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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氏见他生气,不敢再强,掏出块帕子,拭起泪来,哭道:“我也不想这般小气,可有甚么办法?公中账上没有钱,再巧的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我手头是有些小钱,可楚源自逃荒走失,就再不见所踪,我总得给他留一份家私,万一哪天他找了回来,咱们做父母的却一文钱都给不了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还有楚江,而今脑子不清不楚,虽说给他寻了门别人不敢招惹的岳家,可若是不给他留些金银傍身,再好的岳家也不肯帮他罢,更何况他那岳丈,还是个嗜赌如命的。”
一听她提起两个儿子,孟振兴就再没了底气,扯扯袖子,起身朝外走:“随你罢。”
肖氏赶着问道:“那分灶和分债的事?”
孟振兴脚下不停,摆了摆手,敷衍道:“都等溪娘三朝回门后再说。”
肖氏便知他这是不愿意,黑了脸坐下发脾气,同一个陪房的方妈妈抱怨道:“我是那小气的人么?先前公中有钱时,我亏待过哪个?不说我们大房,就是二房庶出的小娘子,也是吃好的,穿好的,而今没了钱,手头不如先前宽裕,就怪到我头上来了,恨不得逼着我拿出私房银子来才好。可凭甚么?那几个赔钱货,又不是我生的。”
方妈妈忙朝外看了又看,生怕被别个听见,劝道:“太太,你做了数十年的好人,不差这一时,何必同老爷闹翻。”
肖氏却恨道:“我就是和气惯了,他才不把我放在眼里,连带着一个庶出的小娘子也敢去我治下的厨房撒野。而今我却是开窍了,非要做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叫她们晓得我不是泥捏的菩萨!”
方妈妈还要再劝,肖氏却已指着个小丫鬟,去请孟楚洁了。她只得再三劝说肖氏,与孟楚洁讲话一定要和和气气,千万莫要伤了与二房之间的和气。
孟楚洁尚不知厨娘们告状的事,只晓得绿柳已叫厨娘端了一个鲟鳇鲊过去,她心里正得意,踏进前院堂屋时,便是笑意盈盈,春风满面,步履轻快地走到肖氏面前,行礼问好:“大太太叫我?”
肖氏做惯了好人,到底摆不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只得照例微微笑了一笑,指了个座儿先叫她坐了。
孟楚洁见状,愈发轻松,笑着回望肖氏,只等她说话。
谁知肖氏虽然也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好听:“三娘,今日的份例菜,不合胃口么?若是想另做,就得自称了银子出来交与厨房,这是家里的老规矩了。你明知故犯,这是要拆大伯母的台?”
孟楚洁极少听见肖氏说这样的话,有些发愣:“早先有人去厨房单独点菜,也没见另外拿钱出来。”
肖氏语重心长地道:“三娘,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我们家还算宽裕,自然有些事,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如今账上的钱所剩无几,若还像先前那般,全家人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逼着孟楚洁把那两个菜的钱交出来,其实孟楚洁最不耐烦与人争论这个,只是苦于现今囊中羞涩,哪里来钱?于是只能红涨着脸分辩:“适才五妹点了四个菜,其中还有海鲜呢,怎不见大太太说她一句半句?不过是欺负我是个庶出的,又没了亲娘罢了。”
肖氏见她顶嘴,很不高兴,道:“你怎知五娘没给钱?厨房里的人,可是个个都说她给了的。”
孟楚洁哑口无言,又不好说自己是嫉妒孟楚清有廖嫂献殷勤,才逼着厨房去做菜的,只得反复道:“我以为家里还是旧时的规矩,所以才没叫绿柳带钱去。”
肖氏听了,便道:“既是这样,我也不罚你,你快去拿钱给厨房,将这亏空补上便是。”
孟楚洁哪里有这闲钱,又羞又急,竟口不择言道:“孟家就要大祸临头,大太太不去想法子化解,却有闲心在这里找我的麻烦。”
肖氏大吃一惊,忙命左右关紧了门,厉声问道:“这是听哪个说的?”
其实孟楚洁甚么都不晓得,不过是拿俞妈妈在孟楚溪房里所说的那番话,来转移肖氏的视线而已,可哪知肖氏的反应竟这样的大,她就有些害怕起来,忙忙地解释道:“是俞妈妈说的,大姐、四妹、五妹都听见了。”
第三十八章反常(三)
“可还有别人知道?”肖氏紧紧追问。
孟楚洁慌忙摇头:“我不晓得,你去问俞妈妈。”
肖氏恨道:“她是你的奶娘,你也不管管她。”
这若换作孟楚涵,定会哭上几声,说一句:“她是妈妈,只有她管我的,哪有我管她的”,但孟楚洁向来性子硬,一惯以此事为耻,因而听得肖氏这般说她,连反驳的话都不好意思讲,扯着帕子把头低下了。
肖氏这会儿心里发慌,也没空再理她,挥手叫她下去,然后命人去押俞妈妈。
孟楚洁从前院堂屋里出来,才发现身上都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她回到房里,与绿柳把方才的情形讲了,绿柳高呼庆幸,道:“幸亏三娘子机灵,及时把大太太引到了俞妈妈的事情上去,不然她还不得紧逼着咱们交银子?”
