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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金檀阁的厅堂里,似乎昼夜都笼着淡淡的香烟。空空蒙蒙的烟气和了茶的清香,仿佛将这不大的屋子渲染成了瑶池仙境。而在千里之外,那个碎云渊里的凌云阁,一样的飘渺灵动,却因熏的是水气,衬的是白雪,而略显得清冷寂寞了些。不过好在,佳人芳心被一个人冷落,就一定会有另一个人将它珍而重之地捧起,并且细细呵护。
“能教戚大哥如此出神,恐是我这金檀阁,不意竟惹起故人之思了。”如梅香般的声音传来,李清泠,似乎无论何时出现,都维持着你第一眼见到她的样子,不会有多一分的熟络,却也不会让人觉得生疏,好像你生来就该让她了解这么多,而你对她,也不会体察得太少。
戚少商略欠了欠身,微笑,“戚某今日才知道,人说清泠姑娘不在江湖,也有道理。”
李清泠不问,只轻轻抬了抬眉,并替戚少商奉上一盏清茶。
待两人坐定,戚少商方才接道,“别人是不知道清泠姑娘和这传说中的天心庄的关系,而我如今知道了,却依旧觉得,姑娘本就不在江湖之中,而在江湖之上。”
李清泠也不推脱,只一笑,道,“从前的九现神龙,笑傲江湖翻云覆雨,而后来的戚代楼主,更是京师武林的中流砥柱。看过千帆并举的盛景,经过云谲波诡的险境,如今的戚少商,又何尝不是超脱世外,立于江湖之上?”
戚少商捧起茶盏,轻轻吹散面上的热气,隔了薄薄的水雾看向依旧笑得清淡的李清泠,道,“可惜,姑娘擅制佳酿,却只以茶待客。戚某也只好以茶代酒,谢姑娘谬赞。”
轻抿了口茶,李清泠道,“戚大哥见谅,实在是,西风瘦虽能消愁,却无法醒神。清泠斗胆以为,并不契合戚大哥此来的目的。”
戚少商点头,问道,“看来,你早就知道?”
李清泠却别有意味地一笑,回道,“如今天心庄上下,最值戚大哥挂心的,不过一人而已,谁又会猜不到呢?”
戚少商也不扭捏,坦言道,“姑娘说得是,那么,不知戚某想要的答案……”
李清泠道,“戚大哥并非天心庄下属,就算是,清泠的职责也只是统辖,并非支配。天心令已出,如今可以调配整个行动的,是神风堂主。”
“那么,我明白了,”戚少商了解地笑笑,起身,告辞。
―――
冬日清晨的临安,依旧不减其繁华富庶。街道旁店铺商家林立,连小贩的吆喝里都似飘散着糯糯的米香。只有一点,恐怕是全天下都一样的,便是那饭馆酒肆里,各路消息的集结之多,流通之快。
“听说了吗,就昨天晚上,又是三个人啊!”
“尸体都正大光明抬上府衙大堂了,怎么还会不知道!”
“这回这三个,听说都是官府通缉了一年多的大盗,却在这一年多里依旧顶风作案,猖狂得很,连班捕快都拿他们没办法。”
“你没看那尸体旁边的白绢上写的吗,‘官府既与之两相获益以致久缉未果,不得已而越俎代庖’。官府都跟强盗成一家了,再通缉十年都是一样!”
“你说,这整个杭州城,谁有这个本事一夜杀了三个强盗,还敢跟知府大人公然叫板的?”
“每次只有一个‘天’字的落款,我怎么知道……”
喝着热气腾腾的糯米粥,听着邻座两人的交谈。一碗粥喝下,戚少商也将这几日顾惜朝的行动猜到了个大概。这人果然还是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不过这一次,连戚少商都忍不住想要替他叫一声好。想着那知府大人看到这样一句连讽带刺的话之后的表情,戚少商更觉畅快,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拉顾惜朝看了他的脸色以后再走。
想到这里,不禁怀念起了从前二人的琴剑和鸣并肩作战。可惜逆水寒被他埋了,青龙剑又被当作他的“遗物”送回了风雨楼。许久不带剑,似乎也慢慢开始习惯了。戚少商笑着摇了摇头,几曾想过有朝一日,九现神龙的身边竟然可以没了剑。抬头瞥见斜对面就是一家兵器铺子,便结了帐,过去那边看看。
铺里的老板并不很热情,因为他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穿着纯白色长衫,看起来亲切和气,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年轻人会跟这些兵器扯上什么关系,只当是哪家的公子闲来无事,好奇进来看看。
铺子不大,以售剑为主。江南之地不若北方,出身武林世家的少爷小姐们,即便功夫平平,也爱佩上一把或名贵,或漂亮的剑作为装饰,甚或身份的象征。
看这人的衣服料子不错,说不定会喜欢那柄镶了明珠的银鞘剑。见戚少商徘徊的时间有些久,老板心里暗忖,并已打算过去给他介绍一番。戚少商却在此时开口了,“三尺七寸,紫铜吞口,配木鞘,雕云纹。这柄剑,想非贵号所铸?”
