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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回营地细说,武程抽出腰间的匕首,在城垣上画了个大概的地图。
「我军有战船『余皇』『蒙冲』各四百艘,可载军士三万五千,还有『子母』连环舟两百六十条,先锋『蒙冲』上备有铁甲炮楼,和兵部最新打造的『火龙出水』火箭。」
武程在「地图」左下角画了一个图,代表自己的船队。
「而敌军采用的是以快闻名的『赤马舟』,还有冲撞和防守都极强的『突冒舟』『斗舰』,估计可载军十二万七千人。」武程又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叉,在几乎平行的圈和叉中间,画了一条山脉线。
「这里。」欧阳子鑫说着,伸出双手的左右食指,分别点住圈和叉,往地图的斜上方移去,手指相碰的地方,正好是一个三角形的顶端。
「嗯。」武程应道:「这块呈三角的海域,便是我们激烈拼斗的战场,而三角以外的海面战火波及不到,所以我打算把船队分为四路。」
武程刻下编号,解释道:「每次和夏军作战时,只动用一路船队。一路战退,一路接上,如此反复,而且每当夏军逼近,我军就后退,当夏军后退,我军就逼近,要让夏军求战不得,求宁更不可能!」
「唔……」欧阳子鑫沉吟了片刻,道:「夏军不断往返行船,必定疲惫不堪,而我军却有三路船队位于调休状态,以逸待劳,便能抓住敌人的行军破绽,一举反攻!」
「不过这种战略,务必要沉着冷静,知己知彼,还要随时警惕战局的变化,武程,这场仗要辛苦你了.」欧阳子鑫注视着武程的脸,知道他经常心浮气躁,要按耐着性子打仗,定不容易。
「哪里,还要有劳军师指点啊。」武程笑道,脸孔一阵发烫。
「我们一定要赢!」想着临行前,仁帝那誓在必得的眼神,欧阳子鑫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而坚定。
「当然!」武程目光卓然地道。
越发强劲的海风下,远方的船桅更显得扑朔迷离,欧阳子鑫早就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双手去结束战争!
所以——我要赢!不觉摸着衣襟,那一直贴身携带的鸡血扳指被留在了家中。
是心虚也好,决意也罢,在运筹帷幄的同时,欧阳子鑫觉得胸口也被这冷峭的海风刮到似的,打着一阵阵痛苦的寒噤。
◇◆◇
「报!在前方找到靖军舰队。」
农历三月初七,在这满天浓云,飘着细雪的晌午,前方哨队「斥侯」号,给行进着的夏国舰队,带回了最新的警报。
「嗯?这么快就到这里了,他们是想先发制人?看来那个什么御赐的军师一到,士气也变得不一样了呢。」
说话的人,站在旗舰突出于甲板的三层船楼上,他一身银色盔甲,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脸孔虽然美得令人屏息,却也带着比冰雪更要彻骨的冷酷神色。
「连你的影守,也查不到那个『军师』的身份,哼,这样的人物……」站在银盔男子旁边的人,更年轻一些,黑发黑眸,雕刻出来似的五官,金黄|色的战袍,浑身蒸腾着一股王者才有的剽悍之气,他的腰间扣着一块赤黑嵌金字的军令牌,说明他正是全军最高的统帅。
「怎样?」银眸男子好奇地问。
「会是很好的祭品。」黑发男子的眼神辛辣热烈,就像是盘旋于天空,已经锁定猎物的鹰隼一样无情!
「的确……」银眸男子浅浅的一笑,如同春风拂面,他清楚元帅会做什么,这也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射将先射马!
靖国舰队要是看见他们皇帝钦赐的军师,被夏国元帅一箭射死在海上,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惊惶失措呢!到时候,哪怕他们战船再多,火咆再先进,也会兵败如山倒!
「这真令人期待。」银眸男子悠然道,那一抹笑靥,带着十足的把握和迫不及待!
天底下没有什么能逃过「影守」的追查,那些誓死效忠他,像蝙蝠一样在暗处生存的杀手们,会千方百计地完成他下达的任务,当然也包括窥探敌国军情。
——因此他早就知道敌方的军师是谁。
就因为清楚,所以他非但不说,还要杀个片甲不留!
「全速前进!」年轻的统帅利落地抬手一挥,战鼓就鸣响起来,七百艘战舰兵分三路,同时升满了巨帆,以雷霆万钧之势迎战靖军!
