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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胜劣汰,自然法则。他们互相杀来杀去,总会有一个人活下来当头的。你们警方不是最擅长坐山观虎斗么?为何这次会好心想要阻止?”
杜亦南怀疑是否在凤飞眼中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嘲讽。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松,回以若无其事的一个微笑。
“是吗?不过,下个月会有一个大人物要秘密访问我国,可能会暂居本地,这种时候,谁也不想出事吧。”
“所以?”
“当然,警方也做了点工作……具体就不用细谈了。总而言之,西港那边已经达成了协议,谁能找回方洪保管的那笔巨款,将帮中即将冻结的产业重新救活,度过这个难关,就由谁来当老大。”
叫死人说话吗?这件事可真有点难度。
凤飞默默想了下西港的众多地盘。偌大一块蛋糕,想抢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哈氏不会插手这件事。”
“不是哈氏,是阿然。”杜亦南微微一笑,直接点出凤飞仍在回避,不愿提起的关键,“听说,阿然是最后一个见过方洪的人,在方洪失踪之前?”
就直说方洪死时阿然在他身边好了。凤飞在心中低低诅咒一声。理所当然,每个人都会关心方洪是否有说遗言,遗方的内容又是什么。
这种该死的麻烦啊。
“阿然不知道密码。”凤飞直截了当,“否则他一定会跟我说。这是件大事。”
“我可以相信你,那些人会相信么?”杜亦南笑了笑,突然心情微妙地很好。他已经看出,凤飞对这个弟弟的关心仍同从前一样。这表示凤飞不得不在接下去的日子里继续和他打交道,“谈谈条件?”
正午烈阳正灼。
打开茶室的木门,由暗影中走出的凤飞一刹那有着无比眩晕。眼前漆黑一片,各种声响都从耳中远去,全身的力量都仿佛抽光一样,再也剩不下半点。
杜亦南本准备再坐片刻后才离开,突然看到凤飞在拉开门的瞬间,摇了两摇,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门框,还是支撑不住,蓦然软倒下来,不由吓了一跳。幸好他离得极近,弹起身一伸臂,便将凤飞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凤飞双目紧闭,面色瓷器般地冷白,连嘴唇都失却了血色。
杜亦南铁青着脸,立刻扯开凤飞颈间系得极严谨的领带,又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同时探了探凤飞的心率。还算好,虽然快了些,仍然平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以手帕沾了凉茶,轻拭凤飞额头,杜亦南动作依旧稳定,心跳却极为急促。看到凤飞倒下的倾刻,他心中闪过的居然是惊慌。
“唔……”
凤飞很快便清醒过来,微微睁开双眼,视线有些茫然。
杜亦南对上他迷濛恍惚的眼神,身体突然一僵。
“喂,对待病人不是这个样吧。”
斜刺里蓦地伸出一双手,毫不客气地将凤飞抢了过去。杜亦南稍稍一惊。他知道他刚才有些分神,一时没防备,但能轻易将人从他怀中夺走,这份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你是?”
冷冷地将目光上移。来人是个一袭长发,浑身散发不羁气息的英俊男子。杜亦南几乎不用看第二眼,就可以肯定这家伙身上必然带着枪。
但凤飞并没抗拒这人的怀抱。甚至倚在那胸口上时,神色还是松了口气的。杜亦南大约有点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凤飞看向杜亦南:
“这是我带来的朋友。虽然你说过要我单独来……可你觉得我还会无条件地相信任何一个人么?”
