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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忽然握住刀柄,抽出了那把只出现过一次的刀。
刀身上没有寒气,更不反光。在初生的阳光下,更甚至有种让人觉得神秘的感觉在空气中蔓延。
白愁飞已经忍不住皱眉。
老管家的手指抚摩上刀缝,全身明显的一颤!
“白天羽的弟弟果然是白天羽的弟弟。”老管家悠悠开口。
“你认识白天羽?”白愁飞此时才发现,白天羽的名头,远不只是关东,白天羽的武功,也远比他想的强的多。
“我见他的时候,他的刀,跟你的刀一样。”老管家还是闭着眼:“他是个肆意而为的人,却也是个真正恩怨分明的好汉。”
“他当然是个好汉,所以我废了你一半的武功,他废了我全身的武功!”老人翻个白眼。
老管家没有接口,只是慢慢继续着:“那时候,我刚学成下山,白天羽的刀,是我见过最快的刀,我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的刀,他倒也什么都没说,就让我看了刀。”
“那把刀,跟你这把刀一样,是把奇怪的刀。”老管家并没说下去。
白愁飞和老人也没问。
阳光艳丽,老人双手握刀,以刀尖向天,将刀锋迎展于阳光下。
刀不动。老人也不动。
他睁开了眼睛
可除了他的眼睛外,他这个人仿佛已经在这一瞬间化成了一座石像。
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气、他的力、他的灵、他的魂,仿佛都已在这一瞬间完全投入他握住的这柄刀里。
他的眼睛却亮得像是天际的星光。
他凝视着这柄刀,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却是一件和这柄刀完全无关的事。
“你一定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因为你脸上有饥色。”
白愁飞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一点。
“名家铸造的利器也和人一样,不但有相,而且有色。久久不饮人血,就会有饥色。”老人终于将话锋转入正题,“这柄钩最近必定已饱饮人血,而且一定是位非常人的血。”
“为什么一定是非常人的血?”
“那是一定可以看出来的。”老人说,“一个人在用过精馔美食后和只吃了些杂粮粗面后的神情气色,是不是也会有些不同?”
这个比喻不能算很好,但是白愁飞却已经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他不能不承认这个奇特的老人确实有种能够洞悉一切的眼力。
老管家闭上眼,再次开口:“它伤的人是谁?”
白愁飞回答:“是我,这十年里,这把刀只伤过我。”
老管家动容:“这也许是天意。”
白愁飞不懂。
“你哥白天羽一生横行,却死在自己刀下。你用他的刀,打成了你自己的刀,刀中本就有几分戾气。虽然打造它的人用特别的办法封住了这种戾气。可你只要敢随便杀人,你就会被这戾气变成一个好杀的人。”
白愁飞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好杀。
“可你把它藏了十年,这十年来,它不得不忍受寂寞,忍受饥饿。它的戾气已经散尽。而又在同时。你给了它你自己的血。”
这种说法实在很玄,可是其中仿佛又确实有一种玄虚奥妙之极的道理存在,令人不能不信。
老管家又闭上眼睛长长叹息:“这都是天意。天意既然要成全你,你已经可以安心了。”
他将刀交还给白愁飞:“你去吧,无论你要去做什么,无论你要去对付什么人,都绝对不会失败的。”
他的声音中仿佛也带着种神秘的魔力。他对白愁飞的祝福,就是对白愁飞仇敌的诅咒。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牛皮
开封是个大城市。
白愁飞已在开封
开封有个包青天,谁都知道,这最近,在开封最出名的,不是永远的包青天,而是一条街
这条街本来是条很热闹的街,有菜场,有茶馆,有早集,还有花市。
可是现在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一个一向十分健康强壮的人忽然暴毙了一样,这条街也死了,变成了一条死街。
茶馆的门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拿下来,菜场里屠夫的肉案上只剩下一些斑驳交锗的乱刀痕迹,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谁也不愿意再到这条街上来,这条街上发生的悲惨祸事实在太多了。
只有一条夹着尾巴的野狗,伸长了舌头在舔着石板缝里还没有被洗干净的血迹。
野狗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的血是些什么人的血。
野狗不知道,牛皮知道。
在另外一条小街上,一家叫“老张馒头店”的小馆里,牛皮正在吹牛。
“牛皮”是一个玩家,却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牛语者,牛皮只是他的外号,因为这个好酒贪杯的小伙子不但会吹牛,而且脸皮真厚,比牛皮还厚。
他正在向一个从远地来的陌生人吹牛,因为这个陌生人已经请了他喝下不少酒。
他吹的就是那天在铜驼巷外那条街上发生的那个悲壮惨烈的故事。
“那个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好小子,俺牛皮真的打心眼儿里佩服他,”牛皮说,“那小子真他娘的够种,真他娘的不怕死。”
陌生人默默地听着,默默地为他倾酒。
“后来俺才听说那小子姓李,是老狮子的朋友。”牛皮说,“龙交龙,凤交凤,老鼠交的朋友会打洞,这句话真他娘的一点也不错,也只有老狮子那样的好汉,才能交得到他那种朋友。”
陌生人眼中仿佛有精光一闪,可是很快地就低下了头。
“那天你也在那条街上?”
