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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意欣没有说话,伸了胳膊出去,往后一绕,箍住了顾远东的脖子。
顾远东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道:“跟你说件事儿。你别难过。”
齐意欣嗯了一声,静静地等着。
顾远东叹口气,道:“夏大奶,举火自残了。”
齐意欣呆立半晌,两只手无意识地揉着顾远东脑后的黑发,直让人痒到心里去。
顾远东苦笑着将齐意欣的胳膊放下来,拢在自己手边,合在他的大掌之内。
齐意欣想起那个总像是一股怨气,看谁都不顺眼的夏大奶,就这样去了?——还是举火自残。
“那岂不是尸骨无存了?”齐意欣静静地问道。烧死了,最多也只能有个骨灰坛,将剩下的骨灰捡进去而已。
顾远东点点头,“夏大奶放火烧了她自己的住的院子。没料到那天正好大风,熊熊的大火将夏家整个都督府都烧着了。”
“让整个都督府为她陪葬,她倒也是个人物。”齐意欣轻笑一声,“夏大都督呢?应该跑出去了吧?”
顾远东握着齐意欣的手,在屋里来回走动消食,嗤笑一声道:“跑出去了,当然跑出去了。”
齐意欣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沉吟道:“夏大奶也看不出对夏大公子有多深情,怎么就跟他去了呢?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圆房呢。”
顾远东侧头看着齐意欣,眉梢一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意欣笑了笑,“在夏家的时候,听人说的。”又问:“那夏家就只有夏大奶被烧死了?”
顾远东背了双手,站在齐意欣身边,道:“不止。也有下人婆子,小厮管事,当然也有跑出来的。”
齐意欣叹口气,双手合什,对着西天的方向念了一段往生经,道:“希望夏大奶和夏大公子来生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妇。”
顾远东咳嗽一声,道:“如果有来生,夏大公子和夏大奶大概是不想在一起的。”说着,不等齐意欣答言,又道:“夏大都督的儿子媳妇都没了,成了孤家寡人一个。终于答应要续弦了。”
齐意欣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很是奇特。
顾远东看了看齐意欣的脸色,笑着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齐意欣脸上带了几分恻然,拉了顾远东的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夏大都督要续弦,所以夏大奶活不下去了?”
顾远东像是十分愕然,忙问道:“怎么会这么说?难道这夏大奶……”说完倒抽一口气,连连摇头,道:“不会吧?夏扶民别的不说,在女色方面还是很有把持的。不然不会守着个病歪歪的妻子过了十几年。妻子过世之后,五年也没有续弦。”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古皆然。”齐意欣坐了下来,眼望着顾远东,又道:“其实夏大奶大可不必这样。她这么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
顾远东见齐意欣有些伤感,赶紧转移话题,道:“上官辉给我发了好几个电报,问我们查李大小姐的底细,查的怎么样了。”
齐意欣精神一振。这可是他们回去之后,就要图谋的一件大事,可不能走漏了风声,忙问道:“你没有说吧?”
顾远东笑着将齐意欣掉下来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道:“我当然不会说。电报这种东西太不保密了,还不如写信呢。——我没理他。”说着,又对齐意欣道:“上官铭给他大哥写信求救了。”
“什么事?”齐意欣听见上官铭的名字就有些头疼。
“你的报纸将他在广福楼买醉的事大书特书,他担心你回去知道了不高兴,找到你们报馆,想让严先生登一则道歉启示,严先生不肯,他就只好向他大哥上官辉求救了。”顾远东是从康有才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齐意欣听了,倒是笑了,道:“他到底没有经过什么事,就吓得连他大哥都不怕了。”又问道:“那上官大少答应帮他了没有?”
