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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我生出这么多联想,他是个男人啊,从来对性取向都没有产生过丝毫动摇的我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呢?
要怪就只能怪他,就是,没事长那么漂亮做什么?!没事长得漂亮也就罢了,干吗还到这种公共场合来抛头露面?!没看到旁边坐的男女全都用一种想要把他拆解入腹的眼光盯着他看么?!气愤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光,事后回想起来,那时的眼光应该只能用贪婪的狼来形容了……
可能是我过于专注外加忿然的眼神让他觉得如同芒刺在背,他总算又肯看着我了,翕动着嘴唇,他模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给你Black Russian”看来这人是语焉不详这个词的坚定拥护者,那俩英文我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听清楚的,真是白兴奋了一场。说完话以后,也不管我听懂与否,他径自埋首去调酒,再也不多看我一眼。
他在一只矮墩墩的老式酒杯中放了一些冰块,随手从酒架上拿下一瓶透明和一瓶黑色的酒,我注意到他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晶莹润泽线条流畅,这完全是一双艺术家的手,漫不经心的往杯子里面倒了一些冰块,再抽出一支黑色的同样也是胖乎乎的搅拌棒,放入杯中轻轻搅动了几下,仍是不抬头的放到了我眼前。
这是什么差别待遇嘛!凭什么刚才那杯酒就能让他小心翼翼的用优美的姿势摇匀然后倾倒,而我这杯竟然只是用一根棒子敷衍了事?!脑子里警铃大作,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我:“形象!风度!气质!”我恨恨的拿起杯子离开吧台,步履缓慢身形挺拔,还是不忘维持最优雅的姿态,可惜格格响的牙关告诉了我自己虚伪的皮相下还是小时候那个挨不得碰不得的小霸王。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一个胡搅蛮缠的混小子变成了现在这样,每天穿着随意态度随和,不过在我的老损友李斐莘的嘴里,我的随意叫做刻意的随意,也就是说尽管看起来随随便便的,可从头到脚每一分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而我的随和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随和,也就是说我有的是虚伪的外表以及冷酷傲慢的内心。
真是冤枉啊,每天出门之前打扮十来分钟也叫刻意?呃,好吧,偶尔会达到三十分钟,不过我的装束可从来没碍过谁的眼。至于傲慢冷酷更是一顶铁质的大锅,充其量……我只是有些自大而已,毕竟家庭环境优越,宠爱我的父辈又多如牛毛,加上本身也还算有三分姿色……不管怎样,斐莘嘴里决计吐不出象牙!这就是我跟他认识十年来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看他的名字就知道,非心非心,没有良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次考试失手,一直居于下风的竞争对手耻笑了我一句“终究还是草包魔王啊”,这句话铿锵有力发我深省,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眼高于顶的形象似乎不是很合乎时代大潮了,女生虽然都喜欢酷酷的男生,可那也需要悲惨可怜的身世来配合,我这样的?还是不要奢望比较好。
所以我当下决定励精图治不求翻天但求一变,其实我不过是不希望别人把我看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而已,那么谦谦君子的风范理所当然成为了首选,总不能让我学街上的民工啥都不讲吧?久而久之,几乎连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是什么了,父母只是感叹着说自己的儿子终于混沌初开,根本顾不上研究我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否因为什么童年的阴影或者不堪的遭遇,可见本来的我有多不得人心啊。
这几年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自认一身伪装功夫已臻化境,再也没什么能动摇我脸上完美悠哉的神情,可那天,城市新贵典范的凌林先生,竟然险些在一个男孩眼前破功!这对我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好在我十几年的修炼不是浪得虚名(啊?名从何来?),可见我还是一流的,嗯。
不管自我感觉多么良好,身在独角兽酒吧里的我可真是憋屈得厉害,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歧视性待遇,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众人环绕对象的我,今天居然在一间小小的酒吧里,被一个很漂亮却恶质的酒保轻视乃至无视,一样是花钱,凭什么我要受这么多气?!
再一次恶狠狠的端起酒杯,直接往嘴里倒进去,初时的苦涩并没有拉回我汹涌澎湃的思绪,等到我的舌头在口腔里那么一转,咦?这是什么感觉?我一怔,细看手里的酒杯,他呈现出一种清澈的近乎透明的咖啡黑,就像是……就像是他的眼睛啊……
身边一个金属般的声音懒懒响起:“Black Russian,味美芬芳,饮后能增加精神,最适合餐后与咖啡共进。”随着声音放到我桌上的,是一杯浓香四溢的咖啡。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站起身来,182的身高到底是二十多年长出来而不是吹出来的,于是我立马发现我需要垂下我高贵的头颅寻找声音的主人,嗯,这小子应该也不矮,至少我没有耗费太多势能就已经准确捕捉到了他。
“看够没?”口气很冲,声音却还是模模糊糊的,我真怀疑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连嘴都没张开,莫非这美人儿有什么大舌头之类的遗珠之憾?
