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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和扶苏同时抬头,看向榻边来人。
嬴政穿着一身黑色常服,神色愉悦,他一手翻着竹简,一边问:“扶苏何字不识?”身为他的长子,嬴政想当然地将扶苏提到了优秀的标准上。
扶苏应当与他幼时一样出色才是。
但是嬴政翻阅过后,顿时发现上面的字并不是多么难辨的字形,扶苏怎么会有许多字都不识得?
“你母亲没教过你识字吗?”嬴政皱起眉,不悦地问出口来,不过他随后便发现,自己对扶苏的照顾也的确太少了。
没有父母引导,一个孩童如何又能优秀得起来?
徐福低头问扶苏:“扶苏公子今年几岁?”
“五。”嬴政替他答了。
“哦。”那倒是很正常。五岁的时候,他还在山上挖泥巴呢。
嬴政却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于是微微俯身,问扶苏:“你想要谁来做你的老师?”
扶苏眨了眨眼,“李斯。”
嬴政却是笑了,“扶苏,你从何听来这个名字?李斯是何人?籍籍无名之徒,如何能做寡人之子的老师?”
徐福在旁边都差点脱口而出了,李斯啊,你亲封的丞相啊!不过他倒是紧紧闭住了嘴,所以没有一时不慎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这时李斯可能还没出现吧。徐福想到这里,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扶苏,秦始皇都还不知道李斯是谁,扶苏怎么会知道?
扶苏的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惊慌,他笑了笑,道:“忘记从哪里听来的了。”
孩童的天真印入嬴政眼眸之中,嬴政无奈地笑道:“那还是由寡人来为你选定吧。王绾,王贲二人如何?”
扶苏点了点头,“父王说的都好。”
嬴政被他一言逗笑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扶苏年幼,想来还不懂寡人之言吧……寡人命这二人做你老师,你可要潜心学习才是。”
“是。”扶苏乖乖点头,脸上带着对父王的孺慕之情。
嬴政点头,转头问徐福:“可饿了?”嬴政自己都未发觉,现在他总会时不时问上徐福一句,是否饿了。
徐福懵了一下,秦始皇转移话题怎么这么快?而且开口还问这种问题。
“吃了饭,不会饿了。”虽然觉得嬴政问得挺废话的,徐福还是答了。
嬴政这才放心下来,他装作不经意地抬起手撩了撩徐福额前的碎发,徐福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便要往后缩,却见嬴政的手在他额上顿了顿,随后又快速收了回去。
“王上?”徐福并未掩盖脸上的疑惑之色。
清冷的面孔上出现疑惑的神色,倒是让嬴政觉得他这张脸更灵气了不少。
“无事,寡人瞧你额前的头发似乎有些凌乱。”
所以顺手帮我理一理吗?徐福无语,总觉得嬴政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嬴政当然不会暴露出自己的心虚,他轻咳一声,将眼中刚刚看到的画面默默记在了心底。
之前徐福额上不小心磕得青紫的地方,如今已经渐渐消退,只是看上去,额角还有一点颜色,与白皙的肤色映衬着,嬴政觉得自己心中竟然隐隐激起了一种暴虐的欲。望。他不得不使力气将这股莫名的欲。望压下去。
扶苏站在一旁,微微偏头,将嬴政的动作也收入了眼中,嬴政正要转身去更衣洗漱时,扶苏突然抬手揪住了嬴政的衣摆,小声问道:“父王,我可以请徐先生也做我的老师吗?”
徐福愣住了。
嬴政也微微愣住了。
“你要徐福做你的老师?”嬴政心道,难道这又是小孩子一时的兴起?
扶苏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还顺便列举了几个不得不选的优点出来,“徐先生很有耐心,扶苏很希望有这样的老师,而且徐先生博古通今,他一定能讲给扶苏许多知识……”
扶苏一边在那头说,徐福就忍不住自己在心底吐槽。
他适合做老师?别开玩笑了,以前他要教个师弟师妹,都给全带成比他还不如的半吊子了,如今要他去给秦始皇的儿子做老师……徐福打了个激灵,秦王朝不会就亡于他的手中吧?如果他把秦始皇未来的继承人教成不知道什么鬼样子,那秦王朝不灭亡才奇怪啊!
难道说历史上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罪人吗?
哦不,他并不想做罪人。
徐福抬起头,很认真地拒绝了,“公子厚爱,我并无耐心。”说着他一把抓过嬴政手中的竹简,啪,扔到了地上,然后他面不改色地胡扯道:“若是公子难以明白我所讲之言,我便会如此撒火。”搞不好我还拿竹简砸你头哦,你别不信哦,除非你想被我抽,那你就选我做老师好了。
扶苏:“……”
嬴政:“……”
敢从他手里抓过竹简,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啪叽摔在地上的,也就徐福一个人了。
就连吕不韦和嫪毐那等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但是嬴政却诡异地沉默了。
寡人竟然……生不起来气!
