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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徐离感应到了她的心声,还是别的什么,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宫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上山要荷包的宫人都不再来了。
日子一晃,又是三个月时光匆匆过去。
比起顾莲的悠然自得,薛皇后就十分坐不住了,简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天肝火“蹭蹭蹭”地往上冒,看什么都不顺眼。
可是弟妹的那番话又在耳边萦绕,“此事能成则成,千万不要勉强……,实在不行还可以另寻法子,切勿自乱阵脚坏了事。”
什么狗屁法子?!什么破烂东西?!
这都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沈氏、公孙氏的肚子还是好好的,而且沈氏的肚子越来越大,大得过分,据说有可能怀了一对双生子!
薛皇后自己在屋里咬牙切齿半晌,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走到了前厅,撵了宫人们到门外去,自己盯着那两个漂亮的雕漆食盒出神。
…………到底有没有用?破木头疙瘩!
想扔了,又舍不得,因为自己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报复丈夫,…………如果这件事能够办成了的话,也算是雪了自己心头之恨!
可惜的是,丈夫一向都是谨慎细致的很,从不在自己这里吃东西、用东西,即便偶尔过来装样子留宿,也不跟自己同屋,甚至连床褥被子都是每次自带!
而且自从那次自己赌气吵架以后,他干脆就再也不来了。
自己以前怎么就这么笨?以前只会傻乎乎的跟他吵架,就没有想着报仇,要是早点能做一点什么手脚,让他不知不觉的断子绝孙才好呢。
哼……,他不是不想让自己生吗?那就让那些女人,全部都生不出来!让他一辈子都没有儿子!算他徐离断子绝孙!!
…………可是为什么还不见效?
如此坐立不稳、寝食难安的,过了半个月,薛皇后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公孙柔的胎像不好了。
可是她这胎像一有问题,皇帝和皇太后都让她休养,再也不往自己这里来请安,那两个盒子的作用就失了效,…………要是最后功败垂成,岂不可惜了?
薛皇后想出了一个计策,自己可以让人装上点心把食盒送过去,公孙贵人肯定是不会吃点心,但只要那个特殊盒子留下就可以了。
却被薛妈妈制止了,连连摇头,“太明显了。”劝道:“这两个雕花食盒当摆设,旁人可能还不留意,但毕竟放了几个月,那些贵人们都是见过的了。眼下公孙贵人的胎像又不好,娘娘赶着这个关头送东西过去,公孙贵人肯定会起疑心的,万一……,不行、不行,绝不能这么犯险!”
其实连胶东侯的这个主意,薛妈妈亦是不赞同,…………这弄不好不仅会加速死亡,而且小姐本身也会受到影响,将来……,很可能会随之一起受损不孕。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可是偏偏小姐信了,信了胶东侯夫妇的那番话,说什么皇帝反正不让她生,将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不如拼一把。
有什么用?薛妈妈在心里叹气,就算这一批的嫔妃都不怀孕了,皇帝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吗?自有成千上百的美人随他挑选,不过早晚而已。
而一旦曝光,薛家的人……,只会死得更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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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公孙柔正在床前向皇帝哭诉委屈,娇怯怯道:“太医说了前三个月要好好保养,妾身一直都很小心,不敢吃错东西,不敢用错东西,不知怎地胎像突然就变得不稳了。”
她的眼里含了一眶晶莹的泪水,泪盈于睫,真是好不动人。
可惜徐离根本没有去看她的脸,视线一直在那微凸的肚子上面,看了看,这才抬头安抚了一句,“好好歇着。”微微琢磨,“哪里都不要去,等太医说胎像稳固了再说,有事让人来回朕,歇下罢。”
公孙柔本来就身形娇小、纤细柔弱,眼下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细细声,“是,臣妾记下了。”说不尽的听话柔顺之意。
徐离没有心情打量她,出了门,心思还在漂浮不定。
虽然怀疑的毫无根据,但是胶东侯夫人没进宫以前,沈氏和公孙氏的胎像都还是好好的,…………自己太了解薛氏的性子了,任性、跋扈,但并没有太多曲曲折折的心思,只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并不是有城府有心计的女人。
莫非……胶东侯夫人暗地唆使了她什么?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徐离去了沈倾华那边一趟,同样吩咐她,往后好好养胎不必出门,不必去给皇后请安,如果在宫中什么地方遇到,也要尽量避开,又交待宫人们,对主子的吃食和起居都要格外用心。
不知道是徐离的谨慎起了作用,还是沈倾华的月份已足,胎像稳固,居然平平安安的熬到了五月里,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虽然不是皇子多少有点失望,但添丁是喜事,宫里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
薛氏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气得半死。
想把那对盒子给摔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对付后宫嫔妃,自己又恨又气,关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连双胞胎洗三那天都装病没有去。
徐姝作为亲姑姑,自然是要赶着过去添个盆的,还额外送了一对小金锁,因为双胞胎少见稀罕,着实逗乐了一番。
不过入席时,看着自己身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心下唯有叹气。
也曾想过提醒哥哥一句,可是后来想想,或许不会来反而对两个人都好,…………眼下后宫已经热闹成这样,回来不是给她添堵么?罢了,总之就是没有缘分。
不过眼下这种场合,不劳徐姝提醒,徐离也能够想起顾莲来,只消看着那个扎眼的空位置,就什么都能想起来了。
接她回来么?除了自己还未消散完的不满,不免也有一丝茫然,接回来……,要如何安置她呢?勉强能够想到的法子,无非就是以顾荷的名义重新入宫,可是这些后宫嫔妃谁不认得她?那样的日子,只怕她并不会好过的。
原来从当初哥哥插手观澜阁,从她被认下做自己的妹妹时,就已经在彼此之间阻隔了千山万水,……越走越远,越来越远。
不对!徐离微微握拳,自己不是应该生她的气吗?恼恨她的吗?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就让她回来好了,让她回来看一看……,自己即便没有她,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快活,并不是非她不可!