孟楚洁却认为,自己拿不出银子来,才是奇耻大辱,就算肖氏会忘记此事,她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于是痛骂绿柳道:“五娘子点菜,是花了钱的,你怎么没提醒我,害我去出了这样大一个丑!”
绿柳很是委屈,道:“她哪里是给了菜钱,不过是打赏打得勤,众人都帮她遮掩着罢了。”
“当真?”孟楚洁半信半疑,当即起身,朝东厢那边去。
绿柳赶忙跟上,提醒她道:“三娘子,你待会儿讲话,须得和缓些,切莫一张嘴,就问五娘子有没有给菜钱。”
“不这样问,还能怎样问?”孟楚洁不甚明白。
瞧她这直性子!绿柳暗叹一声,只得凑到她耳边,详细地交代了一番。
孟楚洁一条一条记了,点着头踏上通往东厢的台阶。梅枝在窗边瞧见,迎出来笑道:“三娘子来得巧,我们屋后的灌木丛里,竟生出几朵夜来香,五娘子正寻思着给各房送些过去插瓶哩。”
孟楚清的花,真是种得好,竟连灌木丛里都生出夜来香来了。这原本平常的一句话,又让孟楚洁心里有些不舒服,挑刺儿道:“夜来香才多大点子,怎么插瓶?”
话音刚落,就见孟楚清捧着一只玲珑剔透的浅口花盆出来,那花盆里,插了满满一捧夜来香,远远闻着,都是浓香扑鼻。孟楚洁瞧着惊奇,竟连来的目的都忘了,只顾着去瞧那花儿,赶着问道:“我也插过夜来香,却怎么都不成型,东倒西歪的,五妹这是使了甚么法子,竟教它立着纹丝不动?”
孟楚清神秘一笑,朝她招手,叫她近前来瞧,原来那花盆并不是空的,而是填了满满一盆兔儿泥,无数枝夜来香,牢牢插在兔儿泥上,自然是怎么都不会倒了。
如此巧思,孟楚洁又是佩服,又是嫉妒,不知不觉,就拿指甲,去掐那花瓣。绿柳在旁瞧见,忙扯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去问孟楚清:“五妹,听说你晚上的菜里,有个海鲜?我也想叫她们做来吃,只不知要几个钱。”
这话里,就暗藏着玄机了,倘若孟楚清真没给菜钱,那这道问题,她肯定是答不上来的。孟楚洁在袖子里攥着拳,盯着孟楚清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谁知孟楚清微微一笑,竟道:“我哪里去细问这许多,不过是给她们几两银子,用完了再来要。”
孟楚洁一下子就愣住了,心内翻江倒海,这才是真正大户人家小娘子该有的作派呢,像她过得这般拮据,真真是丢死个人了。她心里酸酸的,嘴上就有些把持不住,道:“五妹到底是前头太太亲生的,尽得了遗产,手中富裕,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太太名下的儿女,却一文钱也没得着。”
孟楚清听了此话,不觉得生气,却满腹怅惘,忍不住落下泪来,哭问孟楚洁道:“三姐,逃荒路上,那般艰难,我们姊妹几个,尚且有帮有助,有商有量,怎么如今日子过好了,反倒生分了,说起话来夹枪带棒?”
孟楚洁却冷哼一声,道:“而今怎能同那时相比!那时哪怕只有一个饼,爹也是均分作三份,一人一块,但你看看现在,我跟你四姐都落魄至此,唯有你一人快活罢了。说到底,还是爹和前头太太偏心,遗物都留给了你,我们甚么也摸不着。”
孟楚清还是不明白:“我娘去世也有好几年,怎么以前没见你争这些,突然间又计较起来了?”
孟楚洁脸上一红,道:“那是我以前蠢,脑子没想转!”
孟楚清无言以对,梅枝却从旁插嘴道:“五娘子莫教三娘子给哄住了,甚么以前蠢,脑子没想转,不过就是以前家里的钱还算充裕,尽着各人用罢了;而今账上亏空,要想吃穿还同过去一样,就得各凭本事,三娘子本事不如五娘子,心生嫉妒,所以处处来找茬。”
“你,你胡说!”孟楚洁被戳中心思,气急败坏,想伸手去打梅枝,又不愿跌了身价,只得不停地与绿柳使眼色。
当着孟楚清的面,绿柳才不敢去打梅枝,但又怕孟楚洁生气,只得不情不愿地朝前挪了几步,去揪梅枝的衫子。谁知梅枝却先她一步跪了下来,自己请罪道:“奴婢该死,未经五娘子允许就插了嘴,还请五娘子责罚。”
孟楚清就不着痕迹地看了绿柳一眼,故意道:“反正而今孟家落魄,都不讲究规矩了,不罚也罢。”
梅枝自然明白孟楚清的意思,忙道:“那怎么行,别个是别个,咱们是咱们。”说着,自到窗边跪着去了。
绿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巴巴地望着孟楚洁。孟楚洁把她扯回自己身边,怒视孟楚清:“孟五娘,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罢了,有甚么了不起!”
孟楚清也是气着了,懒得再念甚么姊妹情,反唇相讥:“我有钱那是我有本事,我娘是留了遗物给我不假,可也不过是些念想罢了,你瞧这满屋子的家什,我可有拿去换钱?再说,你姨娘难道没留遗物给你?不过是你大意,弄丢了罢了。你自己丢了钱,反来妒忌我,好没道理。”
听她这样说,孟楚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