见扶苏和嬴政都不(吓)说(懵)话(了),徐福暗自咬咬牙,不得不加重了抹黑自己形象的力度,他冷着一张脸,看向扶苏,“请公子看我。”
扶苏很听话地扬起头看向徐福,徐福面容精致,模样动人,扶苏默默咽了咽口水,“嗯……”看见了,徐先生真好看。
“公子,若是你有一位老师,日日横眉冷对于你,你可还能好好学习?”徐福很认真地问。
扶苏对上徐福那双眼睛,黑眸之中蒙着一层寒意,原本是应该令人觉得胆战心惊的,但是扶苏却觉得。
眼睛真好看。
于是扶苏默默地摇了摇头。
徐福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便是了,公子有其余的老师便可,何须我呢?”何况博古通今四个字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啊,他日日研读古籍,并不是好学啊,只是他想摆脱在秦朝变成一不知二不晓的可能性啊!
扶苏再度歪了歪头,“扶苏觉得徐先生所言,扶苏都能忍受,生为学生,本就应多多尊敬老师,老师如何,那便是如何,学生又岂会觉得难以忍受呢?”
卧槽?!
这回轮到徐福懵了。
你才五岁啊,你这么能忽悠人真的好吗?你那脑子都装的什么呢?是被封建礼仪洗脑洗得太严重了吗?
突然想到历史上扶苏是如何死的,哦,接到据说来自他爹的旨意,让他去死,他就真的去死了。如此一看,果然是病得不轻啊!徐福心中隐隐涌起了一股正义感。
不如他还是好好拯救一下扶苏?起码要扭转一下他的观念,别让他再死一次?
想着想着,徐福便心软了,他无奈地道:“那……那便如此吧。”
站在一旁的嬴政:“……”寡人不是还没答应吗?为什么你们已经一副说好了的模样?
不过对于扶苏要让徐福做老师的想法,嬴政也并未觉得有何处不可,他爽快点点了头。
于是徐福的头上就这样多了一个的头衔。
长公子扶苏的第一位老师。
徐福在心中默默计划,哦,我要教扶苏如何招摇撞骗吗?如何嘴炮六级糊弄他爹吗?如何耍点聪明坑害他人吗?
当夜,自然又是三人共眠。
翌日晨起,嬴政早早洗漱去忙政务,徐福也早早起了前往奉常寺。
这一天,也是王柳终于回到奉常寺当职的第一天。
王柳从王宫回到家中后,便接受了层层盘问,他却不敢说自己在王宫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连他心中的猜测也不敢随意说出口,他总觉得自己一条命还捏在秦王的手中,若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丢了性命。如今可不会有人再怀疑这位少年秦王的手段。就在这样有苦说不出的状态之下,王柳被家族中人念叨得一夜未眠,第二日到了奉常寺,也是一脸菜色,哪里有半分往日的得意倨傲之气?
其余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王柳。
原来他还活着啊!
只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想到之前的赌约,众人便不由猜测,难道王柳还真的输给了徐福?这徐福究竟什么来头,连王柳也能轻易拿下!众人心中心思层出不穷,却是都隐约有了个共识,短时间内就不要轻易与徐福为敌了,摸不清人家的来历就与人家作对,那叫愚蠢。
已经有人暗地里开始嘲笑王柳了。
王柳慢慢的也就察觉到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了,他脸上立刻摆出冷漠的神色,昂首走进大厅之中,进了厅中,那些目光才渐渐离他远去了。
不久之后,徐福也踏进了奉常寺。
和王柳进来时不同,徐福踏进来的时候,其余望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炙热。
徐福有些不解,难道今日奉常寺的人都吃错药了?或是忘记吃药了?
等他也走进厅中,看见王柳坐在位置上,身边再无往日拥簇的盛景,他心中隐约就明白了什么。不少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他们先见到王柳一脸菜色,自然认为王柳是输给了自己,于是心中便对自己高看了几分。
徐福撩开衣袍坐下,周围朝他投来的好奇目光,都被他无视了。
而苏邑到了奉常寺后,也很快来到了徐福的身旁,“你与王柳的比试结束了?”
“嗯。”
“那你们……谁胜谁负?”苏邑的声音不自觉地紧张了几分。
“我赢了。”徐福装作十分平淡地吐出这三个字。
苏邑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就灼热了不少,那瞬间,徐福甚至还听见了苏邑微微吸气的声音。
“你王柳高出许多。”苏邑这句话说的是肯定句,隐隐还带着赞赏的意味。
徐福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矜持的。比王柳强,那是事实!
王柳见这头徐福与苏邑低头窃语,他便怀疑徐福是在和苏邑说他的笑话,王柳心中暗恨,却根本不敢在此时去挑衅徐福。因为他连挑衅的资本也无了,若是他上前与徐福针锋相对,徐福必然会将他输了的事抖落出来,到时候奉常寺上下便知道,他还不如一个刚来奉常寺,处处被他为难的新人厉害!
他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以后身边的人岂不是也要小瞧于他?
王柳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徐福仗的是什么?他真有本事吗?不过是……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
……
徐福推开手中竹简,旁人向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