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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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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目光对上,云鬟道:“这件事……不好对他提起。”这一句,声音希微,似有若无。

赵庄微怔,端详着云鬟,却见她目光安宁明澈,却似看透一切。

赵庄心头一刺,脱口欲问,又急急忍住不语,欲细看云鬟之时,她却已经又垂下眼皮,端然冷静,不动不言。

末了,赵庄只道:“好。”虽如此,仍无端有些心慌,默然片刻,便问:“但是你瞒着白尚书,可使得?”

云鬟轻声道:“已经不碍事了。”

赵庄不知这是何意,云鬟却已压下此节:“既如此,我相送殿下。”

门外,赵黼因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又是焦心,又且不满。

蓦地见赵庄出来,却不敢造次,只是垂头。

赵庄瞥着道:“浑小子……”

走开几步,赵黼却未跟上,赵庄回头道:“站着做什么,还不走?”

赵黼道:“父王,我想……”

赵庄道:“你又怎么样?”赵黼肩头一沉,只得乖乖听命。

父子两人去后,云鬟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

呆了半晌,忙伸手在胸前探了探,摸到那硌手之物,才又松了口气。

外头雨声渐响,却已经是散值的时候了,因阴天,又黄昏,屋内光线格外暗淡。

云鬟复起身,回到桌子后,见砚台里仍有残墨,便取了一张纸,端详片刻,飞快地写罢,盖了字章,仔细折起。

又入内,将原先换下的官袍卷了,系了个小包袱拎了出来。

正要出门,门口人影一晃,云鬟抬头,却见来的乃是巽风。

巽风见她果然仍在,便走到跟前儿:“你如何竟要递辞呈?”

云鬟道:“可是天水告诉你的么?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我受不住这刑部的辛苦、萌生退意罢了。”

巽风道:“天水问过阿泽,说是一早儿尚书就叫了你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鬟道:“真个儿并没什么。”

她往外将走,巽风转头道:“那你想怎么样,辞官后如何,难道,就嫁入太子府么?”

云鬟一怔,巽风盯着她唇上的伤处:“莫非,你真的喜欢了皇太孙?”

云鬟不答,迈步仍要自去,手臂一紧,却被巽风握住:“是不是他又逼迫你什么?”

云鬟道:“你放心,没有谁逼迫我,辞官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决定。”

巽风道:“这话我并不信。”

云鬟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之又真的,我去意已决,以后……各自珍重了。”向着巽风点了点头,举手将他的手按落。

巽风见她如此冷静超然,貌似无情一般,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冲口竟道:“或者,是因为晏王成了太子,将来你便也会是大舜的……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好,我还是该恭喜你了。”

云鬟停了停,终于道:“多谢。”仍头也不回地去了。

见她身影消失眼前,巽风才醒悟过来,忙追了出去。

正欲追上解释,旁边有人叹了口气,道:“巽风哥哥,好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你是激将法儿,也不该说出这句话来呀,忒也伤人。”

原来先前巽风来时,周天水是陪着的,只未进门,方才两人在内言语,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巽风后悔不迭,叹道:“我果然是糊涂太甚。”

天水悄然拉住他的手,宽慰道:“罢了,也不必过于自责,难道不知她的性子么?面上冷,心里却是最明白通透,很明白你是有口无心、为她着急而已。”

话说这夜,云鬟回到府中,也不吃晚饭,洗了澡后,便对晓晴道:“今晚你睡自己房里就是,我不用人伺候。”

第447章

晓晴听命去后,云鬟退回床边儿,斜倚靠在床柱上,想到今日在刑部的种种。

仿佛此刻并非秋雨淅沥,而是数九寒天。

她知道避无可避,从在会稽见到他出现,就已经很明白这一点,以赵黼的性子,除非她死,否则,他欲得的,一定会得到。

今日在部里,他竟能听从收手,已经是令她意外了。

或许,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云鬟歪在床柱上,起初还能听见窗外雨声滴滴答答,竟让她想起在会稽时候的情形,越发想念,心底悲欣交织。

良久,神思懒怠,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半夜,晓晴虽得吩咐,却也不放心,便披衣过来瞅了一眼。

见屋内灯仍亮着,还当云鬟又借故夜读,因大胆进来,却见她靠在床柱上,早睡得不省人事,可虽入睡,面上却仍是有些悒郁的神色。

晓晴又是失笑,又且怜惜:“这又是哪门子的睡法儿,衣裳也不脱,穿的端端正正地就靠着边儿睡呢?”

斗胆将她扶住,便要叫她好生去睡。

谁知才要将她放平,云鬟猛地一抖,便睁开双眼,眸色冷暗之中,满是惊悸恐惧。

晓晴只以为是吓到了她,忙道:“主子,是我!”

云鬟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她,忙却又左顾右盼,仿佛在找人一样。

晓晴道:“怎么了?”

云鬟没见到人,神情却并不见轻松,只揉揉眼睛问道:“几更了?”

