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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居然忍耐下来了,因为白愁飞烧出来的几样菜的确不错,有时候找个好厨子甚至比找个好太太还困难得多。直到白愁飞将一盘刚出锅的糖醋鱼摔到客人脸上去的时候,别人才真的受不了。
那客人也只不过嫌他鱼做得太淡,要加点盐而已,白愁飞就已火冒三丈高,指着人家的鼻子大骂:“你吃过糖醋鱼没有?你吃过鱼没有?糖醋鱼本来就不能做得太咸的,你知不知道?”
天下的厨子若都像你这么凶,哪还有人敢上馆子?
到了这种地步,别人就算还敢留他,他自己也呆不下去了。干了三天厨子,惟一的收获就是身上多了层油烟,口袋还是空的。
到这时候,白愁飞已经无比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大路口中的话,绝对没有半分可信!
再次站在街上,白愁飞才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其实并不多,甚至少的可怜。他又不会去抢钱。就算是背麻袋。他都找不到地方背。
他不想再回到山上,因为他不想再面对那个大汉。所以他在城里到处转着。他根本不认识字。一个上面的字都不认识。于是在一个月后,白愁飞在城里再次见到了这个大汉。
不是碰巧,而是这个大汉,一直在找他。
白愁飞正呆在墙角,他当然不会坐着,他站在墙边,靠着墙。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会以为他是饿的,只会认为他是闲的无聊站着的人。
只有这大汉,站在白愁飞面前递给他一个钱袋。
“这是什么?”白愁飞问他。
“木柴的钱。”大汉告诉他。
白愁飞没接。
大汉再问他:“你有多久没吃饭了?”
白愁飞叹气,依旧没有开口。
大汉拍拍他的肩,问他:“挑粪你干不干?五分钱一天。”
白愁飞看着这个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他的喉咙已被塞住。
他只能点头,不停的点头。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说出他此时此刻心里的感激。
那是真心的感激。因为这个人给的,并不仅是一份挑粪的差使,而是一个生存的机会。他总算已能活下去。
这个大汉叫老苗子。
老苗子真是个鬼。
他高大、强壮、丑陋、结实,笑的时候就露出满口白牙。他的左耳垂得很长,上面还有戴过耳环的痕迹。
中午休息时,他忽然问:“你已饿了几天?”
白愁飞反问:“你看得出我挨饿?”
老苗子道:“今天你已几乎摔倒三次。”
白愁飞看着自己的脚,脚上还有粪汁。
老苗子道:“这是份很吃力的工作,我本就在担心你挨不下去。”
白愁飞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老苗子道:“因为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连挑粪的工作都找不到。”
他从身上拿出个纸包,里面有两张烙饼,一整条咸萝干。
他分了一个给白愁飞。
白愁飞接过来就吃,甚至连“谢”字都没有说。
老苗子看着他,眼睛里露出笑意,忽然问道:“今天晚上你准备睡在哪里?”
白愁飞告诉他:“不知道。”
老苗子道:“我有家,我家的房子很大,你为什么不睡到我家里去?”
白愁飞看着他,眼中有种无法掩饰的的情感。最后他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老苗子问他。
“因为我个很麻烦很麻烦的人,就算我不去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你对我好我记得。以后我也不会报答你。可我也不能给你惹麻烦。”白愁飞说的是实话。
实话有些时候很伤人,可实话在有些时候,也很感人。
第四百章 公主
所以白愁飞只好跟老苗子住进了他的房子。
老苗子的大房子确实不算小,至少总比鸽子笼大一点。他们回去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厨房里煮饭。
老苗子道:“这是我的娘,会煮一手好菜。”
白愁飞看着锅里用菜和糙米煮成的浓粥,道:“我已嗅到了香气。”
老婆婆笑了,满满的替他添了一大碗,白愁飞接过来就吃,也没有说“谢”字。
老苗子眼中露出满意之色,道:“他叫白愁飞,他是个好小子。”
老婆婆用木杓敲了敲她儿子,道:“我若看不出,我会让他吃?”
老苗子道:“今天晚上能让他跟我们睡在一起?”
老婆婆眯着眼看着白愁飞,道:“你肯跟我儿子睡一张床?你不嫌他臭?”
白愁飞道:“他不臭。”
老婆婆道:“你是人,人总认为我们鬼臭得要命。”
白愁飞道:“我是人,我比他还臭。”
老婆婆大笑,也用木杓敲了敲他的头,就好像敲她儿子的头一样。
她大笑道:“快吃,趁热吃,吃饱了就上床去睡,明天才有力气。”
白愁飞已经在吃,吃得很快。
老婆婆又道:“只不过上床前你还得先做一件事。”
白愁飞道:“什么事?”
老婆婆道:“先把你的脚洗干净,否则娃娃会生气的。”
白愁飞道:“娃娃是谁?”
