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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个住在罗马,另一个在巴黎,第三个人住在一个叫圣弗朗西斯科的偏僻岛屿上。这么一来,理事会里唯一活跃的成员就只能是贾恩卡洛·圣毛罗律师了。
原先的特许状把二十五套公寓提交给联盟管理。到了第三年年尾,这套办法被判定为卓有成效——这是基于那些住户以及访问过他们的教区官员、教区牧师的来信和口述作出的判断,于是又有六个教区被吸引过来加盟,另拨了四十三套公寓归联盟接管。此后的三年,情况大同小异,新增了六十七套公寓划归联盟,大多数都位于历史名城威尼斯和商业中心梅斯特雷。
这份规定联盟如何运作,且授权联盟处置其管理的公寓的特许状按规定每三年修订一次,而这项程序,布鲁内蒂算了一下,今年又该执行了。他把文件夹往前翻,看了看头两份评审委员会的报告。他查到两份文件的签名:贾恩卡洛·圣毛罗律师在这两套班子中都任了职,在两份报告上都签了名,在第二份上还是以主席身份签的名。在这份报告提交后不久,圣毛罗律师便被任命为会长——不领薪金,完全是荣誉职位——“道德联盟”的会长。
附在这份报告背面的是一张列着联盟如今管理的一百六十二套公寓的名单,同时也列着它们各自的总面积和每套的房间数目。他把卡纳莱给他的那份名单拉近一些,把上面的地址测览了一遍。这四套公寓在刚才的那份名单上都出现过,布鲁内蒂喜欢把自己看成一个心胸开阔、不太有偏见的人,但他还是不敢肯定自己能否把五个易装癖男妓归入具有“最高道德标准”的人,尽管他们目前居住的公寓,其出租的目的是专为帮助房客“把思想和愿望转移到精神追求上去”。
接着,他放下这份列着地址的名单,继续看那份报告的正文。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联盟管理的公寓中的所有房客都应该把房租——金额只是最低限度的——付到维罗纳银行威尼斯分行的一个账户中。这家银行同时也负责把联盟的捐款用于“为孤儿寡妇解忧”,而这些捐款又来自于那些公寓的最低房租积存起来的基金。就连布鲁内蒂也觉得很吃惊,他们竟敢用这么花里胡哨的词藻——“为孤儿寡妇解忧”——不过接着他又发现,这种特定的慈善工作的形式是在圣毛罗律师担任联盟的领导职务以后才付诸实施的。往回一翻,布鲁内蒂看到,在卡纳莱的那份名单上,有五个人都是在圣毛罗当了会长以后才搬进去的。看来,自从圣毛罗得到这个职位以后,他几乎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读到这里,布鲁内蒂停下来,走到办公室的窗口站定。
圣洛伦佐教堂临街正面的砖墙已经在最近几个月里卸下了脚手架,但教堂至今还没开放。他注视着教堂,对自己说,他正在犯一个自己曾警告过其他警员不要去犯的错误:他正在假设一个嫌疑犯有罪,然而眼下他甚至连半点能把此人同案子联系起来的确凿证据都没有。但是,正像他知道教堂在他的有生之年里永远也不会再开放了一样,他同样也清楚,圣毛罗该为马斯卡里的谋杀案负责,也该为克雷斯波、玛丽亚·纳迪之死负责。他,可能还有拉瓦内洛。一百六十二套公寓。其中有多少会租给卡纳莱或者其他愿意二话不说就用现金付账的人呢?一半吗?就算是三分之一,每月也能让他们至少赚七千万里拉了,那么一年差不多就是十亿。他想到了那些孤儿寡妇,怀疑圣毛罗会不会堕落到如此弄巧成拙的程度,连那些孤儿寡妇都成了这个阴谋的一部分,就连那些存入联盟保险箱的最低限额的房租也会与其初衷背道而驰,付给那些有名无实的寡妇和子虚乌有的孤儿。
他回到办公桌边,把报告翻了翻,直到找着关于“付款资助那些值得联盟施舍的人”的材料;没错,确实是通过维罗纳银行。他站着,两手撑在桌上,低头对着文件,又一次告诫自己,确信无疑并不等于证据确凿。然而,他还是确信无疑。
拉瓦内洛曾经答应过提供马斯卡里在银行里的账目的复印件,那想必是一些他所监管的投资记录以及他所签署的贷款记录。毫无疑问,既然拉瓦内洛愿意提供这些文件,那么,布鲁内蒂想要找的东西就肯定不在里面。如果想要接近全套的银行和联盟的文件,布鲁内蒂就需要一位法官的命令,而这就只能依靠一种超出布鲁内蒂权限的力量才办得成。
帕塔的一声“请进”从门内传来,布鲁内蒂便步入了他上级的办公室。帕塔抬头一看,看清了来人是谁,便又低下头对着眼前的文件。让布鲁内蒂颇感惊讶的是,帕塔看上去确实是在阅读,而不是把它们当成标榜自己职业的道具。
“早上好,副局长!”布鲁内蒂一边凑近办公桌,一边说。。
帕塔再次抬起头来,朝着他面前的椅子挥挥手。布鲁内蒂刚落座,帕塔便用一只手格往眼前的文件一推,问道:“我要为此感谢你吗?”
