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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少爷没有接话,修长指尖在琉璃杯子上轻轻摩梭着。
白大少爷看着罗扇在纸上写字,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都强强压下了,看到后来实在是压不住了,大手一伸夺下了罗扇的笔,指着那满纸猫抓狗刨般的字直叫:“丑死了丑死了!你这字写得丑死了!满篇都是错字白字,气死我了!”
罗扇羞恼地抿着嘴看他:老娘写错字关您老人家毛事?!你气个什么劲儿!繁体字人家正在努力自学好不好!写错是难免的好不好!
白大少爷不理罗扇满含幽怨的目光,把她面前的纸扒到自己面前,略略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揉了扔到地上,罗扇急得险些跳脚:尼玛老娘写了这么半天的成果啊!白写了啊?!正要起身去捡,被白大少爷一把摁在椅上:“你坐着!看我写!”说着从白二少爷案头放着的一只金漆描缠枝西番莲纹的纸匣里抽出了一张檀笺,提笔蘸墨,毫不迟疑地写了起来。
罗扇凑过头去看,白大少爷的字她是见过的,苍劲潇洒龙形虎意,只不过这会子她关注的是他写的内容——这个坏家伙刚刚毁了她的劳动成果啊!字写得再好看,你整一篇金。瓶。梅在这儿也是不行的啊!
看着看着罗扇的一张樱桃血口就再也合不住了——白大少爷写在纸上的内容居然同她方才所写的不差分毫!不不不,并非一字不差,内容是完全一样的,但是措词与叙述更加言简意赅直达中心,若是把这张笺子直接交给选贡会上的评审们,必定能为参选品增上十二分的亮色,单这张笺子就已是相当地打动人了,再尝过参选品后,入选贡品行列几乎十拿九稳。
罗扇禁不住抬眼在白大少爷认真书写的脸上看了一阵:这个男人真是……好厉害!他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譬如罗扇教给他的手编竹艺、蛋糕制作、包元宵,等等等等,他基本上都是一学就会,而且比她这个做过成百上千次的人做的还要好;他还有着强悍的记忆力,只看过一遍她写的东西就能记住,甚至还能迅速地概括归纳并总结出最精湛的语言来——聪明,他是个非常聪明的男人,即便疯了傻了也掩盖不住他的天赋,这要是他恢复了常态……那得多可怕啊?!白二少爷……能顶得住他的逆袭么?
罗扇走神儿的功夫白大少爷已经写好了,吹了吹笺子上了墨迹,抬脸看向她道:“后面还有么?还有什么要写的?快快快,你说我写!”
“哦,有的,”罗扇收回心思,边想边道,“除了食用之外,柠檬还可以除臭、治冻疮、美白皮肤、驱赶蚊虫……差不多就这些了。”
白二少爷那厢听着,忽地提声向门外道:“来人。”青荇应着进得门来,白二少爷便吩咐她:“叫人去把刘管事请来。”青荇应声去了,白二少爷便又转向罗扇:“把你榨汁用的工具拿过来,一会儿交由刘管事带走。”罗扇也应着出了门。
表少爷若有所思地道:“你打算大量制作宁濛汁了?”
白二少爷起身走至书案边,从白大少爷手里把方才的笺子拿过来细看:“宁濛汁既有除食用之外的其它功效,不充分利用起来岂不暴殄天物?若这几点利用得好,我们说不定可以把宁濛的价格提得更高些。”
表少爷便笑:“你小子真真儿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我看你们家老三倒不像是和你同一个娘生养的,你和你们家老大才像!看在别人眼里的东西是死物,看在你们眼里的东西却都是能生财的摇钱树!我是自愧不如了,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勉强不愁温饱的普通人了。”
白二少爷看了眼只顾着在那里打瞌睡的白大少爷,轻飘飘地道了句:“若是可以自己选择出身,我倒宁可投胎在普通人家,做个只需为自己承担一切的普通人。”
表少爷被触动了心事,一时无语,两个人各怀心思地沉默起来,直到罗扇敲门进屋,把端着的榨汁工具放在了桌上。
一时刘管事来了,白二少爷便一指桌上的榨汁器,道:“四件事:把这个榨汁器拿出去,找最好的匠人按此样式做上一百个大型的,要求能用最快的速度、最少的人力、最方便的操作榨出最多的汁液来;第二件:立即派人去选地段,买地买材料,雇一批短期壮劳工,起一座生产作坊,把那一百个大型榨汁器放进去,再雇一批长期劳工,安排在作坊里,职责就是用榨汁器大批量榨汁;第三件:派人订做一批琉璃器皿备用,大小、样式去找专人设计了图纸,我过目后再拿去制作;第四件,让人带信给各个庄子上的管事,每个庄子立即规划出一千亩地来准备种植宁濛,另派专人仔细研究宁濛的种植方法,尽量做到提高产量、优种优收。”
罗扇在旁听得乍舌:好家伙!这男人还真是个行动派!一但摸到了方向就毫不犹豫地立刻付诸实际运作,更不得了的是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成套的计划,整个生产、制作和预备销售的流水线一下子就出来了,只等“御贡”的称号一下来,立刻就能将柠檬这东西大批量地推向市场,绝不留下一丁点儿的空白时期——这就是效率啊!
