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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五娘-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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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子怎么同梅枝一样,浑说起来了?”戚妈妈嗔怪道,“若不是太太当机立断,催着韩家来订了亲,只怕这会儿得意的,就是杨姨娘和四娘子了。五娘子不高兴也就罢了,怎却还抱怨?”

订亲的确是件喜事,但孟楚清就是笑不出来,拍着面前的修渠图纸,愁眉苦脸地道:“妈妈,订了亲,我就不能参与修渠,这叫甚么事?早先也没人知会我这个呀?我为这条渠,操了多少心,费过多少劲,妈妈你是最清楚的,而今一句避嫌,就要让我退出来,换谁也不甘心呀!”

戚妈妈闻言,叹了口气,不作声了。他们都没有料到,韩家是如此的讲规矩,认为已订亲的两个人,理应避嫌,不能再在一处共事,而修渠的主要出资人是韩家,而孟家,所以建议孟楚清暂时退出,以免与韩宁碰面。

在韩家庄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可是没人讲究这样的规矩的,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想已经订亲的两个人不碰面,那除非关在房里不出来—其实韩家就是这个意思,希望孟楚清在嫁进他们家之前,能够先学习学习大家闺秀的作派,就算学不会,也最好文雅一些,莫要再像村姑一样,四处乱跑。

大户人家规矩多,对此孟楚清早有准备,只是不让她参与修渠,这让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倒不是因为不放心韩宁,而是他们孟家虽然是修渠的发起人,但出资并不多,若是不参与其中,到时只怕连话语权都没了。在外人看来,她即将嫁入韩家,就算不参与,又能怎样,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但孟楚清却不这样想,°这个时代,不比现代,嫁出去的女人,当真就是泼出去的水,要想再看顾娘家,难上加难。是孟家把她养到这样大,她又怎能不给他们留下些甚么,任由他们受穷呢。

不过,着急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浦氏认为同韩家做了亲家,就万事不用再愁,根本不指望那条渠;孟振业则认为,渠是孟楚清修的,到那些股份,都给她当嫁妆带去,所以这修渠究竟是韩家主持还是孟家主持,都是一样的。

只有戚妈妈站在孟楚清这一边,同她一起发愁,道:“大户人家,可不比我们小家小户,赚来的钱,都是公中的,等到父母仙逝,兄弟分家时,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不然当年大老爷也不会仅仅因为偷拿了自己已逝生母的嫁妆,就被继母状告不孝了。你别看而今韩家出面修渠的是他们大少爷,但其实那些股份,是归于韩家,才不是在大少爷名下,五娘子的那些股份,可千万要守好,别同他们那些混淆在一起了。”

戚妈妈的意思,孟楚清十分明白,若孟家不参与修渠,等渠修好后,说不准连管理权都要失去,只能守着股份等分红——若是不参与管理,岂不是连账目真假都没法判断?若被韩家糊弄了去,怎办?要知道,韩家可不止有韩家太太和韩宁,还有个无法无天的蔡姨娘和只会捣乱的韩迁呢。

而戚妈妈所担心的事,即是她的股份同韩家的混为一谈,不知不觉间被韩家给侵吞了。比起韩家来,孟家实在势微,若是不事先筹谋,嫁妆被夫家所侵占,也不是甚么稀奇事,就是在兴平县,韩家庄一带,这样的事情就数不胜数,而且打官司一多半都不会赢——法律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别说家务事难断,就凭那一句衙门无钱有理莫进来,就难倒多少娘家势单力薄的女人。

孟楚清越想越觉得,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现在才刚订亲,韩家就敢让她退出修渠,那将来欺负她的时候还多着呢,这样的头,可不能开!不就是要避嫌,不准她同韩宁见面么,孟家又不止她一个人,不许她去,她就另让个人去好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孟楚清想着想着,就站起身来,去堂屋找着孟振业,劝说他接替自己的工作,参与修渠。不料孟振业却道:“五娘,我于修渠一事,懂得的还不如你多,去了又能做甚么?”

孟振业这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对于韩家的信任,他也是一家之长,孟楚清就不太敢在他面前说韩家没分家,韩家大少爷不过是替家里打工之类的话,只能劝他道:“爹即便不懂,去盯着些也是好的。”让孟振业翻书去学,是来不及了,不过人在那里站着,总能起个监督作用,起码账面上,韩家不敢作假。

孟振业为难地道:“可是,爹只怕没这功夫,里长才来找过我,说庄子里要开冬学,请我去当先生,我已是答应他了,束修都收了,总不好反悔罢?”