“没什么,你觉得安全就好。”
杜亦南神情镇定。
来人明亮的眼神扫过杜亦南,唇角仿佛微微冷笑了一下。那瞬间,杜亦南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看穿自己方才的纷乱了。然而那是不可能的。杜亦南自认并未有任何超越常规的行动。
“带我回去,快迟到了……”
凤飞不适地皱起眉,对抱着自己的男子低声道。
“回去你个头啊,你看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想找死?”男子的口气出奇地火爆。
“没办法啦,你也知道……”
凤飞的声音在来人迅速将他抱离的过程中逐渐消失。那人没有再多看杜亦南一眼,杜亦南也静静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然而从前听凤飞提起时还只是可有可无的印象,现在却已转成尖锐的探询。
是否那个人,有何目的,与凤飞……是什么关系。
就在凤飞与杜亦南密谈时,官度也在做着一件很不喜欢,却又不能假手他人的事。
宽敞,充满阳光的起居室内,哈玉珠凌乱着头发,坐在床上低泣,娇弱恐慌的神情楚楚可怜。在她面前,摊着几份待签的文书。
纵然这女人看起来如此柔弱,官度却知道,那只不过因为她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如果她手上现在有枪,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子弹射入他的心脏。他肩上的那道刀伤,就是拜她先前所赐。
她是个怎样的人,在她以往对那些女子做过的事中就可见一斑。然而他的残酷较她更甚。
官度突然对这样的自己生出一种厌倦。
他是从贫民窟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人。他擅长抓住机会,一步步靠近想要的目标。十多年来他从未偏离过自己的预定计划,也都达到了目的。
连婚姻也只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这是在一开始就已经明白的事。
28
一阵无效的哭闹发泄后,哈玉珠还是在那叠法律文件上签了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官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无论是哈玉珠哭泣着求他,还是将能扔的东西都摔到他身上,并伴着最恶意的诅咒,他脸上的表情都始终如一潭深水,不起任何波动。
还需要多说什么呢?哈玉珠虽然是女人,究竟还没疯狂到失去理智。知道如果不想见识黑道刑堂,听命行事是她唯一的选择。
而这一纸文书过后,他们之间就两不相干。
离婚。官度冷淡地想着这两个字。他倒不在意名份与否,反正在他心中,从来也没受过它的约束。但是法律需要这个。有了这道程序,他们的财产就能割裂开来,原本绑在一起的人顺理成章地变成陌路。
哈氏还是哈玉珠的。包括它庞大的债务和即将破产的事实。而官度则会有独属于自己的王国。
--就是这样简单。在人类公认的规则之下。
官度突然想起了凤飞。凤飞曾说过,他想要解释法律的权力。那的确是一种权力。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官度也不介意哈玉珠在旁,伸手接通。听了两句,脸色微微地阴沉起来。
“医院?……知道了。做得很好。继续。”
回过头,见哈玉珠已经签完所有的条文,正以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不由皱了皱眉:
“你不是一直很想去欧洲旅游么?回头会有我的律师来跟你详谈。想去哪里,可以跟他说。”
所谓旅游,不过放逐。这点哈玉珠自然意会。
“……不是凤飞吗?”
“什么?”官度拿起文件,一时没能明白。
“我说,不是凤飞来和我谈吗?”哈玉珠的声音里有种尖锐的冷静,令官度很不舒服,“毕竟那么多律师中,你最看重的就是他。处理这种私人事件,他最合适吧?”
“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他。”官度无动于衷,仿佛谈论天气一样给了个回答,“何况他才从西港那边回来,身体不大好,精力也有限。”
“为什么会选择他?”看着官度纵使带伤仍然笔直挺拔的背影毫无留恋地走向房门,哈玉珠终于忍不住,爆发似地叫了出来,“就因为交出他,你才会背叛哈氏,是不是?他有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在乎!”
官度身形顿了一顿。
就算没有这回事,也一样会有今天的状况。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但凤飞可以很轻易就看出来的他的心志和脾性,哈玉珠与他同床多年,却至今仍未能了解。
官度沉沉地扔下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比你们都有用的多。”
有用?真是这样吗?只因为能干,所以才不想失去他?
哈玉珠跌坐床头,失神地盯视着官度的身影掩没在白色房门后。每个人都知道官度很冷酷,事实也确如此。但他不是完全无心。
哈玉珠并非如旁人所想般对官度一无所知。认识之初,她就已察觉出连官度也不自知,深藏不露的那部分寂寞。她正因此而爱上了他,并认定自己终将会是占据他心的那个。然而--
没经证实之前,她便直觉地忌惮凤飞。得到他们床事的报告后,除去凤飞的念头几乎是本能地浮起,比哪一次官度有外遇都来得急切。
算是身为人妻,无由来的敏锐吧。官度太关注凤飞。就象刚才,虽然她听不清电话,却知道,一定又是那个冷淡,精明,一丝不苛的青年出了事。除了他,没人能让官度的情绪裂开一条缝。
同样的天空下,同样的风。城市的另一处,凤飞却无暇想到其他什么人。此刻他正忙着与身旁的狱卒争取自由。
“两瓶营养液都输完了,你现在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不行。”虽然人懒洋洋地靠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的。郎寒搁起长腿,举起心爱的酒瓶在空中扬了扬,喝了一口,“医生都说了,什么药也不能代替休息。你就死了那些心,好好睡一觉吧。”
这并不是第一次争执,可想而知只要不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凤飞素向冷漠的面部线条因虚弱而现出柔和。他的笑也变成了轻微的苦笑。
越窗而来的日光有着与病室不相称的灿烂,跳跃着落在雪白的被褥间,就好象一场明快的人生舞曲。这么大好的时光,实在不该浪费在病床上。
“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做。郎寒,你何时变得这么罗嗦?”
--如果不让他做这些,那么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