“俺怎么会不在,这种事俺怎么会错过?”牛皮兴高采烈,“那天俺正想到老胡的茶馆里去喝盅早酒,就看见那小子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去了,二月天他身上居然只穿青身短市褂,却把大褂子搭在手里。后来俺知道,那件大褂子下面原来藏着把宝剑。”
牛皮忽然站起来,用筷子一比划:“就这么一下子,那把剑就刺进了蔡老大的心口,快得让人连瞧都瞧不清楚。”他摇着头叹气,“谁都没有想到那小子真的那么有种,连俺牛皮都被吓傻了。”
“后来呢?”
“大家都认定那小子准要被大卸八块了,想不到就在那节骨眼上,半空里忽然掉下个人来,就好像……就好像飞将军自天而降。”
这么好的一句“词儿”居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牛皮实在得意极了,所以赶紧喝了一大碗酒,故意问那陌生人。
“你猜猜看,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人是谁?”
“是老狮子?”
牛皮用力一拍大腿:“一点也不错,就是他。”牛皮越说越起劲。
“老狮子到底是老狮子,最近运气虽然不怎么好,人也瘦多了,可是一站出来,还是条雄狮的模样。”
牛皮挺起胸,拍着胸脯,学着老狮子的口气说:“他是我的朋友,你们谁敢动他,就得先杀了我。”
“后来呢,”陌生人冷冷淡淡地问,”蔡老大的兄弟们难道就没有人敢去动他?”
“谁敢动,老狮子的狮威一发,还有谁敢动?”
牛皮忽然叹了口气:“本来真的没有人敢动的,想不到居然有一批从外地来的王八蛋居然不知道死活好歹,居然硬要在狮子头上动土。”
“从外地来的人?”
牛皮点头:“后来我才知道,那群王八蛋都是蔡老大花钱请来的。”
“可是蔡老大已经死了,他们就算宰了老狮子,也没人付钱请他们了。”陌生人问,“他们为什么要替死人拼命?”
“他们当然有他门的打算,”牛皮得意洋洋,“你老哥虽然想不通,俺心里却有数。”
“哦?”
“你老哥虽然不知道老狮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俺知道,那群王八蛋一定也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老狮子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为什么?”
“那群王八蛋见钱就杀人,两只手上都是血腥,又不是雄狮堂的兄弟,要是老狮子重新登上堂主的宝座,还能让他们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吗?”
“有理。”陌生人承认,“你说得有理。”
“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把老狮子宰了,多少总能从蔡老大的手下那里榨出点油水来的。”牛皮说,“所以他们就干上了。”
对于这么复杂的事他居然也能分析得这么这么清楚,牛皮实在不能不佩服自己,所以立刻又喝了一大碗:“这就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遭殃。”
“遭殃的是谁?”
“本来俺也看不出来的。”牛皮说,“那一战打得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号,街上的人十个里面最少有八个被吓得连尿都尿了出来。”
牛皮自己眼中也露出了恐惧之色,仿佛又看见了一大块一大块的血肉横飞而起,又听见了刀锋砍在骨头上的声音。
“俺牛皮也不是脓包,可是自从看过那一战之后,俺最少也有两三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他的声音已经发哑,好像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可是陌生人又及时替他添了一大碗酒。
这碗酒立刻把他的兴致提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本来是老狮子和那姓李的小子占了上风的,可是后来就不对了。”
“为什么?”
“常言说的好,双拳抵不过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老狮子虽然雄风不减,可是到底只有两个人。就算别人伸出脖子来让他们砍,他们的手迟早也会砍酸的。”
牛皮又说:“看到这种情况,本来已经被老狮子威风震住的那些雄狮堂的弟兄,好像也想动了,想乘机打一打这条落水狮子。”
陌生人在点头。
他的想法也如此,当时的情况一定会演变成这样子的。
“只要那些人一动,老狮子和那姓李的恐怕就要被剁成肉酱。”
牛皮又叹了口气:“那时候俺已希望他们能赶快跑掉,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跑,要是换了俺牛皮,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狮子没有跑?”
“当然没有跑。”牛皮又挺起胸,“老狮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俺牛皮这样的无名小卒。以他的身份和脾气,杀了他,他也不会跑的。”
“所以他没有跑?”
“没有。”
“可是我知道他也没有死。”
“他当然没有死,老狮子怎么会死得了,”牛皮叹息:“可是钉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