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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外的血,溢入地内,长了满地的石蒜花,靡红如斯,哀号遍野。
他不再是众人眼里仁慈懦弱的新帝,而在往后的岁月中,记录在史之中,常常有这么一个字来形容他的性格,深。
这样一场风波动乱下来,天又凉了,今年没有下雪,只是干冷,干冷干冷的。
嘉鱼一个人骑马到了定陵,在多娇的墓前坐在一会,年迈的守陵人并不知道他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外界的风雨也没有侵扰到这个安宁的位置,他只是觉得奇怪,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过来了。
是吗。嘉鱼一面戴着麂皮手套,一面应了声。
老人替他重新将马牵好,嘉鱼朝他笑了笑,以后还要继续辛苦你了。尔后便策马离去,两侧的树已经枯黄,连落叶都没有了。
嘉鱼停下马,回首看了看定陵,在暗黄的霭色之中,唯有那淡定的青色,沉沉的压着,宛若笑颜。
他笑了起来,垂首。
凤眠,你好狠的心。
连回首看一看都没有么。
回去的时候,宫里慌作一团,妇罗看到他走进来的身影,让身旁的人赶快去通知了霄皇太后,这才舒了口气,嘉鱼笑着,将披肩解了下来,妇罗忙接了过来,挽在手上,轻声问道,皇上……
嘉鱼摆手,我听说,凤眠现居于淮阴,是么。
妇罗心里一颤,这个名字,是这宫里最讳莫如深的名字,自从去年的那个秋日后,便没有再提及过,无论是在先皇面前,还是在现在的嘉鱼面前,如今,猛然的将他从阴暗的角落擒拎了出来,赤裸裸的烈日会将每一个人灼伤。
而嘉鱼必定是第一个。
只是妇罗看不出来嘉鱼现在的心思,他的小皇子变了,自从秋日的落叶之后便变了。
珠玉即使是掩在泥土之中,也仍是盖不住他本来的光华,既然如此,何不干干脆脆的让他为国效力呢。
嘉鱼说道,他的脸上有一缕难掩的疲惫,这种疲惫在他的父亲身上曾经见过,带着一丝不祥的阴霾,几场病下来,嘉鱼的身体已经开始单薄,妇罗却只想问他,这是他的真心话吗,这是他诚心说的话么。
皇上,需要拟诏将他召入宫来吗?从旁的小太监问道。
嘉鱼回眸,然后摇头,我去吧,这样的人,我想亲自去见。
在那一瞬间,妇罗发现嘉鱼回到了从前的岁月,回到了酿着兰花的那段日子。
五.'抱沙'
宫里的事情都交与了霄皇太后,嘉鱼与妇罗一同出了宫,旁人的眼里,官道上,不过是一名苍白着脸色的少年,带着他的侍女,行走在昏黄的霭色之下。
那般的普通。
妇罗看的出来嘉鱼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的笑意从眼里透出来,看着淮阴的风景,撑开的篙,清亮的歌,渔女轻吟。
人在绮窗中,离愁遍绕,天涯不尽,却在眉峰。
嘉鱼的脸色微微的黯了些许,手中的折扇慢慢,一折一折的收了回去。
途经了一座小镇,山青水黛,桃花开满了小镇的四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娇媚的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粉红。
停下来吧,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看着夜色中的桃花,嘉鱼伸手去摘,从根骨掐了下来,淡色的汁液在他手指间溢开,然后挽在手中,从指间滑落,便淌进的流水之中,他托腮坐在流水旁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发呆,那一瓣桃花愈飘愈远,远到最后,终是不见。
而在桃花的尽头,却是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隐在暗夜之中,笑意盈盈。
买东西么?
少年说道,在夜色里有几分诡异,嘉鱼眯起眼来,看着少年愈来愈近,寒光凛凛,他点点头,我买。
看到如此坦然的他,少年突然泄了气,坐在他的旁边,你知道你要买什么么。
嘉鱼拾起垂落在地的桃花,缓缓说道,买我的命。
少年哈哈一笑,像猫儿似的眯起眼来,他的眼睛在夜色之中发着一种莫名的光泽,像琉璃,不过看似他并不知道这点,眼睛在笑意之中越来越亮。
我很喜欢你。
嘉鱼失笑,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少年很失望,他坐在嘉鱼的旁边,翘着嘴巴,两人都托着腮看着流水,许久之后,少年才戳了戳嘉鱼,你要去哪。
我要去哪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不是吗。
是啊,因为我想跟着你。
虽然是用着想这个字眼,可是却丝毫听不出来他可曾有过商量的口吻,少年往后躺倒,满天繁星,嘉鱼终于开口问他,为什么想要跟着我。
因为师父不要我们了。
什么……
师父说不要我们了。
少年瞪他,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回首看着嘉鱼,原来我们是为了师父而活着,现在我就为了你而活吧。
为什么?