老板愣了一瞬,再看向戚少商的时候,蓦然发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点跟刚才不一样的东西,恍惚间,仿佛当年的冷光一现。他赶紧迎上前,躬身道,“客官好眼力。此剑还是家父在世的时候,一日在山间骤逢暴雨,匆忙进山洞避雨时偶然所得。家父对这柄剑甚是钟爱,临终前交代,若是有人看中了它,无论是否原主,都算是有缘,小号分文不取。”
戚少商点点头,“我一直以为此剑只是传说,看来江南地界,倒真常有化虚为实的灵性。”他不管老板听得似懂非懂,只朝他笑笑,留下一锭银子,道,“分文不取,只怕太亏负了老板……”话音尽处,人已携剑步出。
长街那头突然一阵人喊马嘶。骏马缓步而行,过处行人却纷纷走避。马上人着锦衣,佩宝剑,身侧有美人并辔,身后有仆役随行。两骑走到戚少商面前不远,美人的一双秋波就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忽闻身旁的锦衣公子一声冷哼,只斜睨了戚少商一眼,嗤道,“穷书生也学人佩剑,哼,这么把破剑,也不怕寒酸。”
戚少商却仿若未闻未见,只淡淡一笑,脚下不停,任那些冷嘲热讽在身后渐行渐远。
劲气充盈,下盘稳固,功夫底子不错。这是错身的一瞥间,戚少商对那锦衣公子所作的评价。
―――
回到西风小筑的霜冷斋,顾惜朝正埋首弈棋。
“强敌在侧,人暗我明,如此不退反进,不嫌太冒险了吗?”
“此时以动伺静,或有先机。”
“若是反露破绽呢?”
“凡事,总有万一。”
“惜朝,你还是这么做事不留余地。”
“错。这一次,你,就是我的余地。”
“哦?不要到了最后,成了弃子才好。”
“不信我?”
“怎么会?”
相视一笑,顾惜朝这才把眼光落到戚少商的剑上,“看起来很普通,新买的?”
戚少商把剑递过去,道,“有没有听过,摧云剑?”
顾惜朝一边细细端详剑身,一边缓缓摇头。
戚少商接道,“我也是在风雨楼的时候,有次和杨总管谈起逆水寒,他提到过,江湖传说,有一柄剑,剑气极寒。所谓兵不血刃,却是因为寒气冻住了伤口,拔出时自然不会带上血迹。”
顾惜朝拔剑出鞘,轻触剑锋,确是透骨的冰凉,不禁笑道,“看来,比逆水寒尤甚。”
“断青云之路,葬凌云之志,是谓摧云。不过看来,我们是不可能知道它最初的主人究竟是谁了。”戚少商不无惋惜地轻叹一声,遂把如何在兵器铺子里巧遇这柄剑的经过告诉了顾惜朝。
顾惜朝听他说完,收剑,抬头,微微一笑,“正好,收着你的剑,今晚,跟我去看场好戏。”
戚少商接过他递还的剑,也笑着道,“乐意奉陪。”
四
“沈傲天你站住!”
锦衣公子施然停步,缓缓转身,向身后犹在马背上大口喘气的瑾儿一笑,闲闲问了句,“你,没事吧?”
瑾儿眼中怒气更盛,却在下一刻就强自压了下去,反而低低叹了一声,道,“刚才既然走得那么干脆,现在也就不必问。”她稍整容色,又恢复了先前的闲适清雅,“此次一击,无异打草惊蛇,门主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沈傲天微笑,眉宇间敛了杀气,却竟然也没了一丝白日的趾高气扬,“无非,互相试探而已。不过,这个顾惜朝,确实很厉害。”
“只一个顾惜朝,还不至于门主派你出手。”瑾儿玩味地抚着马鬃,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刚刚那个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白天在街上见过。”沈傲天抬头望了眼将晓的天色,低声自语,“七月初三,临安沈宅。我直觉,会跟那个人有关。”
瑾儿默然不语,任自己的眼光在他身上流连胶着,却终是深吸口气,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沈傲天收回目光,往瑾儿身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眼里一点一点漾起了微笑,极温柔,却也极冷冽的微笑,“顾惜朝……过了今天,下一关,恐怕不好过……”
“寅时?三觉寺法会?什么意思?”戚少商蹙着眉看着手上顾惜朝递过来的请柬,颇有些捉摸不透地抬头望向厅中各人。
“是战书。”顾惜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光又再扫过那句“恭候顾公子与贵友大驾”,接道,“而且,是下给我们两个的战书。”
“万事小心。”平常的四个字从徐稳口中说出,似乎也带上了格外的郑重,显出他对这份请柬难明的忧心。
“记得,首先要保证的,是全身而退。”一直沉默的李清泠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微蹙的眉透露着她心里的几分犹豫。
“清泠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李清泠迎上戚少商略带探询的眼光,迟疑着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惜朝。”
顾惜朝沉吟片刻,摇头道,“恐怕不是。”
“不是?”
“他们只是想借着我,引出一个人,而引出这个人之后,就可以证实一些他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戚少商缓缓点头,“你是说……”
顾惜朝也随之点头,“对。我想他们现在最想知道的该是,戚代楼主究竟是不是真的因为那次暗杀死在了边关,还是,根本就还完好无损,甚至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戚少商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为什么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