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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撑起精神,他向着经纪人挥了挥手,转身回了自己家。经纪人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房门被关上,紧接着客厅里亮起了灯,才微微叹了口气,驱车离去了。
乔应回到了家,连领带都没解,随手就开了电视。
他在看顾方拍的电影。
顾方留下的作品不多,十部不到的电影,乔应在短短一个多月内,竟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十遍不止。他完全理解顾方的创作理念,明白他为什么会启用那样的演员,熟悉他的每一部影片风格。默默的看完一部影片后,乔应走进了浴室。
对着镜子,里面映出一张削瘦而有些苍白的脸孔。
“顾方?”他微微一笑,随手扯下了领带,“不,我不是顾方,我是乔应。”
他和那个男人,一样的骄傲,一样的自负,一样的大起大落,他们太相似。
他在越来越了解那个男人的同时,越来越对角色的驾驭随心所欲。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无法抽离角色了。
27
凌乱的房间内,酒瓶横七竖八的四处滚落。削瘦而苍白的男人目光呆滞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拎着酒瓶,半晌,仰起头,猛灌了一大口进去。
电视机发出沙哑的声音,不甚清晰的画面,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屏幕上,发出一串略带神经质的笑声。
“说我拍的都是垃圾……”他喃喃的自语,“你们也配看我拍的电影吗?”
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男人机械的回头,穿着素白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到房间内一片狼籍,她的脚步顿了顿,叹口气道:“你又在喝酒,顾方。”
男人回过头去,声音冷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回来收拾些忘了带走的东西。”女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隔壁房间,片刻,拎着个大包走了出来。站在男人身后,踌躇了一下,开口,“我真的走了。”
男人没有回应。
“你别再喝了……顾方。”她低声说,“再这么下去,你会把自己喝死的!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
“要走就快点给我走!”男人发出一声暴喝,“滚!”
女人咬住了嘴唇,眼眶发红的凝视着男人的背影,终于拎着包转身离开了。
大门被反手关上的瞬间,男人终于回过了头,死死的盯着门口处,忽然狠狠将手中的酒瓶摔在了地上。
“滚,全都给我滚!”他哈哈大笑起来,几近崩溃的用双手扯住了头发,身体慢慢的沿着沙发滑落下来,渐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谁他妈都……别可怜我。”
灯光瞬间暗了下来,男人孤独的背影,被拉扯出长长的影子,凄凉的投落在地板上。
“OK!”导演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灯光再次亮起,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中的世界。
乔应仍旧维持着半蹲在地板上的姿势,隔了很久,才抬起头,有些恍惚的回转头去。
“乔应,你没事吧?”安荣有些担心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最近瘦太多了,虽然你一向敬业,但也别这么拼命。”
拍摄的时候,安荣一方面满意于乔应近乎完美的演技,一方面却有些惊骇于他对顾方这个角色的揣摸之深。作为和顾方相交多年的老友,他熟悉顾方生前的一言一行,直到看到乔应分毫不差的再现出来,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简直就是当年活生生的顾方。这已经不是演技的问题了,而是乔应已经完全将自己融入了角色之中,那是本色出演。
乔应回过神来,笑了笑,站起身:“我没事。”
“要不要……休息几天,放个假,调节一下?”安荣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他有些担心乔应的身体状况,“你给我在家养点肉。”
“我没事。”乔应重复了一遍,“杀青了我自然会给自己放假,不拍完我绝不休息。”
然后他向着安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安荣震惊的站在原处,乔应刚才说的那句话,正是顾方的台词。当年的顾方也是工作起来不要命一样,不管别人怎么劝,只有一句回答:“我没事,不拍完我绝不休息。”
可是乔应却根本没察觉到,他已经在现实生活中,自然而然的将剧本中的台词,当成自己的言辞了。
随着拍摄的进展,去探班的记者拍了张乔应在片场的照片,登在了杂志上。照片中的男人大概是刚刚下戏,换了衣服,还没来得及卸妆,一张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孤独而冷傲的表情。
影迷们开始赞叹,说乔应瘦成这样反而更加性感了。沈敛皱着眉头将杂志丢在了一边,他知道乔应那苍白到糟糕的脸色,根本就不是化妆的效果,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副样子了。
为了一部电影,真的要把自己的身体完全糟蹋掉,才甘心?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那是乔应家的房门钥匙。当时乔应就这么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和他一刀两断,连钥匙都懒得再要回去。
沈敛心想,如果我现在拿着这把钥匙,打开他家的门,强硬的将他按在床上,强迫他好好休息,强迫他出戏,能不能……让他再变回以前那个乔应?