因为好像也有人不要你嘛。
嘉鱼又笑了,你的眼睛很准。
妇罗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年,半晌说不出话来,可是转瞬之间便不着痕迹,看着他与嘉鱼,落的一身桃花,少年笑嘻嘻伸手将嘉鱼身上的桃花掸了下来,嘉鱼侧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眨眼,才说道,我叫抱沙。
这个名字和他的一身功夫,是唯一没有还给他师父的东西,剩下的,全部都还了,没有一样留在身上,包括最后一抹眼神以及曾经相依的十六年岁月。
行走在路上,嘉鱼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这样的决绝,人的心,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可是为什么,总是有人可以狠下心来。
抱沙仍旧是快快乐乐的,笑的像琉璃一般,上跳下窜,小猴子一只,他朝嘉鱼丢过去一枚野果,没有长成,青涩的汗从被砸破的皮里溢了出来,胸前便染上青汁,尴尬极了,妇罗恼了,伸手揪住抱沙的耳朵,这一程走下来,便总是快快乐乐。
嘉鱼知道为什么他的师父不要他了,大底是觉得这样的孩子太闹腾了吧,而太过灵巧的孩子总是难以养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佛便要将他们接到自己的身旁,佛总是喜欢聪明人的,所以他才接走了多娇吧。
可是为什么多娇却不要他也一同去呢,是不是觉得他太过安静了。
不然,多娇应该带走的是他才对。
嘉鱼仰首看着暖阳,暖阳的后面,是一片竹林,一间竹屋,君子如竹,推门入内,包裹在青色之中,是竹制的一切,床,桌,凳,椅……
没有一丝一点的橙色。
终是到了,可是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嘉鱼没有找到那个人,那个承载着另一段记忆的人。
桌上有微薄的灰尘,抱沙伸指轻触,走了也大概有月余了吧。
心里空了,满怀的一份心绪,就这样在灰尘之中,雾刹刹的消失,沉沉的失落了。
妇罗轻声问他,要等么。
可是,能等么,他可有时间等么,而这里,还值得他等么。
嘉鱼犹豫了,鼻间却是嗅到一丝香气,这样浓郁的兰香,是他已经酿不出来的香气,他酿的酒已经愈来愈苦,大概这便是兰花于他的报复,他折了它的傲骨,它还他的,便不是娇媚的酒香。
我留下来等吧。
抱沙说道,他拂开桌上的灰尘,坐在上面看着嘉鱼,你有什么要说的,写在信上,我交给他。
嘉鱼笑了笑,然后说,那你看见他,就说我来过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嘉鱼留下了抱沙,还有一瓶梅酒,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抱沙,如果要回来,那就到京里最大的房子里来找他,抱沙只是笑了笑。
他回到了自己的湛露斋,回去的时候迎春已经谢了,夏荷慢慢的探出头来。
这一年里,很平静。
只是他一直没有等到抱沙回来的身影。
他的出现与消失都是那般的突然,像他的名字一样,是空的。
佛说过,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是虚无的。
等到他第二年再去那座竹屋的时候,仍旧是一层淡薄的灰,仍旧只是不过月余的厚度,只是抱沙也不在了,嘉鱼便将竹酒留在桌上。
第三年,还是如此,留的便是菊酒。
妇罗劝他,嘉鱼轻轻摇头,我本就没有执着什么,你要劝我什么呢。
六.'争'
嘉鱼其实从未曾想过,他与凤眠的见面会是如何。
他其实觉得,他与他之间,不见面会更好一些。
只是在第四年的时候,在他已经没有再用君子酿成的酒带去的时候,他终是与凤眠见了面,那种含噙在眼底与嘴角的笑意,穿着淡色布衣的凤眠,手执书卷站在那里看着他,与记忆之中竟是没有半点不同,一分淡泊,一分孤傲,一分的云淡风清。
那一瞬间,从来没有过情绪起伏的嘉鱼竟然会从心里涌起强烈的杀意,
嘉鱼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心绪,那种翻江倒海的情绪将他掩没。
闪着寒光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刺向凤眠。
林国的皇子都是习剑的,纵然是嘉鱼,也是习过,那种冷冽的剑意会透过手指,侵渗到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毫,那种剑意太过于冰凉。
凉到血也不能让嘉鱼觉得温暖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会选择这么做,在过往的岁月中,他只是在欺骗自己没有恨意,没有恨过眼前的人带走了多娇,带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可是,欺骗就是欺骗,不过是一层纸而已,而恨意却是一点一点沉淀下来,并没有随着欺骗而消失,时间而消散,在骨子里面生根,只需要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便生长成参天的树。
铺天盖地的树。
多娇应当仍旧只是那个掀开帘子,朝他微笑的小妹妹,活在他的身旁。
凤眠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嘉鱼,看着那柄剑落下,尔后如兽般撕裂开衣衫,静寂无声。
他是坦然的。
坦然的等待一个结局般,这种坦然将嘉鱼刺伤,他停了下来,将剑掷在地上,坚直如一道坟冢,埋葬灵魂,不仅是他的,也是她的。
他们两人就那样对视着,凤眠将手中的书放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