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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滚烫的沥青从天而降,炙伤了尼布甲尼撒的士兵,更炙痛了他作为王者的尊严!
从少年时代,他就随父征战,二十年来战功赫赫──继位巴比伦王之後,他更是收复了包括迦南、叙利亚在内的小亚细亚南方大部分的土地。可时至今日,功败垂成,眼看己方的军队身陷甕城,进退不得──他面临的将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陛下,撤退吧!我们日後还可以卷土重来的啊!”
近侍们一边劝阻著,簇拥著他且战且退,但眼看就要离开城门的时候,头顶上下起了一通箭雨──是守候在城堞上的腓尼基弩弓手突发的袭击!
为了保护狂王,卫士们前赴後继,以身作盾,然後如同染了血的人偶,一个接著一个地倒下──可敌人还嫌不够,他们派上敢死队,换上迦勒底士卒的服装,近身击杀──好在撒西金和拉撒尼及时赶到,化解了危机。
可是还没来得及松懈片刻,狂王忽然感到背後一凉──他几乎是本能地拔剑,转过头进行自卫──
到处都是猩红一片,却有个白色的身影一瞬间闯进他被鲜血模糊的视线──还没有看清楚,他便用剑使劲地刺向来人──
剑,刺中了。
那人,缓缓地倒下了。
衣袂在空中飞舞,惹眼的红色玷污了那抹轻灵的白……
然後,当狂王明白过来发生了什麽的时候,眼前震惊的景象,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房廷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他的刀剑则刺进了他的胸膛!
第八十章(尾声)
见状,尼布甲尼撒大惊失色,他跳下马来抱住房廷──
“房廷……房廷!”
狂王大声地呼喊著他的名字,一边看著胸口那里由自己创伤的、触目惊心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红色的液体,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一瞬间开始崩塌了!
“陛下,危……险……”
偎在狂王的怀中,房廷虚弱地开口,脸上的血色褪尽,就像晒干的泥版那样灰白黯淡,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尼布甲尼撒这个时候才发现,房廷的背後还插著箭,箭镞没进了肉里,几乎洞穿了他的肩膀!
难道说,方才他是为了替自己挡箭才扑将过来的吗?
意识到这点,狂王更是心痛不已,他颤抖著想要把房廷拥得更紧,可是又怕血流得更厉害,只得托著房廷的头,轻轻按往自己的胸膛──
勃勃的心跳在耳畔有力地跃动著,听起来是如此安心。可是,房廷感到自己生命力正从指尖快速地流逝,他浑身冰凉,唯有被刺穿的胸口处是炙热的……
此时还没有完全撤离敌人的攻势范围之中,狂王抱著房廷上了战车。虽然偎在爱人的怀中,可是车辆颠簸,他还是几度咳出了鲜血──狂王惊惶失措地要撒西金过来替房廷疗伤,可是房廷却摇了摇头。
此时,就算抬一抬眼皮都觉得疲惫,他的四体已经渐渐麻木,丧失了知觉。这种严重的伤势,恐怕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是无药可救了吧?
好可惜,他还有太多的话没来得及说,就必须同狂王再说一次“再见”了──这回,他是真的恋恋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陛下……”
房廷喘著气,艰难地吐字……
“吻我好吗?”房廷用自己的母语,向爱人要求──他知道狂王听不懂中文,可是此时他已经再没有力气说赛姆语了。
狂王看著自己,一脸的悲恸。然後,房廷看到自己的双手被握紧了,他已经丧失了那里的知觉,却仍感到了狂王的战栗──对方俯身,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记,显然这个时候,他是明白房廷在说什麽的。
“我爱你。”
房廷苦笑著,翻动嘴唇。他的话说得有气无力,就像个孩子即将入睡前的呓语。就在此时,狂王忽然不顾一切地拥紧他,附在耳边,用赛姆语一字一句地说:
“我也是……”
听到这话,房廷止不住的泪水涟涟。
可惜直到现在才心意相通……已经太晚了啊……
“房廷……房廷!”
他闭上了眼睛,眼前漆黑一片,然後,没有炮声隆隆,没有马声嘶鸣,只有爱人的呼喊在耳畔不住回荡……
“不要死……我不许你死!我们现在就回巴比伦去,我要带你去看那座花园……那座我为你而建的盛世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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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六世纪,尼布甲尼撒西征推罗屡屡受阻,第六年,在返回美索不达米亚休养生息的途中,先知“伯提沙撒”的预言应验──尼布甲尼撒忽遭怪病侵袭,七年成狂。
人们说,这是因为尼布甲尼撒强势霸道,仁义尽失,所以遭到了天遣。
只有当日亲眼目睹推罗一役,狂王抚尸痛哭的那一幕,才会明白,他之所以疯狂,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他心爱的人。
新月沃地,芦苇飘摇。
直到很多年後,旧事尘封,传说被埋进了沙子里。
大漠黄沙被狂风翻卷著──呼呼的风声在行将其中的人们听来,就好像有人在呼喊著──
那声音听起来,是那麽地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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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同一条不知何时才走得完的隧道,当尽头的光倾泄下来时,便是生命的终点。
那个时候,他看到了光──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2004年3月22日,临晨两点。
巴勒斯坦?加沙。
以军定点清除,哈马斯精神领袖亚辛遇刺身亡。
CFN通讯社记者房廷,在采访亚辛遇刺现场时,遭巴勒斯坦暴动的民众袭击──生命垂危。
四点,房廷被赶来的警察与同事解救,送往当地医院。
两天後,2004年3月24日。
房廷在一片漆黑混沌中,看到一缕光──那光耀眼地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接著就听到耳边传来一记遥远的声音……
“太好了!他醒了!”