乔应结束工作后回到家里,已经快凌晨了。他并不觉得累,脱了外套后随手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的是顾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当年被某些影评人士称为“不知所云的垃圾”,票房一败涂地。而顾方身边的最后一个女人也因此离开了他,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顾方一蹶不振,半年后就酒精中毒猝死了。
而恰恰就是这部电影,多年后,竟被奉为了电影史中的经典。白描般的拍摄手法被后来的许多导演借鉴,就连当年被骂为“莫名其妙”的那些台词,也被载入了多部教科书中,成为了许多影视培训班的教材内容。
生前不被人所理解,被大众唾弃,被骂成是狂人,是疯子。却是在死后,得到了认同和尊敬。
乔应自嘲般的笑了笑,他想,幸好他没有生在那样的时代,也做不到那样的孤高。幸好他最后还是学会了妥协。
电影里的男人,用着滑稽的姿势,神情严肃的走在马路中间的隔离栏杆上,仿佛一名世界冠军正在走平衡木。无视于身边川流不息的车辆,无视于周围对着他指指点点嘲笑叹息的声音。最后被酒醉的卡车司机不小心开车撞死,死前的表情分外满足。
也许顾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男人,完全活在自我世界中的男人,被所有人当成无可救药的疯子,却依然坚持着不肯向周围妥协。只是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竟会和自己所拍的电影中的主角一样。
孤单单的死去。
乔应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心悸,胸闷,寂寞如潮水般渐渐将他吞噬。他仿佛置身于悬崖边,也许跳下去就是另一个世界,耳边响起顾方的最后一句台词:“我再也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我累了。”
无法控制的抓住手边的酒瓶,喝得越多就越茫然,越茫然就越无法将视线从电视机屏幕上移开。那个男人带着自我满足的笑容,一会儿幻化成顾方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对着他说:“我再也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我累了。”
乔应的神情瞬间崩溃,摔开了酒瓶,拼命抱住了自己的头。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被他一脚踢了下去。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话筒内有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可他完全没有理会,只是摸索着爬向另一边。酒瓶的碎片扎进了他的手掌,疼痛使他稍微清醒了点儿,他抓到了另一个酒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仰头喝了一大口。
沉睡前似乎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急急忙忙朝他奔过来,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可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陷入了黑暗中的世界。
28
乔应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头痛得厉害,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撕扯着神经。他最近一段日子经常是这样,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醉过去,又会在半夜忽然醒过来。摸索着想要开灯去倒杯水喝,忽然触到一个温软的物体,吓了一大跳,腾的一下翻身坐起:“谁?”
“啪”的一声灯光亮了,那人似乎异常熟悉房间内灯光开关的位置,抢在他之前开了灯。灯光下乔应看到一张绝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脸,不由得瞠目结舌:“沈,沈敛?”
沈敛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抬手摸向他的额头,然后松了口气般的道:“还好,没发烧。”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应脸色一变,沈敛却只是笑了笑,回答:“我打你电话,你接了却又不说话,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顿了顿,又道,“幸好你没有换锁。”
乔应这才想起沈敛有自己家门的钥匙。分手后他倒是没有想过要去换锁,也不觉得有那个必要。老实说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昏睡前是否接了沈敛的电话,印象一片模糊。刚要开口,就听沈敛接着说:“乔应,我送你去医院。”
乔应眉头一皱,偏过头冷冷的说:“不用,我没事。”
“你没事?”沈敛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薄怒,“你最近一直酗酒吧?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都已经到了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地步了,还说没事?”
“我没有酗酒,手上的伤也只是不小心弄的。”乔应不耐的掀开棉被就要翻身下床,“别说的我跟神经分裂似的。”
手腕被人一把扣住了,沈敛盯着他的眼睛,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十分强硬:“你没有酗酒?客厅里那一堆酒瓶是怎么回事?我进你家的时候,你手掌上全是血,还死抓着酒瓶不放。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家里看那种阴暗的片子,乔应,你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乔应使劲一挣,扯出了自己的手腕:“你管的太多了,沈敛。”
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对这部片子投入太多,一时无法自拔而已,等拍完后他自然会抽身而出。只是这些日子习惯了对酒精的依赖后,才发现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再多的烦恼再有不开心的事,喝多了就什么都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