「注意!敌舰接近!」半个时辰后,靖国第一路舰队的三百余条战舰的望哨几乎同时喊了起来。
位居舰队中心的旗舰「火凰」号,从将台上打出了警戒的旗语,身着青铜战衣的欧阳子鑫,站在甲板左舷最前端的炮台处,眺望着前方,最高将领武程站在他身旁。
「好快的反应。」他们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虽然行船到这里,本意就是挑衅敌军出动,但是这么快就对垒上,敌方的船速还是令人感到吃惊。
「挂右舷帆!迎风,转帆向西南!」武程喝令道:「火箭手预备!」
他一面让舰队减速,一面下令变换旗语为「战斗」,甲板上的士卒都为作战疯忙起来。
欧阳子鑫看到敌方一点都没有减速的意思,在灰蒙蒙的雪空下,暗色帆布的大型战船,操纵自如地一字贯形排开,如一道坚实的壁垒,黑压压地众拢过来。
呼啸的北风之下,对方很快就接近到可以清楚看见彼此船型的距离。
欧阳子鑫瞪着那些比「蒙冲」略小,却有着三重柁楼的敌舰,它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虽然只有四道桅杆,在拉得纵横交错的帆索间,竟能展开十二道竹篾帆。
而且它的船帮很高,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银色铁甲,这「铁甲」后面是甲板上的两舷火炮,船帮下的侧腹涂成漆黑色,用以掩饰那三大排小窗,即火力凶猛的炮眼。
欧阳子鑫观察着敌舰船只,忽然,一连串火焰光从那窟窿眼里不断冒出,隆隆声好比惊雷,欧阳子鑫听到望哨那声嘶力竭的喊叫:「敌船攻击!」
「好快。」实心炮弹犹如雨点一样急掠过高空,落在他们集结的舰队中,炸起冲天的水柱!
「左转舵,右舷全速!闪避!」武程一阵吼叫,他的嗓子雄浑有力,几乎盖过了炮火声,他接连地发号施令:「降帆!瞄准!全舰开炮!」
轰!轰!轰!
从『火凰』号开始,靖军舰队们一口气射出数百发的铁炮、千子雷炮、火箭炮等等,密集的火力像飓风一样横扫过去,敌军船队顿时显乱,水幕和硝烟四起。
至少有七艘敌舰中弹,其中一艘更被击中了火药库,一阵劈劈啪啪的令人心惊瞻战的炸裂声,滚滚火光映红了天空。
「武将军!东西向有敌军突进!」海面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船甲板也震荡得厉害!欧阳子鑫紧抓着帆索才站得住脚,他大声叫着武程,让他注意敌军火力相当凶猛的两翼舰队,因为顺风,他们正利用刚才的炮击,悄然地脱离主舰队,包抄过来。
「哼!急着来送死,本将就成全你们!」武程吼道:「各舰队注意,首位跟进,斜向前进,准备接敌!」
将台上顿时战鼓鸣鸣,旗号闪动,这是充分发挥舷炮火力的阵形,靖军三百七十艘战舰按号令排成单列纵队,依火炮的射程远近,以大船在前,小船居后,从敌舰队前面斜向通过,各舰队依次开火,然后划一个弧形转回来,再用另一侧舷炮攻击敌人。
「子鑫,你下去船舱吧。」在敌舰进入射程前,武程对欧阳子鑫道。
「不行!」虽然明白武程担心自己,但欧阳子鑫断然拒绝道。
「那你不要离开盾墙。」武程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只得答应。盾墙是船舷后,竖起的五尺高厚铁板,用以保护船舷上的炮兵。
「知道了。」欧阳子鑫点点头,武程这才去船舵指挥。
为鼓舞士气,『火凰』号带头冲在最前边,眼力很好的欧阳子鑫望见敌方一艘战船打出红色的三角旗,紧接着所有的战船都打出黑旗响应。
他不禁想道:「这是敌军的旗舰?」
「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深深的不安就像拍打着船舷的血浪,从脚底凉到全身。
「开炮!开炮!」这时,后头又传来武程大声的喝令,这第二轮的炮击比第一轮更犀利、更准确地击中敌舰的桅杆和甲板,木头折断声,铁片横飞的咻咻声,以及敌军士兵受伤坠海的惨叫声,充斥着地狱般的云险海上。
就连飘落的雪花也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刺鼻味道。
「他们想做什么?」欧阳子鑫被浓烟熏得眼睛干涸,火辣辣的,敌军无视那些被打沉的同伴,仍毫无畏惧、毫不减速地朝他们冲过来。
而且因为浪大船颠,他们射出来的炮弹,大多没有击中目标。
「挂舷战吗?」照目前对方发疯似的前进来看,很可能是想和靖军展开肉搏战,但是他们这个样子就算到了,也没剩多少士兵能爬上靖军甲板了!
相信武程也看出了这一点,不然他不会不停地轰炮,却不下令后退闪避,这和他之前计划的消耗战略正好相反。
也许是觉得胜券在握,武程相当恋战,这让欧阳子鑫很担心,这时已接近傍晚,海风越来越大,把笼罩对面那些船上的烟雾吹散了,这让欧阳子鑫清楚地看到敌军发射了一枚红色的,好比流星划过天际的炮弹。
它升到很高,才轰地爆炸开来,这可不是焰火!
靖军的舰长们眺望着那里,觉得匪夷所思,欧阳子鑫的脸色却刷地煞白!
「武程!小心后方有诈!」情急之下,他直接喊道,但是他警告的话音未落,靖军全部舰队就都淹没在一片可怕的火光和轰鸣声中。
猛烈的袭击来自后背的东西角,正是他们轮流休息的后防海域,却鬼魅一般地出现了一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