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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提了起来。
白宗卿道:“不过东西我已经送给了父亲,他相当地欢喜,一时之间我也不好去向他讨,那末惟有请你等上一二日,你看如何?”
等上一二日自不是问题,但怕他仍有所要求的柳望潮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以为他会接下来说出些可耻的条件。
照理应是如此发展的,但白宗卿前些时候才被父亲叫去训了一顿话,让他不要再整日游手好闲,应当去找些事情做做。白宗卿天不怕地不怕,至怕威严的父亲,因此一时也有些收敛的念头,不过也只是打算做做样子让父亲放松警惕。
至於柳望潮,白宗卿认为他已是肉在砧板上,反正逃也逃不掉,不如发一回假善心将他玩弄在掌心,以示惩罚。一瞬间眼波含笑,道:“墨砚我是无条件相借的,你不必担心。”
柳望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白宗卿出尘的容貌,紧接著狂喜抑压不住地浮上双颊,一回身感激地握住了白宗卿的双手,连声道:“谢谢三爷,谢谢三爷,谢谢三爷。”
白宗卿心想日後还有得是时间,而且父亲尚在家中,便不留他多坐,按铃叫了听差来,想用自己的汽车送柳望潮回去。
柳望潮受宠若惊地退到门口,道:“不必了,我回家等三爷的消息。”
看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离书房的男人,白宗卿忍不住大笑出声。
隔日,白宗卿打了一通电话给柳望潮,希望当面谈谈有关墨砚的事。柳望潮不疑有它,向洋行经理请了假便匆匆赶到香山。
香山的旅馆露台上,白宗卿早拣了一副座头坐下,一面喝著茶,一面朝东南方向望著,欣赏香山一碧万顷的宽阔景色。
柳望潮一脸汗水,微喘著赶到他面前,不待坐下便急急问道:“三爷把墨砚带来了吗?”
白宗卿斟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道:“先喝口茶再谈不迟。”
柳望潮连忙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捧杯将茶饮下。
白宗卿见他如此猴急,暗里得意一笑。墨砚其实一直在他那里,送给父亲不过是随口拈来的谎言,为的就是要让这个男人随传随到。心里极痛快,脸上越发笑得迷人,他道:“香山的景色多麽空阔,时常到这样来坐坐是极好的。”
柳望潮握著茶杯,点头道:“是。”
白宗卿眼神一个示意,听差便上前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随後将其打开,里面赫然便是那奇妙的墨砚。
柳望潮一见那东西便想伸手去取,转念一想这早已不是他的东西,半举的手又在桌下停了下来,紧张地磨著大腿。
白宗卿伸手将墨砚取出,笑道:“喏,要不要确认一下?”
柳望潮摇头又点头,道:“谢谢三爷成全。”
白宗卿将盒子盖上推到他面前,柳望潮一抱住墨砚,顿时归心似箭,想要立刻送到母亲面前,看了看笑容可掬的白宗卿,呐呐道:“三爷,我想赶紧把墨砚到医院。”
白宗卿道:“应该的,我同你一起去。”说毕,整理著西装站起了身。
柳望潮把婉拒的话生生吞进肚子里,起身同白宗卿一路走到山脚,然後钻进那辆豪华的汽车里。
坐汽车的话,一个锺头便到了医院,柳望潮下了车不等白宗卿就直奔病房。紧跟而上的白宗卿尽管不满,但也认同这是情有可原的。
病房中,柳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柳望潮快步走到床前,道:“妈,我把墨砚带来了。”
柳夫人半闭的眼慢慢睁开,柳望潮立即将盒子打开举到她面前,颤声道:“妈,你看看。”
白宗卿走入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病弱的妇人带著苍白的微笑看著儿子,这样的微笑他曾经见过,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最後的记忆。
白宗卿默默退出了房间,他无法在那个妇人面前说出嘲讽柳望潮的话。
柳望潮在病房里呆了很久才出来,没有想到白宗卿竟还没有走。他心想白宗卿可能是怕他拿了墨砚不还,於是连忙拿到白宗卿面前,道:“我母亲已经看过,三爷可以带走了。”
白宗卿看了那盒子一眼,道:“你暂时留著罢。”
柳望潮愣了一下,道:“这、这怎麽可以……”
白宗卿心烦意躁地打断他,道:“让你留著便留著,哪里来这样多的规矩。”
柳望潮自然乐意留下墨砚,却还是有所顾及,道:“白老爷那边不要紧吗?”