带着这种心情,徐离决定亲自去观澜阁一趟。
进了门,一路都有宫人在前面飞快打招呼,不让通传,然后悄无声息的陪着皇帝一点点走进,最终在内院门前识趣的停下。
徐离往前走了一段石子小路,便听见有丝竹之音传出来,隐隐的,其间还夹杂着清澈的笑声,还有众人的热烈鼓掌声。
…………居然十分热闹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徐离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在花窗后面停住了脚步。
顾莲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渐变华裳长裙,广袖长摆、轻盈明透,从手指间、臂间、肩头一路贯穿,挂了一条长长的绡纱披帛,尾坠三尺有余,…………她踏着丝竹的曲调翩翩舞动起来,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恍若花间一只最漂亮的黄色蝴蝶。
而在她的旁边,还有两个浅绿色衣裙的舞姬一起飞旋。
旁边的伶人正在浅吟低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配着丝竹之音,轻轻地拨弄着人们的心弦。
微风起,花树上洒下一片落英缤纷的花瓣雨。
一切如梦似幻,美景迷离。
“师傅,我跳的好不好?”顾莲欢快的笑声响起,扑向了旁边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美妇,一脸认真问道:“你说实话,我这个弟子算不算入门了?”
大约是方才跳得又急又累,脸色有点红扑扑的,仿若桃花扑水一般晶莹润泽,脸上神色是说不出的小儿女娇态,让人怦然心动。
徐离有点吃惊的凝目眺望,心下难以相信,继而又是心情一沉,……她果然在这观澜阁里自得其乐,已经浑然忘了世事了。
心下不由自嘲,自己在她心里就这般似水无痕么?
“公主跳得很好。”那个中年美妇带着小心恭敬夸奖起来,笑盈盈道:“当年我才学几天的时候,比起公主的身段可要差远了。”
“师傅骗我。”顾莲皱了皱鼻子,俏皮一笑,“不过……,这话我乐意听。”笑声宛若雨露一般漫漫撒开,声音清澈似水,带动的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窦妈妈和观众席上其他的宫人们,都一起乐呵呵的笑。
“师傅,还有刚才的这个动作。”顾莲比出一个优雅妩媚的姿势,十指尖尖,宛若兰花花瓣一般,回眸之间流盼动人,“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跳出来,和师傅的总是差了一口气儿。”
“公主的腰再低一点,手再高一点……,对了,就是这样。”
那中年美妇细心的指导着,顾莲重新比划了几遍,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提了裙子上台,朝伶人们喊道:“再来一遍。”
丝竹之音再次响起,那轻盈的淡黄色蝴蝶再次在风中翩然起舞。
徐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时隔一年,她居然渐渐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和记忆里站在古树下的那个绿衫少女,影像渐渐重叠。
甚至……还要更加妩媚娇妍。
…………像花一样的努力绽放开来。
徐离有一刹那的恍惚,……是的,自己更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但到底是什么让她恢复了生机?让她变得这般洗却前尘一般清澈。
那些稀奇古怪的荷包,并不是她有些炫耀什么,有意刺探什么,原来只是如今的她本心流露,…………是心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所以才这般恣意吧。
“啊呀!”顾莲转得太快,又控制不太好路线,差点一脚踏空跌下台!
“公主!!公主当心……”
“快扶住公主!”
一堆宫人慌张地围了上去。
徐离猛地回神,情不自禁的往前踏了一步。
“吱嘎”一声,一段枯木树枝被他踩断,有人听得声音回头过来,那边顾莲只是虚惊一场,众人落下了心,都纷纷朝花窗这边打探观望。
徐离皱了皱眉,一声冷哼,旋即拂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