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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白玉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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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中,忽然顾惜朝身形一顿,已撞到实地。但又并非平地,却是极陡极滑的斜坡,两人便又急速滑落下去。
戚少商伸手在顾惜朝腋下一架,就把顾惜朝的身子揽入自己怀中。
只有这个姿势才能确保他能控制顾惜朝不在他之前滑入蛇池。
顾惜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匕首塞给他,他以雷霆之力、狠狠往石壁上一插,将匕首插入石壁,堪堪稳住身形。顾惜朝亦带上金丝手套,凭一点余毒腐蚀石壁,死命撑住。
但匕首纵锐利,石壁更坚厚,只插入些许;手套上余毒亦仅将石壁腐蚀出一个小坑。要撑住两人重量,显然支持不了多久。而那斜坡几近垂直,出口已在遥遥高处,更不可能上得去。
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腥气冲鼻而来,又听见“咝咝”之声,可见蛇池就在脚下。
两人手臂皆已酸软无力。顾惜朝本无内力,戚少商则刚经过一场大战,体力大大消耗。或许不到一刻,两人便要一起跌落做群蛇的食物。
胸膛相贴,连对方的心跳搏动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脖颈相交,温热的呼吸亦互相吹在耳边。
顾惜朝忽然怒道:“你下来送死做什么?!”
戚少商也怒道:“谁说我是送死?!我们这不还没死么?!”
一阵静默,然后两人竟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若无意外,铁手等人应该重新开启机关下来救他们。但是上面并没有半点动静。
若非是铁手等人又被困住,就是他们无法再打开这个机关。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来救他俩。即使来了,他们也早已撑不住了。
顾惜朝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当家。你还记得我当年问你的话吗?”
戚少商道:“是不是那句——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顾惜朝道:“嗯。”
戚少商想了想,说:“以前没有面临死亡的时候,总觉得死前要做的事情总有很多——交待金风细雨楼,与红泪相见,游遍这大好河山;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有可能马上就死的时候……”
他又想了想,却说:“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虽然,居然是为了救你这个大仇人,落得以身饲蛇,尸骨无存——我好像也不觉得后悔。实在连我自己也想不通。”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我要是自己一个人死了,也好,就可以去找晚晴了。可是没想到你却偏偏在我旁边一起。”
戚少商笑道:“一个人走那黄泉路,和两个人一起走,滋味岂能一样的?”
顾惜朝却没有回答。他的脸颊与戚少商的脸颊正巧相挨,戚少商听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心想: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用上“耳鬓厮磨”这个词,倒也算是奇遇。
戚少商的手臂几乎已经完全麻木。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已近极限。他只以一只手挂住壁上匕首,另一只手却撑着比他还高一寸的顾惜朝。如果他此刻扔下顾惜朝,或许还有可能坚持到铁手来救。
但他居然还在微笑,还在想着这些毫不相干的废话。
他永远都很乐观,很积极,这就是他做人的态度。因此不论遭到怎样的挫折,他总能重新站起,不论遇到怎样的险境,他总能成功解脱。
他是否坚信他和顾惜朝绝对不会就死在这里?
而顾惜朝却和戚少商正好相反。顾惜朝总是先看到最黑暗的角落,算到最恶劣的人性。但正是这样,他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利用到每一分可能,一步一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是否也有把握能活着走出去?

顾惜朝忽然问:“你之前说,在旗亭酒肆,我喝醉了同你玩过的那个游戏,究竟玩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
戚少商顿了顿,忽然便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道:“我本来也忘记了。在那生死之路前,忽然想了起来。可是,你不是说过么——‘旗亭酒肆一夜,惜朝永生难忘’?”
“旗亭酒肆一夜,惜朝永生难忘。”
这句话从戚少商口中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竟让顾惜朝有一种错觉,仿佛看见了当年九幽地牢中的自己。那时的他,心中仍有勃勃野心,只盼着杀了戚少商,便可以彻底了结这一桩心事,然后一步步得到他想要的权力,从此,出将入相、一展宏图大志,朱门画栋、笑拥娇妻爱子。
结果,爱妻殒命,往事如梦如露,烟消云散。
他恨戚少商,不比戚少商恨他更少。
可当年九幽的地牢中顾惜朝心寒身寒。——他已心寒身寒了五年。
五年后,在这蛇池上,顾惜朝却身热心热。
戚少商的身体温热,一如戚少商的心。
顾惜朝的身与心,是否也被戚少商暖了?
戚少商却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可你,怎么忘了呢?”
竟好像在责怪他——你不是说你永生难忘的么?你怎么忘了呢?