房廷虚弱地抬了抬眼皮,发觉头顶上一片白茫茫,自己的身上则插著各色的管子,还打著点滴──通讯社的同事和前辈们则围绕著他,眼怀关切。
“小房,你终於脱离危险了──”
靠得最近的,是来到加沙之後一直最关照房廷的女记者卓昱,她看到房廷醒来,眼眶已然湿润。
“两天……?”
房廷喃喃地念了一句,卓昱马上接道:“是啊,你的伤势好严重,差点没命了呢……好在抢救及时!你昏过去的两天,我们都好担心你啊!”
“谢谢……大家……”
房廷刚说完,医生便来赶人了,同事们一个个地同他挥手道别,要他好好保重身体、安心养病。房廷都微笑著答应,直到卓昱也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唤道:
“昱姐……”
“嗯?”☆油炸☆冰激凌☆整理☆
“我……真的只昏迷了两天吗?”
“是啊,怎麽了?”
“不……没什麽,”房廷腼腆地扯了扯嘴角──
“我只是觉得,这两天……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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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後,房廷伤愈,他没有选择回国,而是留任加沙继续担当战地记者的工作。
时间转瞬即逝。
一年零二个月後。
2005年8月15日。
以色列军队零时关闭了通往加沙古什卡提夫犹太定居点的入口,以色列从加沙撤离的单边行动计划正式开始实施。根据总理沙龙和国防部长莫法兹的命令,任何以色列人都将被禁止进入加沙全部21个定居点和约旦河西岸北部的4个小型定居点,同时以色列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巴以争端暂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房廷也结束了在加沙了一年半的任期,准备飞赴祖国。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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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克首都巴格达?西南。
“百门之都”巴比伦城,遗址。
相比较绘本上所描绘的壮丽城市,眼前他所看到的遗迹,实际上只是几座高低错落的土丘。巨大的萨达姆雕像矗立眼前;附近有不少卖纪念品的简陋地摊和货铺。在距遗址几百米远处,一座仿造古巴比伦皇宫风格建成的萨达姆行宫建在一个小山顶上,在其上可以俯瞰整个被黄沙覆盖的巴比伦遗址。
不过,看到这些略显寒碜的景致,第一次来到伊拉克的房廷却油然而生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不知为何,自从加沙那晚死里逃生,伤愈後他时常做梦,梦到的便是这里……只不过与亲眼看到的巴比伦有所不同的是:梦里的巴比伦是无比瑰丽与富庶的──蓝色的依修塔尔,宽敞的普洛采西,通天塔、马度克神庙……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空中花园。
相传,新巴比伦王朝时期,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曾在此为他思乡的爱妃建了一座“空中花园”。花园上栽满了奇花异草,并有完整的供水系统。当时到过巴比伦的古希腊人称其为世界奇迹。後来,由於自然因素,幼发拉底河向巴比伦城西改道转移了,人口跟著迁徙,再加上战乱频繁,巴比伦城也逐渐毁坏湮没。
念及此,房廷的胸口莫名地一阵刺痛,那里曾留有一年前在加沙的旧伤──这伤为利器所创,深及胸腑,当时差点要了他的命,即便现在痊愈了,仍时不时地隐隐作痛。捂著那里,房廷沿著遗迹走了一会儿,直到疼痛稍稍平复了,他才找了一个土墩坐了下来。
“先生,要不要买个纪念品回去?我这里有好多哦!”
一个伊拉克男孩见房廷是外国人,便捧著货物过来兜售──房廷饶有兴趣地挑了几样小件的手工制品买下来。可小男孩还不走,他殷勤地递给房廷一枚金灿灿的耳轮,说:
“先生,这个多好看!戴在您的耳朵上正好呢!”
房廷一怔,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他这里确实有个已经闭合的耳洞。但并不是他自己打的……而是一年前,受伤醒来後莫名其妙就长出来的。
接过了小男孩的金轮,房廷发现,那轮虽然是赝品却做得相当别致。轮上甚至还有精细的图案纹理──
威武的巴比伦瑞兽、人面牛身鹰翼兽!
看到它,房廷的眼前忽然一黑,他的手一抖,金轮立刻掉到了地上──
“先生,你怎麽了?”
小男孩的问话,房廷恍然未闻,他只是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