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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如今,反到成了方应看在监视着他、掌握着他一般?
可是蔡京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是征方腊。
他要报仇。
他要方腊死。
至于那个顾惜朝,就暂时留着他的性命,让他慢慢的去找那些个所谓的证据,正好也省了自己的功夫。待查出来,自己再一并杀了灭口。
而那个秘密——料想他一时也查不出来。
蔡京整了整衣冠,召了童贯进来,密谋商议,要智取方腊。
***************
其后,童贯到了苏州,假意以赵佶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承认错误,罢免了朱勔等人的职务,撤消了供奉局。
百姓们看到朝廷撤消了花石纲,又罢免了贪官,渐渐又重新开始信任朝廷,回到家乡,不再加入方腊义军。
接着,童贯集中各路大军,开始向义军大举进攻。
出身农民的起义军到底顶不住,节节败退,退守青溪。
各路英雄豪杰,包括金风细雨楼在内的江湖组织,皆暗中派人相助,但终抵挡不住朝廷十五万大军的攻势。
宣和三年四月十九日,宋军将领王禀攻陷青溪,方腊带义军退守帮源峒,宁死不屈。
二十四日,宋军发动总攻,方腊义军七万多人牺牲。
方腊与妻子、儿子及心腹被解往汴梁,听候处斩。
方腊余部继续转战各地,给大宋以沉重打击。
五十一 好对手的对
方腊起义失败后,朝廷将兵力转至京东一带,也有一些江湖儿女,凭一腔血性去助宋江。
可是金风细雨楼没有去。
顾惜朝将任劳的话与宋江的做法好好的查探了一番。
“聚义厅”改为“忠义堂”——为什么?
宋江本就是山东的一个县衙的押司——官场中人。而江湖上也一直有传闻,托塔天王晁盖与宋江的矛盾早已激化,水泊梁山内部分化为两派,力战派与招安派。
而宋江本人,一直有招安的想法。
果然,五月,曾做过青州一带知县的枢密院士张叔夜率兵埋伏,烧毁宋江义军战船,用计擒住宋江——至于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江湖中多有猜测。
但,总之,宋江投降。
至此,宋江起义失败。
而更加令人愤怒与唏嘘的,并不只是宋江的投降和或多或少与朝廷的勾结。
而是一个令所有人都觉得不齿的事情。
宣和三年六月,宋江率原本的“义军”去征方腊的余部——名为“戴罪立功”。
此事一惊天下。
曾经的“及时雨”,曾经的豪迈义士,曾经的义军首领,如今竟去杀与自己同为起义勇士的,甚至可以称为伙伴与战友的人。
宋江自此为天下人唾骂。
原来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永远都不会缺少背叛。
戚少商与顾惜朝站在金风细雨楼上,携手并立。
“我忽然有种感觉,什么也做不了、改变不了的无奈之感。”戚少商握着顾惜朝的手,悠悠一声长叹。
顾惜朝淡淡摇头,“大概,命数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尤其是一个王朝的命数。”
顿了顿,他抬手拂去戚少商肩头落下的一丝柳絮。
夏日的汴梁城,干燥,闷烦。
“也许,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已是不错。”
金风细雨楼在这两场战役中派出不少安抚流民的弟子,布施的金银也已不计其数。王小石下令,楼中弟子用度减半,全部用于布施百姓。
“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顾惜朝抬头指去,戚少商望见独坐于象鼻塔飞檐之上的王小石,白衣翩翩中,第一次有了萧瑟与寂寞的味道。
“他可是在想念着谁?”顾惜朝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戚少商也若有所思,“大概,在想念兄弟们,还有,温柔。”
王小时石确实在想念——越来越多可以想念的人,自己就越来越寂寞。
这是那种所谓的“高手”才会有的寂寞么?
王小石从不认为自己是高手。
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可是他还是越来越寂寞。
他想念苏大哥,白二哥,张炭头,还想念温柔。
他一点一点的慢慢回忆,他与他们曾经相遇到相识的每一分每一秒。
忽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这一次安置流民的财款,有一半——是六分半堂出的。
六分半堂现在不姓雷,姓方。
可是王小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方应看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不可否认的是,若非方应看出手相助,散财相济,金风细雨楼也许真的会元气大伤了。
所以王小石才不明白,以方应看的性格,他该利用这个时机进攻金风细雨楼,或者按兵不动静坐观望才对。
可是方应看却做了一次好人。
王小石在夏天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风里,想起了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琢磨不透,也看不清——那个人,想的到底是什么?
聪明而狠毒的方应看,怎么会傻到去帮助他的对手呢?