顾惜朝着实想不出一句话来回答。他本来可以老实解释:我喝醉了,记不得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意思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害羞”,通常还伴随着脸红。——可顾惜朝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实实在在地害羞脸红过了。
他越不想脸红,脸就越红,他简直已有些恼羞成怒。
幸好戚少商还看不见。
但他好像忘记了戚少商的脸颊就贴着他的脸颊,他脸上的热度又怎么瞒得过戚少商。
过了好一阵,顾惜朝才反问道:“你不肯告诉我?”——以他的脾气,自是连一句“你告诉我吧”都不肯说。
戚少商便凑到他耳边微笑道:“等我们掉进蛇池,临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顾惜朝没有回答,却忽然把一条腿挤入戚少商两腿之间,两条腿紧紧缠夹住戚少商的腿。
戚少商大吃一惊。他虽然久经风流阵仗,腿上坐过武林第一美人,天下第一花魁,却从未坐过男人。
可这顾惜朝的两条腿,却比他见过的所有美女的腿更加修长,更加有弹性,也更加有力量。
——以往若有一个美女与他摆出这种动作的时候,意味着正是情浓之际,马上就要真个销魂。
这又黑又臭的蛇池,居然好像变得比销金窟中、芙蓉帐里还要香艳。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九现神龙的自制力之强。有正事的时候,就算白牡丹脱光了投怀送抱他也能坐怀不乱。
可顾惜朝这两条长腿实在要命。
……戚少商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命的腿!
他赶紧咳嗽两声,准备一定要开口说点什么。
顾惜朝却居然用空出来的两只手开始脱衣服。
戚少商这下简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
顾惜朝的嘴唇凑到他耳垂边。
戚少商连脚心都在发麻。连鼻尖都在发烧。
这见鬼的蛇池怎么这么热?
顾惜朝轻轻一笑,道:“你心跳得很快。”
戚少商怔住。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顾惜朝又道:“……我感觉得到。”
这是当年旗亭酒肆里自己对顾惜朝说的话。
顾惜朝完全是故意的!刚才戚少商捉弄了他,他要报复回来。戚少商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顾惜朝却又哈哈一笑,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看来我是不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忽然亮起了火光。顾惜朝手中,居然举着一个火折子。——火折子不是早在那石室中就已用完了么?
只见二人脚下三丈之处,果然是一个池子,池中爬满细小毒蛇。只是池壁陡峭,蛇爬不上来。蛇群中,更有数具人骨。
戚少商笑道:“你身上倒总有许多好东西。”
顾惜朝亦笑道:“一个失了武功的人,总得多准备一手的。”原来他竟还准备了一个多余的火折子,不到最后关头不拿出来。
戚少商微微一笑,道:“哦?”——他带笑的眼底,似乎还隐藏了些什么别的念头。
——难道这两人只有在真正临死的时候,才会彻底消除对对方的戒心?
顾惜朝将外面那件青衣脱下,便露出内里一件黄|色束腰长衫。他抚了抚手中青衣,柔声道:“这是晚晴为我缝制的衣衫……只可惜,今日为了你我二人的性命,却要毁了它了。”
原来他言笑之间,心中却早已有了办法。
他竟举起火折去点那件青衣,不一会青衣便燃烧起来。戚少商已明白他是要以这燃烧的布衣驱蛇,便用另一只手鼓荡真气,加速燃烧。顾惜朝将青衣抛入蛇池,戚少商带他滑到池口,再以真气助燃,只见青衣燃烧不止,那池子其实甚小,群蛇在池内纷纷躲避,却无处可逃,被烧死的越来越多。但不多时,火焰熄灭,池中还余大半活蛇。顾惜朝如法炮制,将一件黄|色中衣脱下,这一番又烧死了一批。他身上只剩一套白色亵衣,只得又将上衣脱下,这一番终于将群蛇尽皆烧得焦烂,只剩满池蛇尸。
戚少商这才揽着顾惜朝一同滑入池内,踩在蛇尸之上,只觉脚底粘滑,忍不住一阵恶心。
蛇是都烧死了,可两人又如何出去?
仰望四周尽是光滑石壁,两人又摸又敲,却全无一点异样。若想以顾惜朝那柄匕首挖开一个地道,却也无异于愚公移山。
难道只能在此等待铁手等人来救?若是铁手等人落到那女子手上,难道二人还是终要困死于此?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互相苦笑。
戚少商忽然叹了口气,走近两步,伸出手,将手背贴上顾惜朝的胸膛。那里一道深痕,正刻在心口,是当年穆鸠平一枪所留。
顾惜朝上身赤裸,但见骨肉匀称,背挺腰瘦,白皙的肌肤在火光照耀下微微泛着光泽。但疤痕累累,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戚少商似乎已看得痴了。
一个正常的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用这种眼神打量自己赤裸的身体,若不发飙才怪。
但顾惜朝只是扬眉,浅笑,道:“大当家可看出什么?莫不是怀疑我练了西域的天蛛毒功?”
传说西域有一种天蛛毒功,练时须令毒蛛咬啮全身传递毒素,练成一双毒掌后,身上自然是疤痕累累。练这天蛛毒功之人,每夜子时会暂时失去内功一个时辰。若那一夜杏花村酒肆中顾惜朝算好时辰,正好在失去内功时让戚少商检查,便可轻易骗过戚少商。
戚少商收回手,摇头一笑:“我只是在数你身上有多少伤疤。——还是不如我的伤疤多啊。”
顾惜朝挑眉:“哦?是么?大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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