老婆婆道:“是我的女儿,他的妹妹。”
老苗子道:“可是她本来应该是个公主的,她一生下来就应该是个公主。”
后面屋子里有三张床,其中最干净柔软的一张当然是公主的。
白愁飞也很想见这位公主。可是他太疲倦,滚烫的菜粥喝下去后,更使他眼皮重如铅块。
和老苗子这么样一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虽然很不舒服,他却很快就已睡着。
半夜他惊醒过一次,朦胧中仿佛有个头发很长的女孩子站在窗口发呆,等到他再看时,她已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早他们去上工时她还在睡,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仿佛在逃避着一种不可知的恐惧。
白愁飞只看见她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丝绸般铺在枕头上。
天还没有亮,寒雾还深。
他们迎着冷风前行,老苗子忽然问:“你看见了娃娃?”
白愁飞摇摇头。
他只看见了她的头发。
老苗子道:“她在一家很大的公馆里帮忙做事,要等人家都睡着了才能回来。”
他微笑着,又道:“有钱的人家,总是睡得比较晚的。”
白愁飞道:“我知道。”
老苗子道:“而且她还要学习。你可能不知道,这是鬼界。可对于鬼来说。生活更难。她每天要帮人做事到很晚,再花一些时间学习。”
他眼睛里闪动着骄傲之光:“只要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我们都以她为荣。”
白愁飞看得出这一点,他相信这女孩子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主。
中午休息时他正在啃着老婆婆塞给他的大馒头,忽然有三个人走过来,衣衫虽褴褛,帽子却是歪戴着的,腰带上还插着把小刀。
他身上的刀创还没有收口,还在发痛。
三个人之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个,正在用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伸出手,道:“拿来。”
白愁飞道:“拿什么?”
三角眼道:“你虽然是新来的,也该懂得这地方的规矩。”
白愁飞不懂:“什么规矩?”
三角眼道:“你拿的工钱,我分三成,先收一个月的。”
白愁飞道:“我只有三个铜钱。”
三角眼冷笑道:“只有三个铜钱,却在吃白面馒头?”
他一巴掌打落了白愁飞手里的馒头,馒头滚到地上的粪汁里。
白愁飞默默的捡起来,剥去了外面的一层。
他一定要吃下这个馒头,空着肚子,哪来的力气挑粪?
三角眼大笑,道:“馒头蘸粪汁,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白愁飞不开口。
三角眼道:“这种东西你也吃?你究竟是人还是狗?”
白愁飞道:“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他咬了口馒头:“我只有三个铜钱,你要,我也给你。”
三角眼道:“你知道我是谁?”
白愁飞摇头。
三角眼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车夫这名字?”
白愁飞又摇头。
三角眼道:“车夫是跟着铁头大哥的,铁头大哥就是大老板的小兄弟。”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车夫的小兄弟,我会要你的三个臭铜钱?”
阿占道:“你不要,我留下。”
三角眼大笑,忽然一脚踢在他的下体上。
白愁飞痛得弯下腰。
三角眼道:“不给这小子点苦头吃吃,他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个人都准备动手,忽然有个人闯进来,挡在他们面前,整整比他们高出一个头。
三角眼后退了半步,大声道:“老苗子,你少管闲事。”
老苗子道:“这不是闲事。”
他拉起白愁飞:“这个人是我的兄弟。”
三角眼看着他巨大粗糙的手,忽又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的兄弟,你能不能保证他一拿到工钱就付给我们?”
老苗子道:“他会付的。”
黄昏时他们带着满身疲劳和臭味回家,白愁飞脸上还带着冷汗,那一脚踢得实在不轻。
老苗子看着他,忽然问道:“别人打你时,你从来都不还手?”
白愁飞沉默着.过了很久,他自己都没想出一个理由。所以他拒绝回答。
老苗子并没有问下去。
他们做了活就走了回去。
厨房里温暖干燥,他们走到门外,就听见老婆婆愉快的声音。
“今天我们的公主回家吃饭,我们大家都有肉吃。”
她笑得像是个孩子:“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好大好大的一块。”
老婆婆的笑声总是能令白愁飞从心底觉得愉快温暖。
狭小的厨房里,放不下很多张椅子,大家吃饭时,都坐得很挤,却总有一张椅子空着。那就是他们特地为公主留下的,现在她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面对着白愁飞。
她有双大大的眼睛,还有双纤巧的手,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态度高贵而温柔,看来就像是一位真的公主。
连白愁飞看着她都象一位真正的公主。只不过这位公主看起来小了点。
她只有老苗子的四分之一大,有百愁飞的三分之一大。
白愁飞并没有吃惊。因为不过半天。他跟着老苗子已经见过了许多奇怪样子的人,或者鬼。
白愁飞还没开口
老婆婆已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快过来见见我们的公主。”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