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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一提,吴先生老娘就赶紧过去相看一下,哎呦,不愧是知府家里的侍女,斯文得体不说,还是个顶顶的美人,只是。。。这个怎么有些个妖妖气气的。媒婆忙说是这侍女正因为貌美被夫人容不下,看这身段,正是容易生养的女娘,成亲以后等着抱孙子吧。
吴先生阿娘自然不喜妖娆的女娘做新妇,但一听媒婆好生养的话,自然心里还是欢喜,一想到儿子这般大年纪,家里除了屋顶啥也没有,还能找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是侍女出身,这个已经是千好万好了。
又一想,儿子要是娶个正经人家的女娘,还要认字的,哪有那般好找?知府里出来的侍女可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娘子还体面的。于是就这么着急忙慌地成了亲。
成亲当晚,吴先生被元洲知府叫过去,说是家里儿郎想让他教导,于是直接在府里住下了。没出一个月,吴先生阿娘传信来,新妇开始喜酸呕吐。
这吴先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己被当成了现成的王八了。他颇有些书生意气,况且这王八之气,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当即发作起来。
知府一看,敬酒不吃吃罚酒,找个由头,给他打了一个半死,扔回了吴家。吴先生老娘见儿子被打成这副样子,哭得死去活来。
知府派过来的人说,吴家娘子好好养胎,吴先生就万事没有。要是吴家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娘俩就去跟吴家祖宗见面吧。
吴先生病倒在床,老娘还得供着这新妇。既然闹开了,这新妇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将吴先生老娘当做下人一般使唤。吴先生躺在床上,气得昏死过去好几回。
元洲知府那里也不好过,本来送这侍女出来嫁人就是为防着知府夫人下手,正好那时吴先生要娶妻。
元洲知府想着吴先生总归是个读书人,软弱好拿捏,以后自己出来的孩子身份也好看,这才选了他当做现成的乌龟王八。
知府夫人听到吴先生闹出来,才知道自家郎君竟然把那个贱人藏到了别人家,还给安排个身份。这些天,知府被夫人闹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知府夫人果然是个手黑的,家里闹腾还不算,到底派人悄悄去了吴先生家,把那侍女的孽胎给打了下去不算,还划花了侍女的脸,彻底断了这知府的念头。
知府知道信时已经晚了,也没见那哭哭啼啼的吴家娘子,让下人给包了五十两银子打发了。心里到底还是可惜那般风情美人就这么被毁了,拿自己夫人没有办法,只能将这气撒到了吴先生母子身上。
找个由头,派人抓了两人去过堂。差役拿锁链拉着人过街的时候,被回乡的谭玉看到了。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谭玉多年不回家乡,正是感慨之时,再看到吴先生老娘,一时联想到谭家娘娘,才多管一次闲事,插手了此事,算是救了那母子俩。
毕竟是京城五品官,同在朝堂为官,说不上哪天就用上了,知府也还是给个几分面子。
救人救到底,谭玉带着吴先生回到了乡下老宅去养伤。谭家娘娘与吴先生老娘一见如故,一听吴先生还没娶妻,当即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谭家娘娘之前就又让刘氏再找一家的打算。当然,如果刘氏是自己儿子的娘子,那还是守节的好;但人都是有私心的,谭家娘娘看到侄女守了好几年,婆家又不认她,那何苦守着呢?这么年轻就守着,以后连个贞节牌坊都拿不到。
如今见到吴先生,虽然年纪稍大了一些,但家里简单,婆婆好处,也是好人家。
谭家娘娘和吴先生老娘一说,一拍即合,果然吴家老娘也十分满意,前两个新妇在妇德上面都有瑕疵,如今刘氏这样子守节的,便是没读过书,也是比那般读书识字的强上百倍。
可惜吴先生被两届娘子吓坏了,一个不守妇道,跟人跑了;一个直接让自己当了现成的王八。
所以不论谭家娘娘和自己老娘怎么说,吴先生就是不改口,只说习惯一个人了。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给自己打幡摔盆,说是自己死了就让谭玉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两个老太婆无法,只好说待以后再慢慢劝说。
后来谭玉见吴先生才学不错,就让他跟在身边,回到京城就做了谭玉的幕僚。吴先生考试不行,书读得其实不赖,到底年纪也大,慢慢倒成了谭玉的心腹,谭玉有事必要找他相商的。
☆、第36章
待到吴先生来了,谭玉立时派了人守住门口。
吴先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事,待走近看到谭玉,大吃了一惊,问道:“郎君,到底出了何事?”
