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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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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风见他来的贸然,便起身,一笑道:“秦捕头不必多想,只因我另有要事……如今既然要走,这庄内就多劳捕头费心看顾了。”

秦晨进门时候见他神情怔忪,早知有内情,便道:“不必瞒着我,你若真的有高就,那也罢了,如今不明不白的又算什么?凤哥儿毕竟小小的孩子,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我去说说……”

巽风忙将他拉住,秦晨本也算是力大之人了,此刻被巽风握着手臂,却竟动也不能动。

秦晨最是钦佩好汉,见巽风如此能为,不仅不恼,反啧啧道:“说来其实我也有些疑惑,兄弟明明一身极好的功夫,比我还强好些呢,怎么甘心留在素闲庄上……”

巽风心中一凛,当下松手,只笑道:“秦捕头若是为兄弟着想,就不必多话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说的很是,我也该另寻他处了。”

秦晨见他说的洒脱,心中虽有些不舍,想了一想,便叹道:“既然风兄弟主意已定,那就罢了。”

巽风背了包袱,便又去陈叔处告了别,并不提别的,只说要另谋高就。

正云鬟也派了露珠儿来同陈叔说巽风要去,叫准备足足的盘缠给他。

陈叔虽见巽风走的突然,虽然意外,因两下都应了,却也无法,只得备了银两相送。

且说巽风出了素闲庄,走了三两步,回头看一眼这已经有些熟悉的门首院墙……不由一笑。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离开素闲庄,竟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以巽风的为人,自然知道云鬟不是无缘无故“撵”他离开的,只怕……还是跟她曾同陈叔商议的那件事有关。

自从那一次他不合开口提了一句,问她为何不同崔侯爷一块儿回京的话……眼见她的反应,巽风就知道自个儿失言了。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孩子就留了心了。

不过,巽风只是没料到他竟会无意犯错,以至于亲手将把柄送到她手中,而云鬟竟能如此果决了断,趁机开口遣他。

这份心思、行事风格,竟全然不像个孩子。

当初白樘将他三人留下,虽然只阿泽一个叫唤委屈,但巽风心底未尝不也是有些不解。

可想不到,正当他觉着对此地、此人生了兴趣之时,却又要被迫离开。

想阿泽离开之时百般不愿,他还跟震雷一块儿暗笑过,如今……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巽风笑笑,背着包袱沿着大路往前而行,正踏雪过了小桥,遥遥地便见前方路上,有两匹马儿一前一后而来。

巽风见了为首那人,便微微低头,这会儿那人却也瞧见了他,眼神略有些变。

眼见两人越走越近,马上那人扫了一眼巽风,却到底并未出声。

等那人打马经过后,巽风才回过头来又看一眼,见那人骑着马儿,慢慢地果然是往素闲庄而去的。

巽风皱了皱眉,心中只想:“此刻他来庄上做什么?”

且说素闲庄内的小幺才起身不久,正扛着扫帚出来扫雪,忽地见有人骑马而来,他因笑道:“哟,这一大早儿的就有人来拜年了么?”定睛看去,却见眼前那人身着一袭灰鼠领的披风,生得面容清癯,下颌三绺长须,年纪三四十岁,瞧着有几分眼熟,却不认得。

小幺儿正要招呼,那人身边儿的随从已经上前道:“快去通报,鄜州大营杜监军来访。”

小幺儿吃了一惊,忙跑进去通报,顷刻,陈叔亲自出来相迎,却也不知杜云鹤此来何故:总不能真个儿是来拜新年的罢了。

云鬟在内听说了,隐隐有些猜到杜云鹤的来意,只尚不能十分信。

因大年初一,林奶娘给云鬟换了一身仍是素淡的新衣新裙,正打扮停当,陈叔便来请了,如此一来,越发验证了云鬟心底所想。

云鬟出来之时,杜云鹤在厅内站着,乍一看是极清瘦的人,因不苟言笑,又加上常在军中,通身上下便透出几分不好相与的气质来。

两下相见,杜云鹤向着云鬟点了点头,缓声道:“贸然来访,还请崔大小姐见谅。”

云鬟垂首道:“杜监军亲临,不胜荣幸,不知可是有事么?”

杜云鹤见她虽然年幼,但从容镇定,不似寻常孩童一般畏怯羞怕,或者跳脱顽劣,显然教养极好,有大家风范。

他微微一怔之下,又把云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便道:“早听闻崔大小姐之名,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话虽如此,却并非是赞扬的口吻,配合杜云鹤天生寡淡的面相,反倒是讥讽多些。

第57章

且说在素闲庄内,鄜州大营监军杜云鹤来访,竟同云鬟有一言不合之意。

云鬟自听他有弦外之音,却不动声色,只道:“恕我无知,竟不知自己有何名头,能入杜监军的耳?”

这会儿杜云鹤定睛看她,却见女孩子生得自然无可挑剔,虽年弱,但其清丽脱俗,灵秀绝伦,宛若新荷清露,宛转剔透,叫人一见便禁不住生呵护怜惜之意。

可细细看来,这女孩儿虽看似温和,实则隐隐又透着一股冷淡疏离气质。

杜云鹤眉峰一蹙,便道:“营中的小六,可是跟庄上常来常往的?”