晓晴道:“四更了,还不睡,也并没看书,是怎么样?明儿可还要早起呢。”

云鬟道:“明儿……明儿不用早起了。”

晓晴不懂这是何意,但见她神情恍惚,便自跪地为她除靴,只是要替她脱衣的时候,云鬟却不肯,只又打发她出来了。

次日早上,云鬟慢吞吞起身,双眼却熬红了,自给了一封书信,叫阿喜妥帖地送到刑部,给白尚书大人。

这所谓的书信,自然便是云鬟的辞呈,按理说本来是该她亲自递送给白樘的,然而……竟无法面对他。

索性就偷个懒,横竖已经是要辞了,就算他再怎么斥责自己无礼,见弃她,也都无所谓了罢。

吃了几口早饭,人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又回去翻了几本书,多半都看过了。

时光不觉匆匆而过,中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季陶然。

两人相见了,季陶然劈头问道:“你怎么忽然就病了?”

云鬟道:“谁病了?”

季陶然道:“怎么部里都在说你病了,这几日去不得?”

他毕竟是验官,左右打量了片刻,道:“你的脸色发白,双眼里有血丝,且神思懒倦,应该是熬夜损了精神,又或者思虑过度,只是断不至于有什么大病的。”

云鬟奇道:“是谁说我病了?”因见季陶然竟绝口不提自己“递了辞呈”一事,心中纳闷,待要问,又有些犹疑。

季陶然道:“怪哉,我也不知是谁,总之整个部里都在传就是了,你可要留神,或许很快就会有人成群结队地来探望了。”

云鬟苦笑,两人又说几句,季陶然便留下吃了中饭,临去又道:“对了,关于阮磬蹊跷身死的案子,那陪伴的妓女曾说他每次都要服药,我近来总算找到了他所服用的药物……正追查是从何得来的。你可有什么发现?”

云鬟摇头:“并没有,辜负了清辉。”

季陶然道:“说来,清辉若知道你病了,只怕也要飞奔来看。不过想来他有些不得闲。近来他那表妹家里,有些不安生呢。”

云鬟道:“是顾翰林家?”

季陶然道:“正是。可被我说中了,因那柳纵厚退婚,弄得顾翰林家里灰头土脸,他们娘儿两个只怕有些不好过,吵嚷了几番,近几日,已经暂时回到白府居住了,只怕连尚书都要惊动。”

云鬟顿时便想起顾芍,道:“可惜了那位顾小姐。唉,只不过若不是柳纵厚先退亲,这顾翰林家里,只怕也难主动提出。”

柳纵厚的父亲是保宁侯,他的姑姑又是恒王妃,自己也是禁宫里的小统领,年青有为,却也算作是“家世显赫”了。

当初看中了顾翰林家里的顾芍,其实也只是因为看中了背后白樘的身份罢了。

如今出了事,柳纵厚自知白清辉知道后,便等同白樘也闻风,哪里还敢如何,索性主动退亲。

只如此一来,那顾翰林家里,有些眼皮子浅的,不知究竟,也并不非议柳纵厚,反说是顾芍母女如何。

因此这数日,两母女回了白府暂居,清辉因自忖此事跟自己有关,这两日也每每回府,抽空儿便安抚开解顾芍跟姑姑。

季陶然将所知告诉云鬟,便欲出府。

云鬟起身相送,晓晴在旁指点道:“季公子留神,这里积了一洼水,别踩进去。”

原来这厅外正台阶下面,不知为何凹进去一片儿,因这两日连阴雨,雨水存在里面儿,水平如镜,极容易一脚踩中。

季陶然谢过晓晴,下台阶而去,云鬟人在身后,见他的身影从那水泊上一掠而过,因那水泊极静,竟把他的影子也映的极为清楚。

云鬟正思忖顾芍之事,本不以为意,只回身的功夫,心底忽地也似有一幕场景掠过。

她站住脚,细细想了片刻,那一幕场景却并不是在别处,而是在骠骑将军府。

那日赵黼安排她跟顾芍暗中见面,张可繁引着顾芍来到兰堂,云鬟自觉同她说的甚是投契,因无意也对白樘跟清辉两人多有溢美之词。

当时顾芍起身,默然立在那琉璃屏风之前,半晌才回头笑着称是。

而此刻云鬟所想起来的,就是那会儿,顾芍对着琉璃屏风时的样子。

原本顾芍背对着,云鬟自看不到她的脸色,可她竟然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从那铮亮的屏风之上倒映出来的!

那所见的一幕,却太过突兀,让她疑心不真。

因这种不踏实的惊悚之感,却也不敢贸然告诉季陶然或者清辉。

黄昏雨细细洒落。

是夜,又起了风。云鬟仍是心神不宁,打发了晓晴自睡,自己和衣而卧。

但一时哪里睡得着,听得窗外飒飒语声,云鬟无端想到几句——雨入空阶滴夜长,月行云外借孤光,独将心事步长廊,深锁重门飞不去,巫山何日……

蓦地打住。

眼神一暗,似想到什么,云鬟起身下地,推门而出。

风裹着夜雨吹来,云鬟浑然不离,一径来至书房。

晓晴只以为她今夜不会来书房,故而并未点灯。又因雨天,室内越发暗影憧憧。

幸而云鬟并非常人,在门口缓了一步,便慢慢摸黑来到桌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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