布鲁内蒂既不清楚这是些什么文件,也不愿因为贸然承认而丧失战术优势,所以他只能根据副局长的腔调来决定自己该如何应答。帕塔嘲讽的腔调一般是显而易见的,但是现在并没有这种迹象。对于帕塔感谢的腔调,布鲁内蒂一点儿都不熟悉,至于这种腔调究竟是否存在,他只能猜测,就好比神学家思考守护天使的问题。他吃不准在帕塔的腔调中有没有潜藏着这种情感。
“这是埃莱特拉小姐给您送来的文件吗?”布鲁内蒂大着胆子问,想拖延点时间。
“对。”帕塔说,就像一个男人抚摸爱犬的脑袋一样轻轻摩挲着这些文件。
这么一来,布鲁内蒂就足以领会了。“这些都是埃莱特拉小姐干的,不过有几处该查的地方我也确实提示了一下。”他一边说谎,一边还垂下双眼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在说,为副局长帕塔效劳是很自然的事,他不敢为了这类事邀功请赏。
“他们今晚就去逮捕他。”帕塔喜不自胜地说。
“谁去,长官?”
“财政部门的人。他在摩纳哥国籍申请表上作了假,所以那是无效的。也就是说,他目前仍然是一个意大利公民,而且在这儿已经有七年没有纳税了。他们将会收拾他。他们会把他关进牢里,让他活受罪。”
想到在某些逃税案里,本国的前任及现任部长都曾成功地逃脱制裁,布鲁内蒂便不由得怀疑帕塔的梦想能否实现。不过,他觉得此时此刻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迟疑。他不知该怎么提出下一个问题,只好小心翼翼地说:“他被捕的时候会是一个人吗?”
“问题就在这里。”帕塔说,与布鲁内蒂的目光相遇,“逮捕是秘密进行的。他们将在今晚八点出发。我之所以会知道,只是因为我的一位财政部门的朋友给我打了电话,通了消息。”据布鲁内蒂观察,帕塔的脸上因为心事重重而阴云密布。“如果我打电话警告她,她就会告诉他。那么他将离开米兰,不会被抓祝可是假如我不给她打电话,他们逮捕他的时候她就会在常”他用不着再往下说了,她的名字将不可能不见诸媒体。再往后,不可避免,将出现帕塔的名字。布鲁内蒂注视着帕塔的脸。帕塔在报复心和虚荣心之间挣扎煎熬时,那左右着他脸部表情的种种喜怒哀乐把布鲁内蒂深深地吸引住了。
不出布鲁内蒂所料,虚荣心占了上风。“我想不出一个办法,既能把她引出来,又不惊动他。”
“也许,长官,如果您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的话,您可以让您的律师给她打电话,请她今晚跟律师在米兰见面。那样在警察到达之前,就能把她从——呃,从现在呆的地方引开了——“为什么我要让我的律师跟她谈?”
“或许他会说你愿意谈谈条件,长官?那样就足以在晚上把她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讨厌我的律师。”
“那她愿意跟你谈吗?如果你说你要到米兰去见她?”
“她……”帕塔刚一开口,便又费力地从办公桌边站起来,想不下去了。他走到窗口,也开始默默地琢磨起圣·洛伦佐教堂临街正面的砖墙了。
他在那儿站了整整一分钟,一言不发。布鲁内蒂意识到此刻处境不妙。万一帕塔转过身来承认自己某种情感上的弱点,承认他爱他的妻子,想让她回来,那帕塔以后肯定不会原谅布鲁内蒂竟然会呆在那里听到了这些。更糟糕的是,万一帕塔的弱点和需要在形体动作上也有所表示,而布鲁内蒂又看到了这一幕,那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对目击者实施报复。
布鲁内蒂嗓音平静而严肃,仿佛帕塔和他的私人问题早已从脑海中驱走了。他说:“长官,我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是想讨论马斯卡里的案子。我觉得有些事您应该知道。”
帕塔的肩膀上下移动了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回到桌边。“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布鲁内蒂就用冷静的、只对这件事情本身关注的那种声调把关于联盟及其管理的公寓——其中有一套是克雷斯波的——的那些文件向他讲了一遍,接着又告诉他那笔每月应分发给那些值得援助的人的钱。
“每月一百五十万?”布鲁内蒂刚跟帕塔讲完卡纳莱的来访,帕塔便说,“联盟本应该收多少房租?”
“就卡纳莱而言,应该是每月十一万。在这张名单上,没有一个人付的钱超过二十万,长官。我是说,联盟的账目上号称对于任何一套公寓,他们收的钱都不超过这个数字。”
“这些公寓怎么样?”
“克雷斯波的公寓有四间房,在一幢新式大楼里。我只看到这么一幢。不过,从名单上看到的地址,至少是城里的这些地址,还有房间号码来看,我敢说这肯定都是些理想的公寓,很多都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类似卡纳莱这种情况的、房客用现金付房租的公寓一共有多少?”
“不,长官,我不清楚。关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