白宗卿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谎言,道:“无妨,我会同父亲说清楚的。”
柳望潮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只好正正经经地鞠个躬,道:“我谢谢三爷,真心感谢。”
白宗卿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摆了下手,道:“不必这样客气,朋友之间是该互相帮助的。”
听到这句话,柳望潮心里突地跳了一下,想起那日汤山的事,於是不作声了。
白宗卿方才只是随口客套,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特别之处,来了一趟医院,他什麽兴致都没有了,便对柳望潮说有事要办,要回去了。
柳望潮将他送上了车,看著汽车再一次从他面前消失,心里对刚才忽然流露出一抹脆弱神情的白宗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5
柳望潮的母亲终究熬不过三日便撒手而去,临终时双手仍不舍地放在墨砚之上。柳望潮偕同弟妹办理了丧事,年纪尚小的二人对母亲的死难以接受,身为兄长的柳望潮只能压抑自己的悲痛来开导他们。
头七过後,柳望潮将弟弟送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两兄弟在车站依依惜别,柳望潮紧紧拉住弟弟的手,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等到前往天津的火车走远了,柳望潮才卸下伪装,神色疲倦地离开车站。
洋行经理知道他母亲去逝的消息,通融地要他多休息几日,柳望潮一想到家中的冷清便摇头拒绝,经理见他神色黯然,便让他提早下班。
柳望潮回到家中也无事可做,便到母亲房中整理遗物,见到一个精致的盒子才发觉尚未将墨砚归还。拿出墨砚摸了又摸,柳望潮不禁眼眶湿润,直到放学回家的小妹入了屋来才恢复平常。
晚饭後,柳望潮踏著萧条月色来到白宅,可惜白宗卿不在,说是到一处别院去小住了,柳望潮便将墨砚交给了听差,让他转交三爷,并一连道了几声感谢。
日子就这样慢慢回到轨道,白日上班,夜晚休息,柳望潮过得茫茫然然,惟有看见小妹偶尔露出的天真笑脸才觉得心有暖意。
柳望潮再次遇到白宗卿是在家门口,那天小妹刚出门上学,他也打算去洋行,刚出门口就听到一声汽车喇叭声。举目望去,汽车主人在驾座上朝他挥手致意,雪白精致的面容,自是白家三爷白宗卿。
柳望潮走了过去,道:“三爷找人吗?”
白宗卿笑笑,道:“找你呀。”
柳望潮谨慎道:“墨砚我已经交给府上的人,三爷可有收到?”
白宗卿道:“不谈这些罢,我是来找你去游玩的。”
柳望潮心里苦笑,他与白宗卿可是有著天地差别,哪有那样多的时间去玩耍?愧疚地看著白宗卿道:“要让三爷失望了,我不能去,这会子要到洋行上班。”
白宗卿自不认为这是天大的事,笑道:“请一天假又有何难?如果你怕经理怪罪,我同你一起去便是了。”
柳望潮忙摇头拒绝,若是让白家三爷跟著他一起进了洋行,指不定会有怎样的闲言妄语。想到白宗卿有恩於他,便说:“我打通电话请假好了。”
白宗卿满意地点头一笑。
汽车开到了德国饭店停下,柳望潮疑惑地看著白宗卿,这里是喝酒跳舞的地方,夜晚煞是热闹,可这大白天的来作什麽?
白宗卿催促他下车,道:“陪我喝一杯罢。”似是看出柳望潮的疑问,又道:“这里的人比较齐整些,不像北京饭店那样乱,白天时候更好,可以安静地聊聊天。”
柳望潮极少进入这些大菜馆,乱不乱的并不清楚,既然白宗卿这样说了,他也就听了便是。
进了饭店,白宗卿熟门熟路地拣了一副座头,然後让侍者送来两杯啤酒,对柳望潮笑道:“喝了酒,容易说真的话呢。”
柳望潮道:“那也未必,醉话也可能是诳语。”
白宗卿笑道:“我可不信,醉了的人最爱说真话,还都是些心底话呢。”
柳望潮像是有些听明白了,道:“三爷想听我的心底话?”
白宗卿微笑道:“是想让你听我的心底话,不知你赏不赏面?”
柳望潮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这是个什麽情况?是他听糊涂了,还是白三爷说糊涂了?这时候侍者送来了啤酒,暂时中止了尴尬的对话。
侍者走後,白宗卿道:“我前些日子搬去了别的住处,回来便听说你母亲去世了,我深表遗憾。”
柳望潮勉强笑了一笑,道:“多谢三爷牵挂,家母走的时候很安详。”
白宗卿伸手拍了拍柳望潮的手背,柳望潮不大适应这样亲昵的举动,躲也不是,只是浑身僵硬了一下。
白宗卿道:“那日见到柳夫人,让我也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走的。”说毕,掩饰地喝了一口啤酒。自从知道柳望潮的母亲去世後,他便不断想起当年母亲去世时的自己,那种伤心和悲痛,真是割肉一般的痛,让他不由得对柳望潮有种怜悯之意,而且出於真心想要安慰他。
这时候,戏弄柳望潮的念头已经被他抛到脑後。
白宗卿继续道:“我这几日都住在香山的小别墅里,那是我母亲当年修养的地方,她最後的一段时光便是在那里度过的……”
柳望潮静静地听著白宗卿的叙述,从平静的声音中能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悲伤,一直以来的坚强假貌在这个同病相怜的人面前崩溃了,缓缓流出迟来的泪水。他在小妹和弟弟面前忍得太久,伪装成坚强者的姿态来安慰他们,忘了自己也是需要发泄的。
白宗卿并没有注意到垂著头的柳望潮有何异常,他同样沈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他有兄弟姐妹,也有朋友,但他无法对他们倾诉这些话。兄弟姐妹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房姨太,而朋友,那便更可笑了,都是酒肉朋友,他自不会笨到向他们剖开心事。
两个人同样地失意,啤酒成了最适合的调剂品,一杯一杯灌入肚中,柳望潮不甚酒力,脸一下子便烧红得如天边晚霞。
白宗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