谭玉坐在书桌前,靠在椅圈上,用手遮住脸,慢慢闭上眼睛,忍住泪水:“元洲老宅被。。。”实在说不下去,颤抖地将信递给了吴先生。
吴先生忙接信过来一看,眉头紧皱,迟疑道:“郎君,这。。。”
谭玉摇摇头,一只手仍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朝吴先生摆手,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道:“先生不必劝我。我心中知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这消息不能泄露,一旦我丁忧,这血海深仇是报不得了。”
吴先生见此刻谭玉头脑还能如此清晰,赞叹地点点头:“郎君自己知道就好。”
看谭玉脸色实在苍白,吴先生不由道:“郎君还是歇歇吧。这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报的。”
谭玉放下手,慢慢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侧过身去,推开窗子,面朝窗外,盯着院中的桂花树,低声道:“这仇指望别人是不成的,我也不愿意。我这些日子处置了不少太子手下的人,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底下的人一定是等不及了。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竟敢来这一招,直接撕破了脸。
太子手下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干,想必打的主意就是要么让我丁忧,要么拿着此事弹劾我不孝不悌。崔府那头他们动不得,只能先拿我开刀。
这倒好了,这消息太子那边还得帮咱们瞒着外头。只是我必须在太子那边人要扳倒我之前先能报了仇才行。
圣上那里始终不开口,太子就死不得,如今我叫他不得不死。”谭玉一边说,一边手指用力抠着桌角,恨不得能将手插进桌子里。
吴先生看看谭玉的手,道:“郎君,这乃是下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谭玉惨笑,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的血迹,道:“难道等太子那边弹劾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我现在不报仇,待到太子那边空了手,我也无处可逃。只是连累先生前程了。
吴先生立刻正色道:“郎君这是哪里话?要是没有你仗义相助,我满家早被知府被害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与你商议。这种话就再别提了。”
谭玉朝吴先生拱拱手,接着道:“自从被提了三品,我就知道除非圣上立时薨逝,九皇子继位,只怕我这结局都不会好。我这番折腾,原想着光宗耀祖,没想到。。。倒成了祸及至亲。”
吴先生想了半天,犹豫问道:“郎君,可有想过。。。与崔府有关?如今虽是太子那边下手可能性大些,可崔府那里也要瞒着才好。”
谭玉点点头,道:“先生请直说。”
吴先生道:“这时间也太巧了一些,只怕九皇子和崔府都打算的是借你的手弄死了太子。况且九皇子在元洲老宅住了这段时日,想必是清楚内情。
一旦事成,最先踩上你的就要是九皇子了,认着赔上你这个三品大员,也得让你替他担了弑兄的名头,正好让你背上这黑锅。
圣上既然没有处置太子,就是念着父子骨肉,你出了手,圣上岂能放过你。”
谭玉默然,道:“先生,我如今是不是与虎为谋了?”
吴先生半晌无语,叹口气问道:“你看不出,乃是因你身在局中,我是局外人,自然能看得清楚些。那谭家族长是何用意?”
谭玉道:“要么也是怕我丁忧,族里在朝堂失了帮衬;要么,就是与太子有些牵连,”
谭玉自嘲:“没想到我竟到了众叛亲离的一日。还得好好查一查谭家到底有多少人被太子那头拢了去。”
吴先生想了想道:“郎君,这仇要报,可不能如你所说一般。其实,太子活着才好,有他和九皇子相争,崔府那里就舍不得你。”
看谭玉要说话,吴先生接着道:“我知晓你现在急于报仇。可是你有家有口,难道这要让你们这一支姓谭的彻底绝了不成?
这每朝每代,要想得这从龙之功,入局既不能太晚,也不能太早才是。这圣上还在,前头这些人便是再卖命,以后能不能享受到荣光却是两说。
如今之计,只能借此病倒之际,撒手不管,逼着崔家与李家那几个人家也伸出手,大家都沾上了腥,谁也不说谁。总不能都等你借你的手,最后他们得好处。
再趁机回去查查到底何人动的手。如果真是太子那边的,只怕是元洲知府和谭家族长都不干净。
再说族长真被太子那边的人拢了去,要出面告你不孝不悌,你这场大病,还算有个话说。”
谭玉冷笑道:“也是我谭家实在没有根基,要不怎么能让他们如此摆弄。我本想着豁出去一把。。。哎。”谭玉伸手遮上眼睛,靠在椅圈上,半晌沉默。
吴先生叹口气道:“我知你心里一定是悔不当初。可是你当初既然为了早日出头娶了崔氏,投了九皇子一派,就该料到,崔氏选你,未尝不是因为你根基浅,有事可以拿你出头的意思。崔和可是个老狐狸,虽然现在崔尚书不弱,比起他阿爹还是差了。
至于大仇,只怕九皇子和崔家你比还急。待到那几个大家都插一手,你再病愈,顺着以前的步子走,九皇子那里也挑不出你的过错。元洲老宅的事情。。。以后还有个推脱。”
吴先生看谭玉半天不说话,知道他心里还转不了过来这个劲,也不再劝,只拿着信纸弹弹,道:“这刘氏还有些见识,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去找族长,倒是躲过了一劫。还能独自一人带走大娘子,也算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