦的听著。这一次,何授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不耐,自卑的低下头去,说:“我知道,我是没什麽好的,可是弄脏了你的被子,我不是也帮你洗好了……你明明和我那些同事都一样,不喜欢我……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
苏陌觉得何授脸上的表情有些凄凄凉凉的味道,心里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软了一块,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没有不喜欢你。”
12
听到苏陌这样说了一句,何授满脸写的都是惊讶,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这突如其来的震惊弄得他脸上居然不自然的浮上一块红晕,也不知道是羞还是窘。
苏陌说出来的话从来不负责回收,一路撒开蹄子扯下去,苏陌说:“我以为你知道呢。我这人从来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再怎麽滥交也不会和讨厌的人上床。”
何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於是有些困窘的摸了摸头,苏陌见他不再反抗了,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也应该绅士一点,反而不好意思用强了。於是顿了一顿,跟何授说:“你不用修那个了,跟我来。”苏陌说著,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开门出去了,何授犹犹豫豫的,还是把灯泡和梯子搁在办公室离,自己跟了上去。苏陌走得很快,弄得何授几乎一路小跑,弄得浑身上下又开始疼痛,坐著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已经看不到苏陌的影子里,绕了很久,才看到苏陌站在他的法拉利前面,似乎等了一会的样子,皱著眉头。苏陌看到何授狼狈不堪的跑过来,眉头这才微微舒展了些,帮何授打开了副驾驶座的位置,看著他进去了,自己才上了车,开了档,轻踩油门,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抵在椅背上,很流畅的倒著车,然後一转方向盘,直直的开出了去。
何授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结结巴巴的说:“现在……现在是上班时间。”苏陌扬了扬眉,露出一排白牙齿招摇撞骗,“我代著你翘班你怕什麽,不就早了一个小时吗?我算你工伤,请客吃饭,你可别不赏脸啊。”
何授尴尬的笑著,他真的是不习惯拒绝,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用手绞著裤子,眼睛游移著,平时连打的都不舍得,坐了这种昂贵的车,连坐都不会坐了,只觉得又快又稳,窗外的风景飞一般的略过。
苏陌一路上,说了几个餐厅的名字,问何授要去哪,可像何授一样拿鲍鱼当蘑菇,拿鱼翅当粉丝的人,自然是听都没听过,只是更加的困窘。最後在高温高压之下,只给逼出一句:“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从来都不吃这些的,吃不起……我也不习惯。”
苏陌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一个急转,停在路边,微扬了下巴,一双斜斜上挑的眼睛看著何授,说:“那你想去哪里……”
何授很老实的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家里似乎还有些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