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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也曾设想过面前的这个人拥有极其高贵的身份,但九太郎却始终没有料到藩主之子会站在这里,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久马望着秀家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侧脸,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担忧。
如果秀家能够当场杀了这个人,或许久马忧心忡忡的情绪还不会如此强烈,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秀家都不会拿出藩主之子的身份来压制别人,他甚至时常隐藏起这个身份不愿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当他从秀家的口中听到那没有感情的命令时,立刻直觉地感到这个叫椎叶清次的男人周身所蛰伏着的危险,不,或许不应该说是在他的周围,而是危险已经通过那流过血的刀尖迅速地蔓延到了秀家的身上。
这个男人就像是个极端矛盾的混合体,冷静、冲动,轻视自己的生命但又求生欲旺盛,坚忍又善于挑衅,他几乎就是像秀家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所从未遇到过的类型,很容易让人产生与之对立的念头。
一种男人和男人之间不服输的对立,在对方低头之前谁也不肯放弃,杀人只是最卑劣和无用的泄愤手段罢了。
无论如何,秀家也不愿意抱着这种低劣的心情去杀一个无法反抗他的人,否则就好像会同样沉入肮脏的泥沼一样。
久马握紧了刀柄,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代替好了。
因为难以形容的萦绕而显得千丝万缕无法理清的情绪,令久马不由自主地重新抽出了身边的刀,就在秀家转身的一瞬间,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刀刃深深地刺进了清次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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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漂亮的花……”
雨后的水珠顺着洗净的绿叶滚落下来,比下雨之前更猛烈的日光直射着地面,空气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
舞风的游廊中传来三味线婉转缓慢的音调。
若鹤垂下双眼,一边拨弄琴弦一边唱道:
“露水草草浮世沉沉,与你朝夕共枕……”
“嗡”的一声,琴弦忽然断了一根,她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手中的拨子,向面前的客人行礼。
“真是抱歉打断了您的兴致,请原谅。”
“没关系没关系。”看起来像是富商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摆手,但立刻又露出了关心的神情:“不过若鹤你是不是病还没有全好?看起来似乎精神很差。”
“谢谢您的关心,佑兵卫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常常为此日夜忧心。”
“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呢?”
若鹤抬起头望着窗外。
雨后的露珠从屋檐上滚落,被雨水洗净的天空像一整块剔透的蓝玉。
自从前几天病倒之后,那不好的预感就始终缠绕着她。
连最好的大夫都说不出是什么病因,过了一两天又完全好了,后来还被说成是什么鬼怪上身之类的怪话。
若鹤想念着清次,这个捉摸不透,令人朝思暮想挂念着的男人好多天都没有来过了。
他没有钱了吗?还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呢?
比起前者,后者的可能性似乎要大得多,“麻烦”这两个字好像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换一种说法,或许是他更喜欢终日与麻烦为伍吧。
若鹤知道自己是不能对这个男人有任何奢望的,他们的欢笑和爱慕都仅仅存在于这个舞风游廓,甚至仅仅存在于这个房间,如果离开这里,就不再有一点关系。
但是不知为什么,只要能够见到他,郁郁寡欢的心情就会开朗起来,哪怕他仅仅露出一个微笑也会让她感到愉快,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他,或许这就是若鹤心中所害怕的。
虽然也曾经剪下头发给他表示钟情之意,但是清次毕竟是个浪人,在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若鹤就知道这不会长久,但是,预料的结果忽然来临,依然还是令人如心绞般的难过。
今后恐怕是不会再来了吧。
没有告别也没有预兆,但是感觉就是这样,因为一瞬间,若鹤发现窗外的景色离她如此之遥远,日光好像把她和清次的世界用力撕开了一样,那飞檐下的街町也变得模模糊糊,无法分辨。
她重新低下头望着手中断弦的三味线,慢慢地,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真是不吉利啊!”
“说到不吉利……”
叫做佑兵卫的男人想了想,从漆盘中执起酒杯来。
若鹤为他倒完酒,听到他说:“昨天有看到医所的静庵大夫和几个助手一起神色慌张地被武士们带走了呢。”
“武士?”
“是啊,不知道城中有什么人得了病,看他们紧张成那个样子,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大人才对,真是叫人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说不定局势就又会有变化了,经商的人不把握局势可不行啊。”
“藩主大人也才只有四十二岁,听说身体也还健康,而且两位少主都是出色的人物,尤其是秀家殿下,不管局势怎么变化,尾张始终是富庶之地,佑兵卫大人就请尽管放心地在这里做生意,也不要忘了来看望若鹤才好。”
男人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对那位秀家殿下青睐有加,难道你曾经见过他吗?”