一般的村子,到了冬天农闲时,都会开办私塾,教孩子们学几个字,孟振业在城里的差事,早已经辞了,而今重拾旧业,倒也合适。

但这和修渠比起来,孰轻孰重?不过,这只是孟楚清的想法罢了,在孟振业看来,韩家,韩宁,可靠得很,根本就没必要去监督,所以自然是要选择去教书赚钱,而不是去监工了。

第八十九章订亲(二)

父女俩正说着,孟楚涵从外面进来,一见孟楚清在房里上朝外退,口称不敢打扰五妹和爹谈正事。孟振业瞧她穿着一件袖口明显短了一截的绸袄子,裙子也是半新不旧,而且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心中怜惜大盛,忙叫住她道:“就算是正事,你也可以听,不必回避。”

孟楚涵自然注意到了孟振业在打量她的衣着,心中大喜,她是听说孟楚清来了孟振业这里,所以特意把去年的袄子翻出来穿上后,才朝这边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孟振业察觉,好斥责孟楚清当家不力,克扣庶姐待遇。孟振业一向粗中有细,果然没让她失望,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袄子,然而他脸上却并未出现她期待的恼怒,而是毫不掩饰的自责。孟楚涵略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孟振业这是在责怪自己没有能力赚钱养家,让女儿受苦了呢。

孟楚涵想要达到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不由得懊恼地垂下了头。

孟振业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不自在,忙把刚才同孟楚清讨论的内容讲给她听,以证明自己是一视同仁,并不分彼此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孟楚涵听完,心思活络起来,问孟振业道:“爹可是没空去盯着?不如让替爹和五妹分忧?”

她去?是想找个机会同韩家二少爷多接触么?孟楚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却不好出声,不然孟楚涵来一句:你能去·为何我不能去,她就没法应答了。

因孟楚涵有“前科”在,所以孟振业也马上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微沉,不过他怎好当着她和孟楚清的面,把心里真实的担忧说出来,只能婉转地道:“你又不懂修渠,去了能作甚么。”

孟楚涵却道:“爹不是说只是监督么,我应该做得来·就算当时不懂,回来问爹和五妹就是了。”

孟振业的担忧和孟楚清的一样,因此只是沉吟着不说话。

孟楚涵看看孟振业,又看看孟楚清,突然道:“我晓得爹和五妹在担心甚么,你们放心,这回我一定慎言慎行,除了盯着修渠,甚么事也不做。”说着,竟向孟楚清福了一福·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五妹添麻烦了,你放心,这回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她竟这样干脆的主动承认以前的错误,并保证会改正,这让孟振业和孟楚清都大为讶异,孟振业惊讶之余,更是深感欣慰,不等孟楚清开口便道:“就给你四姐一个机会,让她去盯着修渠罢。”

孟楚涵已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孟振业又一力作保,孟楚清想不出拒绝的话来,但放任孟楚涵去和韩迁相处·她又实在不放心,于是想了个稍微稳妥点的补救法子,道:“三姐和四姐一样,都愁闲着没事做呢,如果只让四姐去,三姐却落在屋里,只怕她心里会有想法,不如让三姐陪着四姐一起去·两人也做个伴?”

孟楚涵自然不希望身边有个盯梢的·想也不想,就要反驳·但孟振业却觉得这法子甚妙-,当即让俞妈妈叫孟楚洁去了。父亲拍了板·孟楚涵自然不敢再说甚么,等孟楚洁来后,她有意无意地把修渠的艰苦性讲给孟楚洁听,以期她能拒绝孟振业的提议,然而孟楚洁一进门就瞧见了孟楚清给她使眼色,又岂会如了她的意,十分爽快了答应了孟振业的提议,要同孟楚涵一起去监工。

孟楚涵心里不痛快,等到从孟振业书房出来,就状似无意地对孟楚洁道:“三姐,如今已经入冬,外头可是冷得很呢,北风呼呼地刮,吹在脸上生疼生疼,而且出门在外,弄个灰头灰脸乃是常事,先前我随五妹去勘渠时,每天在外头就要洗好几把脸呢,不然脸上头上都是尘土,简直没法见人。”

孟楚洁听得出来,孟楚涵还是在暗示她不要一起去监工,心里很不高兴,反驳道:“难道我比你娇气?你都不怕,我会怕?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是甚么主意,就算只是为了孟家的名声,我也要跟着你去,把你盯得紧紧的。”

孟楚涵一面大呼冤枉,一面却重重地咬了字音,把前面说过的洗脸等语,又重新提了一遍。

这回孟楚洁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是,去修渠,哪怕只是监工,都不可避免要在外面洗脸,这本来是只是小事一桩,但孟楚洁脸上却是随时要敷粉的,不然没法遮盖满脸的斑点,所以这对于孟楚洁来说,是非常不方便的。

孟楚洁悟过劲儿来,大怒,抬头就是一巴扇了过去,骂道:“我不能在外洗脸,还不是拜你所赐如果我真在外丢了丑,一定当众把我脸上长斑的原因讲出来,我想一个心思恶毒,连自己的亲姐姐也能狠下心毒害的人,哪怕容貌再好,也是无人敢娶的罢?”

孟楚涵竟被她这番话激得讲不出话来,怔了半晌,方讪讪地道:“三姐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怕外面寒冷风大,冻坏了你。”

“我不会比你更娇气!四妹尽管放心好了!”孟楚洁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孟楚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东角院去了。

孟楚洁并未回西厢,而是径直去了东厢,一进门就忿忿地对孟楚清抱怨:“你四姐真是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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