大概是我同情的神色太过明显,美人用他那双迷死人的眼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字一句很清晰地慢慢说:“快点喝,一会儿凉了就没味道了。”说着就在我身旁那个奇怪的五边体上面坐了下来,姿势非常不优雅,怎么说呢,就像春天里正在苏醒的毛毛虫一般,整个人陷进了坐垫里,眼看就要躺下了。
彼时的我小有一点受宠若惊,全身从上酥到下,所以乖乖听话把杯子挪到嘴边,心下甜滋滋的,原来我的魅力真的是无远弗届阿,这样的一个人也会特地过来跟我搭讪呢……人一飘飘然,马上骨头轻几分,得意的眼神散射向四面八方,把所有垂涎他的眼光统统挡了回去。
等我真正了解叶耽之后,我第一时间为那天自己的表现长歌当哭一场,这懒骨头!那杯咖啡根本就是配送的,只不过是服务生刚好都没空送过来,只不过是他永远不会委屈自己站在一张明明可以坐的椅子跟前……
不过当时我还是洋洋自得的,用完美的姿势啜饮一口鸡尾酒,啊,这味道真清澈,我用眼神和肢体对他这么说着,然后秀出郦氏凌林的招牌笑容,我温言问他:“你多大了?”一派大哥哥的口气,从他干净纯真的外表看来最多也就二十岁,喊我声哥哥一点也不冤。
他毫不在意的瞅我一眼,又弄得我心里小猪乱撞(男人说小鹿太恶心了!),因为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恶作剧三个字,跟他那张天使般的脸搭在一起居然见鬼的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其实当时我就应该对这个人的恶劣本质心生提防了,可惜,对美人的垂涎明显降低了我的革命警惕性,于是我只是傻笑着听他不甜不淡的说道:“二十五,还小还小,跟叔叔您比起来差远了!”
脸上的笑在四分之一秒之内僵得死死的,后来叶耽很缺德的把我当时的表情形容为“便秘脸”,不过,窃以为便秘远没有我当时的心情来得郁闷。为了掩饰我的尴尬与不爽,我拿起咖啡大喝一口,却被烫得连眼泪都要奔流而下,终于明白上帝总会在人很倒霉的时候让他明白这世上没有最衰只有更衰。
还好老天听见了我心里痛苦的哀嚎,于是派下了一个天使来拯救悲痛得要去撞墙的我,这天使就在我的身边,还轻轻的对眼前这个已经长出黑色小角的家伙说:“叶,过来一下,有位客人要你调的Gin Fizz。”
我一边斯拉斯拉的吐信,哦不,是吸凉气降温,一边振作起精神看着他,他翘翘的嘴角明显耷拉了下来,自言自语着:“为什么总要这么麻烦的酒啊……”郁闷困扰莫名其妙的神情像是刚发现自己得了zc一般。
我笑着对他说:“别偷懒,小心老板骂你。”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人舍得责怪他吧,生得好看就是这样占便宜,想我从小到大无数次把祸端免费嫁给大伯家那个酷似彭恰恰的堂哥不也是因为这个么,一样水养百样人,想大伯跟老爸比起来也不是相去天渊阿,怎么我跟他就能差别如云泥呢?大概我俩都是基因突变的产物,只不过突变的方向有所差别……哎呀呀,扯远了,只是这么一闪念间,小叶美人已经百般不情愿的用毛虫奋进的姿势站起身来朝吧台进发了。
由于长时间出气多进气少造成大脑短路的我马上站起身来对他喊道:“几点下班?我等你。”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吱声了只剩下慢悠悠的R&B在大厅中回响?
身边那个多少笑得有点勉强的女侍应拉拉我的衣袖说:“叶不是在这里上班的,他是老板。”
还好出生豪门的郦公子从小见惯了大场面,所以这时候除了脑子里面轰了一声之外并没什么太大的不良反应,嘿嘿,我也明白,既然他可以长成二十五岁,为什么不能开一家酒吧呢,这不奇怪,这一点也不奇怪。我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看到美人就心动的正常人,所以就算是打老板的歪主意也是可以原谅的嘛,能不能请诸位不要用那种杀人一般的眼光看我?!
已经快要蹭到吧台的美美毛毛虫转过头来,乌黑的小兽一样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下,熟悉他的人看到这种眼光想必已经头皮发麻腿脚抽筋了,可我,傻乎乎单纯天真的我,仍然用渴盼的眼神瞅着他,于是他笑了,我顿时像被惊雷击中一般开始晕乎,这样的笑容倾国倾城可能不见得,要倾我却是太容易了。不过虽然神志不清,我却很英勇的保持着灵敏的五感,所以才能看见他再度用那种不掀嘴皮子的方式说道:“11点,门口见。”
他离开之后我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肌肉,任由它们给我摆出了一幅神经大条的白痴面孔,傻笑着流口水,丝毫不介意自己正坐在眼光的毒箭森林中,哼,得不到美人青睐就来妒贤嫉能,你们都闪一边儿去吧!
那杯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