“佑兵卫大人您真是会开玩笑,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见过秀家殿下呢?武士们终究是不能进游廓来的,不是听说曾经有纪伊藩的公主在戏院门口张望了一下,就被终生关在房中闭门思过这种事发生么?一国一城之主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冒险到舞风来呢?能来看望若鹤的,大概也只有佑兵卫大人您这样的自由人吧。”
一边为面前这个守规矩的男人倒着酒一边百般地为秀家避嫌,若鹤一点也没有透露出内心的忧虑来。
“说的也是啊。”
受了鼓舞的商人显得非常高兴,他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过像城主啊将军啊这样,家中妻妾儿女一多,难免会有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的事情发生吧,华丽的金银绢帛遮盖下,也不过是个藏污纳垢之所……”
“佑兵卫大人!”
若鹤打断了已有些薄醉的男人,表情慎重地道:“刚才那些话,您在这里说过就算了,如果被别人听到,会惹上麻烦的。”
大概是吃了一惊,佑兵卫的脸上露出了清醒的表情。
“抱歉抱歉,似乎稍微多喝几杯就容易胡言乱语,刚才的话就请你全都忘记吧。”
尽管是没有什么根据的醉言,但是佑兵卫刚才的那番话,倒的确把若鹤的担心从清次的身上引向了秀家。
听阿弥说,那天晚上久马扶着秀家离去的时候,情况十分古怪,说是喝醉了,但怎么看都像是身体抱恙。
得病的人会是他吗?
猜测当然永远不可能得出答案。
若鹤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那根断弦上。
第十三话?无宿
阿药望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通常来说,为了尽量减轻痛楚,应该采取避开伤口的睡姿才对,但是相比背上的伤势,这个男人胸前的刀伤更严重,压到的话似乎也不太好。
想到为他上药时那一大片一大片殷红的鞭痕,阿药就会不寒而栗,如此多的伤口即使痊愈了也会留下难以消失的疤痕,而且伤口接触到衣物,汗水混合着血肉,究竟什么时候能痊愈都还很难说。
这个闷热的房间几乎是不透风的,阿药拿起扇子轻轻地扇了几下,却仿佛更热了似的。
她伸手用布擦掉那人额头的冷汗,手指却在触碰到眉间的伤口时停了下来。
那个伤口虽然不深,却有一点蜿蜒,并非干净利落地划上去,更像是在一种非常犹豫的状况下造成的。
并不想杀他吗?但是这么一来,胸口上那凌厉的一刀就无法解释了。
望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阿药继续为他擦去不断冒出来的汗水。
“夏天真是个磨人的季节啊。”
这样下去还没有等到愈合,伤口就会开始溃烂了。
不管怎么想,阿药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命令在这里照看这个濒死的男人。
为什么明明可以给他更好更通风的居所,却偏偏被丢在这个连窗户都看不见,好像牢房一样的小房间里。
究竟是想要救他,还是想要看着他死?
对于琢磨不透的事,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不去想它。
阿药直起腰,一下一下地扇着风,身后忽然传来了打开隔扇的声音。
“吃饭了。”
“是,多谢您。”
漆盘装着的米饭和汤由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端进来放在蔺席上,但她放下东西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伸着脖子向清次躺的地方看了一眼。
“是个不错的好男人呢!”
“啊?”
“阿药,他有醒过来吗?”
“没有,不过似乎睡得也不太好,一直翻来覆去,大概是伤口痛得没法好好睡吧,而且天气又这么热,连一点风都没有。”
“真可怜,秀家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昨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还多少忙乱了一阵子,现在却好像完全忘记有这样一个人似的。”
阿药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漆盘中的食物上,忽然问道:“阿篱姐,只有一份饭菜么?”
“是啊,是阿药你的那份。”
“那么他怎么办?”
“这个么,他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吧,而且……”
阿篱说着停了下来,阿药等了一会儿之后追问道:“而且什么?”
“总之,到他醒了之后再说吧,我先走了,等一下过来收碗筷。”
在身前的白布上擦了擦手,阿篱站起来走开了。
虽然只听了一半的话令人气窒,但阿药还是决定不去想它,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很多,总是心神不定是不行的。
她端起碗,用筷子夹起一小团米饭送进嘴里。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传来了一下呻吟。
无意识的呻吟却并不是清醒的征兆,阿药刚想过去察看,声音就已消失了。
积聚着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高烧折磨,清次侧向一边的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