顾远东摇摇头,嘴角带了几分笑意,道:“你知道上官铭的那条新闻是谁写的?上官大少哪里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齐意欣立时明白过来,笑得弯了腰,只叫着背上痛,又道:“原来是叶表姐的手笔。上官七少这下惨了,连未来的嫂子都得罪了……”
顾远东也跟着笑,道:“亏了上官辉在京城坐镇,不然那船坞合同就真的让李大小姐给李家弄过去了。”
说起李家,齐意欣就想起枉死的阿呆和自己的九死一生,冷笑道:“且让他们再乐两天。等我们回去了,就是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213章我哪有宠你
顾远东见齐意欣又气性上来了,忙轻声哄她,道:“李大小姐就是你砧板上的肉,该着急的是他们,你就慢慢坐着看戏吧。”
齐意欣深吸几口气,道:“我不是着急,就是想起阿呆,有些难过。”低头望着地上的青砖地,喃喃地道:“若不是我……阿呆也不会死。”
顾远东双手扶住齐意欣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道:“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揽在自己身上。该有罪的,是蜂麻堂和李家那群小人。”
齐意欣就知道,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在顾远东眼里,都是对的。——就算有错,也是别人的错,就像那些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齐意欣禁不住含笑道:“你要把我宠坏了,以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顾远东十分不解,抱着双臂在胸前,问道:“我哪里宠你了?我是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你做得本来就没有错,我从来都是最公正的。”
齐意欣自问脸皮是在前世职场练过的,还是比较厚,此时依然被顾远东的话羞红了脸,伸手推了他一把,嚷嚷道:“我困了,想睡觉。你去书房吧。”
顾远东本来担心她气过头了,晚上睡不着,现在看她好多了,便唤蒙顶进来服侍齐意欣盥洗,道:“先去泡个热水澡,然后让蒙顶和眉尖陪你说说话,早些睡。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去看看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说着,转身出去了。
齐意欣送顾远东出去,才回来泡热水澡。
宋大夫走的时候说给,经常泡热水有助于她背后伤口的恢复。
顾远东自从听了这话以后,恨不得让齐意欣一天泡三遍。还是齐意欣抱怨泡得自己身上皮肤都脱水起皱了,顾远东才没有再催她。
不过泡这个热水澡,确实对伤口的恢复很有作用。
蒙顶和眉尖一人一边,拿了小瓢从旁边的桶里舀了热水往齐意欣背上淋过去。只见如羊脂玉一般的后背上,左肩胛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如同纹身,透出淡淡的肉粉色,比旁边肌肤颜色要深一些。
那是齐意欣伤口被划开之后,又缝的针痕。
蒙顶有些伤感地看着齐意欣的后背,低声道:“以后问问宋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个十字疤痕去掉。”
齐意欣闭着眼,嘴角含笑,道:“不用了。只要伤口长好了,痊愈了,就没有关系。”
反正这里又不能穿露胸露背的衣服,齐意欣在心里做了一个鬼脸。
从澡盆里出来,齐意欣回到内室房里,抬头就看见窗台上的青瓷花瓶里,换上了几支娇黄的迎春。
齐意欣嘴角的笑忍也忍不住,抬头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顾远东的人影,问屋里站着的水杏道:“少都督来过了?”
水杏笑着点头,道:“少都督进来看欣姑娘睡了没有,顺手换了今天的花儿。”
齐意欣走到窗台前,拨弄了几下迎春,才回到床上睡下。
一夜香甜,连梦都没有,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大早,蒙顶就叫醒了齐意欣,道:“少都督订的车已经从东阳城过来了,咱们可以坐车回去,一天不到,就回东阳城了。”
齐意欣大喜,忙翻身爬起来,问道:“二少也有车了?”忍不住手痒,想亲自去开车。
蒙顶点点头,笑着给齐意欣拿衣裳过来,又悄声嘱咐她:“少都督说了,先带三小姐回公主府,在公主府换了衣裳,拿了礼物,再回齐家。”
齐意欣会意地点头。她们是被顾远东以顾范氏的名义带出来的,自然要不能就这样大咧咧地回家。
顾平昨天就亲自带队,开了几辆车过来,有一辆深蓝色雪佛莱轿车,一辆绿色吉普车,还有两辆军用卡车,又向顾远东示范怎样开车,非常得意。
顾远东虽然很想自己开,可是齐意欣在车上,他不敢冒险,只一心盘算着回东阳城之后,他要好好学开车。
齐意欣包得严严实实,从小楼里出来,先就进了雪佛莱轿车。蒙顶和眉尖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上了后面的吉普车。顾家的护卫上了后面两辆军用卡车。剩下的丫鬟婆子,顾远东就派了一个管事带着她们,坐了他们来时坐的马拉大车,慢悠悠地在后面回东阳城。
整个车队四辆汽车,一辆军用卡车在前面开路,一辆在后面警戒,中间是顾远东和齐意欣坐的雪佛莱小轿车,和蒙顶、眉尖带着几个亲近的丫鬟婆子坐得吉普车,浩浩荡荡地往东阳城开去。
齐意欣坐在久违的汽车里,很是兴奋。
车子开动之后,车里就热了起来。
齐意欣身上的貂皮大袄就穿不住了。先解了玄狐大氅,又脱下貂皮大袄,只穿着淡牙红缂丝西番莲的团花对襟小袄。可恨她没法子当着三个大男人的面,脱下身上的玄狐皮裙,热得底下穿的中裤几乎能拧出水来。
顾平坐在前面司机的旁边,从后视镜里看见齐意欣,笑道:“三小姐气色不错。宋大夫真是医术高明。”
齐意欣也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道:“可不是。不但没瘦,反而还胖了一些。”
顾远东转过头仔细端详齐意欣的脸,道:“哪里有胖?依我看,比以前瘦了不少,回去要多吃点,才能补回来。”
齐意欣气结。她明明胖了,这人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忍不住悄悄伸手过去,进到顾远东的袖子里,两个指头轻轻捏住他手臂上的一块小肉,拧着转了个圈。
顾远东面不改色,只是闷哼一声。
顾平忙回过头来问道:“二少怎么啦?”
顾远东咳嗽一声,道:“无事,被蚊子叮了一口。”
前面的司机都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