王小石不想再想,因为多想无益,他也想不明白。
他回身一望,戚少商与顾惜朝正在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戚大哥,顾大哥,你们知道么,感觉,有点寂寞。”
顾惜朝望着王小石清亮却有一丝疲惫的眼睛,淡淡的叹了口气。
他冲着王小石的方向伸出了手,“小石头,这里还有我们的手。”
王小石灿烂一笑,像一只白色的大鸟,轻飘飘的落下来,紧紧握住顾惜朝的手。
“顾大哥,你和戚大哥,到底该算怎样的关系呢。”
顾惜朝和戚少商相视一笑,脸色不再有窘迫或者羞赧——那是一种岁月的沉淀,一种心灵之间真正的默契与贴合。
戚少商缓缓的说,“朋友,兄弟,知音,对手,情人——怎么分得清,大概,都是吧。”
王小石若有所思,“对手?”
顾惜朝笑的开心,“有时最是惺惺相惜的,是你的对手。没有对手,你会很孤独。”
王小石点点头,“是的,没有对手,确实很孤独。”
戚少商望着远处的天空,忽然对顾惜朝说,“该去惜晴小居看看了。”
顾惜朝点点头——他们确实很久没有去了,不是不想念了,而是释怀了。
这么多年以后,一种名为“安心”的东西清晰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种肩并肩的幸福,一种完全契合的心意相通。
这是戚少商给予的,亦同样是自己给予戚少商的。
乱世里,浮沉中,有几人有幸至此?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连顾惜朝这般疏离之人,亦要对苍天道一声感谢。
他低低的说,“现在就去吧,她……应该寂寞了很久。”
放开王小石的手,顾惜朝微微一笑,“小石头,遇到一个好对手,是三生有幸的——你总会遇见的。”
王小石点点头,“嗯。”
他大概从那一刻,开始希冀有一个对手。
到底是太寂寞了。
他望着总是并肩的白衣青衫,在心里为他们微笑。
他忽然思考,如今谁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又是谁的对手?
他再次想到了那个男子。
他想,那个人,是不是也因为寂寞,所以才想有一个对手,所以为了不失去这个对手,甚至去帮助自己的对手。
王小石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他忽然抬头望向六分半堂的方向。
其实,若是与那个人做对手,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他太冷太狠,自己太暖太平和——到底是不是彼此的对手,配不配做对方的对手?
王小石眯起眼睛,似乎在自言自语。
“若是一定要选一个对手,我大概,会选你吧。”
你是一个好对手——我怎么才发现。
五十二 好对手的手
戚少商与顾惜朝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来惜晴小居了。
太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却偏偏没有时间来这里。
顾惜朝曾与晚晴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想起那段时间,他会淡淡的笑。
终此一生,她都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顾惜朝在晚晴的坟前,认真的除着长出来的荒草——对不起晚晴,你是不是很寂寞了?
戚少商在屋子里打扫着多日的灰尘,不多时便已日暮。
顾惜朝走进屋子里时,正看见戚少商在收拾晚晴的那一柜子医书。
那些医书本该很整齐的放在柜子里——为何现在东倒西歪,乱七八糟?
顾惜朝心底一凛,他将这些医书抱到桌子上,一本一本慢慢的翻看着。
顾惜朝脸上的神情戚少商自是看的出来——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
“有人来惜晴小居搜查过,还搜查的很仔细。”顾惜朝捻了捻一本医书的边页。
“此话怎讲?”戚少商面色一冷。
“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仔细到,连每一本书的边页都用心捻了捻——怕有粘连的隔页。”
“这么说,他们在找的,是纸张类的东西?”
“不错。”
“可是为什么要在晚晴的医书里找?有什么秘密么?”
顾惜朝忽然淡淡一笑,“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
顾惜朝静静的走到晚晴墓前,在左侧竟然有一个暗格。
打开暗格,戚少商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小药箱和一本医书。
定睛望去——《妇女妊娠指南》。
一下子,戚少商窘在那里。
“惜朝……这是……”
顾惜朝微微一笑,“晚晴曾对我说过,这是傅宗书唯一动过的她的东西,唯一表现出有兴趣的东西。当时我就在想,一个男人,看这本书做什么。但是晚晴仍然觉得这本书很值得纪念,毕竟——这是她的父亲曾经看过的书。”
轻轻翻着书页,顾惜朝又说,“所以,当年我便将这本书与晚晴的药箱一起放于这个暗格里——我不在的时候,让它们陪着她,大概,可以排遣一下寂寞。”
一张一张的捻过书页,“我仍然怀疑,傅宗书看这本书的目的是什么。如今——我终于知道……”
两张粘连在一起的书页里,掉出一张薄薄的纸张。顾惜朝两指拈起,轻轻打开。
“如今我终于知道——傅宗书藏了这个在里面。”
戚少商凑过去,发现,那是一封信。
而这封信,竟然是蔡京写给傅宗书的信。
上面写了四味中药。
天仙子,洋金花,醉乌草,徐长卿。
这个药方,竟然是蔡京授意傅宗书买通太医,开给皇上喝的。
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