云鬟听他果然提起赵六,正验证她先前所料:素闲庄向来跟鄜州大营毫无瓜葛,唯一有些牵连之处的,便是赵六,何况今早上赵六才带她往宝室寺走了一趟,后脚杜云鹤便即刻来了……

云鬟微笑道:“原来杜监军是为了赵六爷而来,只不过,六爷是军中的人,按理说他的行踪监军自然最为清楚,如何却来庄内相问?”

杜云鹤听了这话,越发惊异,再度细看云鬟,不料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口齿,杜云鹤便道:“我索性直说了罢,小六尚年少,毕竟有些不懂事之处,只月前他已回了家中……本是年后才回的,如何我今儿早上听了信儿,说他来了庄上,不知是否是真?”

陈叔在外听了,忙说:“这个只怕是大人误会了,昨晚上咱们一块儿吃的团年饭,并不曾见过赵六爷呢?再说,六爷纵然是回转来,自是回营房内里,怎会来我们庄上?”

杜云鹤扫他一眼,也不理睬,只看云鬟,眼底的讥诮之意越发明显了。

云鬟便对陈叔道:“陈叔,不如你且去庄内看一眼,若是赵六爷私自跑了来藏在哪里,也好让监军带了他去。”

陈叔张口欲说,却见云鬟向自己使了个眼色。陈叔会意,虽有些不放心,却也答应了声,果然自去了。

陈叔退下后,云鬟方和颜悦色说道:“杜监军初来庄上,便有兴师问罪之意,不知云鬟是哪里得罪了?”

杜云鹤见她支开陈叔,又听她将话问开,他张了张口,对上女孩子明澈的双眸,又是这样从容直白的口吻,一时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了。

原来,自从赵六追踪花启宗受伤之后,杜云鹤见时常见赵六举止有些反常,先前他虽然也有些百无禁忌,然而却不似这般反常。

先是每每偷跑出军营,小兵上报,杜云鹤才知他是往素闲庄方向去。

然后便波澜横生起来,第一件,就是那王典来犯之事,若说这是凑巧,倒也罢了,谁知后来更不知为何掺和进袁家那宗案子,更是又受了伤。

好歹在军中养了月余,跑出去后,却又是去了素闲庄,竟好像那里有什么好的引着他,弄出个飞蛾扑火的光景儿来。

杜云鹤又知道他当街打了本地地痞,这本也罢了,原本赵六少年气盛,又且天性孤傲,本也是个不消停的,隔三岔五厮斗一番也是寻常。

可细细查探才知,这地痞原来是欺负过跟素闲庄有来往的一户人家,赵六如此,不过是为人出头罢了……然而他的性子从来不是那种所谓嫉恶如仇的,杜云鹤深知。

除此之外,他居然又接连借起银子来,——头一次是借了杜云鹤的,杜云鹤原本在这些银钱上并不上心,只当他有什么心爱的东西要用,因不以为意地给了,后来才知道是给了那苦户子家里。

然后听说又强借了两个营官的,这一次越发出色了,竟是要买什么玉钗——而那钗子原本是有个校尉看中要留着送给家中娘子的,却被赵六看上,不由分说强夺了去。

那些军官因跟他十分相好,自然笑笑允他而已,后来暗中谈笑传说,才渐渐传到杜云鹤耳中。

虽无人告诉杜云鹤那钗子的去向,杜云鹤却已经猜出来了。

前些日子崔印从京城而来,果然也曾去过鄜州大营,杜云鹤只碍于颜面,不得不应酬这位来自京城的贵人罢了,又陪着他跑马射箭,玩耍演练了一番。

听崔印的口风,说起赵六,竟似十分熟络,且言语中颇有喜欢之意。

杜云鹤表面虽应酬的客套周到,但看崔印的纨绔做派,自然是心里很有微词,又想到赵六跟素闲庄日渐密热,若非知道那“凤哥儿”不过是个孩子,必以为是什么邪魔魇道作祟。

杜云鹤私底下也问过赵六几回,然而每次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有一次,杜云鹤道:“你是不是跟素闲庄上那个小丫头过从甚密?”

赵六笑道:“说的什么‘过从甚密’?有话明白说,不要拐弯绕角,你难道是说我看上那丫头了不成?你竟是老不羞了,那丫头才多大点儿?我不过是觉着她聪明有趣,觉着好玩儿而已。”

杜云鹤见他说的明白,才略松了口气,心想他再心思老成,毕竟也只是个少年,而军中的人多半都比他大,是以逼得他也更老成起来,忽然在当地遇到几个比他小些的孩子,偶然玩的投契了……倒也不足为奇,横竖新鲜劲儿过去也就罢了。

因此杜云鹤只叮嘱道:“既然如此,你且心下有数就是。”赵六也自笑笑答应了。

直到今儿早上,杜云鹤接到云州来人报讯,竟说赵六于日前匆匆离开云州,说是回了鄜州,不知有何要紧事。

杜云鹤吓了一跳,他全不知此事!当下命人详查,那沿河的哨探们说起来,却果然是见了赵六爷往素闲庄上去了。

杜云鹤惊怒之下,便命人备马,亲来素闲庄上看究竟。

然而这些话,又如何同眼前的小丫头说?何况对方是这个年纪,又着实不好说些不中听的话,何况也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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