白家的人一个个儿的……要不要这么强悍啊?都是精英都是天才啊!相比起来……自己这个号称在生活节奏超高速的现代混过二十来年的穿越女白领实在是……能力差太远了……
再看看那厢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喝着冰茶一片安逸的表少爷……罗扇也就平衡了,反正又不是只她一个人这么四体不勤容易满足,这不是还有卫小阶同志陪着呢么,这小子其实某些地方同她有点相似,都没有那么强的进取心和争求欲,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心中都有另一种执念占据着主导地位,譬如他的执念是她,而她的执念是吃,咳。
刘管事又向白二少爷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最后抱着罗扇的榨汁机走了,白二少爷让他先办榨汁机的事,明儿就得把这个送回来,因为他还得要罗扇用它来制作参加选贡会的东西,而罗扇的任务就是利用这两天的时间精益求精地选择参会的食材并做好万全的准备,参会那天,她也是要一并跟着去的。
于是就到了六月十六这天,一大早青院众人便整装待发,因白大少爷死缠烂打着要跟着去,所以除了罗扇和青荇之外不得不多带了绿蕉绿柳两个丫头和七八个小厮,乘了一辆豪华的彩幄碧油大车,两位爷和四个丫头在车里坐着,小厮们则坐到车厢外的轸木上,主仆一行迎着盛夏清晨蓬勃的旭日向着大会举办之处缓缓行去。
选贡会的地点定在城郊琉璃万顷的影金湖上,主办方备了近百艘的双层大画舫做为会场,这个时节正是最热时候,湖面上好歹开阔散热,夹着水意的风也能带来丝丝凉意,再加上湖岸边垂柳成荫百花鲜研,景致甚好,地点选在此处正是合适不过。
距影金湖几十米开外有一大片空地,此时早停了数十辆各色马车,白府一行人还算来得早的,纵是这样也已经有七八艘画舫盛满了参会客商,离岸往湖中心划去了。剩下的画舫列成一大排停靠在岸边,船头竖着偌大的牌子,牌子上标明该艘画舫属哪类参会产品的会场,以方便客商们对号登船。
白二少爷一行由马车上下来,早有先到了此处看场地的几位白家管事等在了那里,与白二少爷汇合后便由一人在前引路,径直往标着“食贡”牌子的画舫处行去。一路这么走着一路便吸引了无数往来人群的目光向着这边投射过来——本城商户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此次大会来得更多的是外地商户,且这样重要的大会一般都是老板本人亲临现场,多半都是白胡子老头或者大肚子肥佬,乍一见如此年轻又丰神如玉的白二少爷不由齐齐惊为天人,有人竟还看得呆住了,脚步停在那里忘了迈,导致身后的一串人壮烈追尾,沿路发生了小规模的拥堵。
白二少爷目不旁视,永远是一身的云淡风轻,今日因是以朝廷名义召开的州际盛会,穿戴上便不能太过随意:一袭价值千金的玉色天蚕丝直裾,用霜丝绣了昙花暗纹,腰间系一根银绦,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半臂皓纱罩衫,黑发用一根水玉簪子绾起来,整个人便如一缕清风一抹流云,使得每一个走过身边的人都有着如饮冰泉般的清凉之感。
反观走在他身旁的白大少爷,仍旧是宽衫敞袖的魏晋风,苍色的丝袍上没有任何绣纹,长发只在脑后挑了两缕用一根同色调的丝带系了,其余的便如墨瀑般披散下来直达腰际,腰间则是一条乳白的绦子,湖风吹来,苍色与白色起伏荡漾,仿佛一泓沧海卷起细浪,有容乃大,无限深远。
遗憾的是,白大少爷脸上此刻好奇宝宝般的表情破坏了这样一种浩渺沉郁的气质,反而使得这套衣着看上去有些滑稽了。
身后包括罗扇在内的四个丫头今儿个也都穿得十分光鲜——毕竟是州际规模的大场合,总不能穿得太寒酸给主子丢脸,罗某人昨晚睡前还特意做了个面膜护理,一早起来破天荒地描了个小淡妆,樱花色的对襟儿半臂小纱襦,蔷薇色的罗裙,荼蘼白的绦子,桃花粉的绣鞋,绾了双垂鬟,簪了茉莉花,整个人香喷喷粉嫩嫩,正儿八经的天龙朝娇俏可爱小萝莉一枚。
表少爷远远地瞅见这枚小萝莉,一双眼睛就望得痴了,他的小扇子终于开始长大了,像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般在静悄悄地播芳吐蕊,也许,也许哪一天错眼不见,她就已是迎风怒放、容姿艳绝了!
方琮在旁碰了碰表少爷的胳膊将他飞走的半个灵魂儿拽了回来,低笑着道:“那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俊俏了,怎样,要不要我帮你将她……”
“与你无关,少给我掺和!”表少爷丝毫不给他好脸色,一掸袖子迎向了白二少爷一行人,方琮便在他身后笑呵呵地跟着。
表少爷今儿穿的是件宝蓝色直裰,外罩金缕镂花纱的罩衫,腰间一围织金锦带,挂着个羊脂白玉的扇形坠子,黑发用风吹牡丹纹的束发金冠扣住,周身的金彩辉煌,衬得整个人端地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