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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个小扇儿贱婢送出府去了,估摸着那个时候那位还没吃那松露,倒让那两口子顺利走脱了。”郑嬷嬷道。
“这倒不要紧,事后一查就能查到他们的头上,”卫氏冷笑,“这替死鬼他们是当定了!你叫郑文多带几个人再悄悄去他们家一趟,告诉那两口子:要么,就顶了这投毒之罪,我保他们的独苗儿子一辈子衣食无忧;要么,他们一家三口就一起下黄泉,死了之后仍然逃不过替人顶罪,让他们两口子想好了选哪一个。你让郑文盯着,若这两口子不老实想逃走,亦或是想把**说出去,就当场做掉,不要留后患!”
郑文是郑嬷嬷的儿子,自然也是卫氏的心腹,郑嬷嬷便应了,卫氏就又道:“你顺便再去告诉‘他’,就说事儿我已经办成了,从此后我与他已无再合作的必要,过些天待我还清他借的银子,彼此两清,再不往来。”郑嬷嬷应着出得门去。
绿院里,一如既往地一派平静安逸,绿野从外头进来直奔了上房,附了白大少爷的耳朵低语:“……郑嬷嬷就从紫院后门出来,领了出府的牌子,同门房说是回家带儿媳妇去瞧郎中,小的一路跟着去了她家里,见她换了衣服蔽人耳目,一路往……去了……”
白大少爷慢慢勾起唇角:“原来是他……他是巴不得白府彻底毁掉,如今见除掉了我,怕是要一鼓作气地冲着白府来了,可笑卫氏给他人作了嫁衣还不自知……也好……由他来动手倒好过我自己动手,我何不来个顺水推舟……”
窗外,秋光正晴好,天如碧,叶似金,一霎风来吹落桂花雨。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白府所在之处行来——
215灭顶之灾
来者向门房报了名号;门丁不由唬了一大跳,当下不敢怠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内院禀报。彼时白大老爷并未在府中,所以门丁就直接去了红院把来客名号报给了白老太爷;白老太爷乍听时也是吃了一大惊;顾不得多想;一厢命人通知各院主子立刻整装出迎;一厢又叫人以最快的速度去把白大老爷从铺子里叫回来。
很快;白老太爷便带领着白老太太、卫氏、白二老爷及其妻陈氏,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大群下人,恭恭敬敬地迎到了大门外,白大少爷的绿院一直紧紧闭着门;任谁叫也没人应;只好作罢,白二少爷白三少爷此刻又都不在,所以只有这几位主子迎了出来。
府门外,高头大马阔车重辕,两队兵士腰别钢刀分护左右,绣金线卐字大红锦缎的帷幄掀开,先钻出了两个青衫小厮来,一左一右扶着车厢内的人慢慢露出头,一抬脸,六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皮保养得极好,颌下一副美髯,身着一袭从一品钦差大员的大红官袍,头上戴的却是本朝特为巡抚这一有名无品的职务所定制的乌纱,于是一眼分明:这位是从一品钦差大臣被皇上特命了巡抚,到地方上来办事的。
白家众人连忙下跪行礼,口称“叩见大人”,那大人下了马车,掸了掸身上官袍,淡淡地道了声“起来罢”,白家众人这才躬身低头地站起身来,不敢随意直视这位高官。
高官身旁闪出个近侍模样的人,朗声宣道:“此乃户部任魏任大人,此番代天巡狩,赈灾、查案、抚民、处理一应事务,所有官民皆须无条件听令配合——白府,接待罢。”
白老太爷听闻不敢丝毫怠慢,连忙伸手将这位任大人请进了府门,便见那些随护兵士立刻散开,围立在白府门外,威风凛凛严整肃齐。跟随任大人一起入府的还有随身的十几名近侍、小厮和幕僚,而在队伍的末尾,却有七八名平民装扮之人也跟着踏进了白府的门槛。
卫氏偶一抬眼瞧见了这七八名中为首的那一个,心下不由一怔,既狐疑又没底,眼皮也莫名地跳了起来。那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大步掠过她的面前,却对前方的白老太爷一拱手,笑道:“老太爷安好,因任大人先去了敝府,想着来贵府时怕无人引路,晚辈便一同前来做了个向导,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白老太爷便同他客套了几句,赶到任大人前头引路,白家众人则在最后面跟着。这位任大人很是严肃,一路也没怎么言语,直到进了白府正堂,当仁不让地坐至上首,方开门见山地道:“本官此番到河东来除去代天巡狩,还肩负了圣上所托的一项重任:外藩近日频频作乱,圣上忧心边境百姓生活不安,遂有意出兵平藩,然而今夏南方洪涝、北方干旱,天灾四起,民不聊生,圣上为救黎民于水火,几乎花空了国库储银,如今为了边境百姓能够永久安居乐业,少不得要向其他地区的百姓们征借些军银,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待平定了境乱,朝廷自会将所借银两悉数还与百姓。然则普通百姓收入有限,温饱堪就,朝廷总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所以此次征借只好委屈些你们这样盈余富足的商户,总归是能吃穿不愁继续过日子的,稍待几年,待国库充盈后自会一分不少地还与你们——可听明白了?”
白老太爷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恭声应是,心道好在自家提前得知了消息,假的账目也都做好了,不怕他查账,要想一文不出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能少损失一点是一点,把白家的收入缩小了十倍,损失自然也就能少很多。
任大人是个行动派,交待清楚了之后便立即让白老太爷安排个房间出来,将白府所有账册搬过去,另指出跟随他进来的幕僚当中的四五个——却是他带来的账房,令他们去了那房间开始查账理账。
这么多的账册要想查出个大致来也得很花一段时间,白老太爷自然要留在正堂里坐陪,家里几位男主子都还未回来,小儿子白莲衣又是个不大管事的,白老太爷便让他同一众女眷先回各房去——这也算不得失礼,本来堂上这么多男人在女眷就不适合留在这儿,见过礼也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白老太太正要带着女眷们和小儿子出得堂去,却忽地听见一个声音笑中透冷地道了声“且慢”,不由停下脚回过头循声望去,见发话的正是进门时与白老太爷寒喧了几句的那位锦衣华服的平民公子,一张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地瞟了卫氏一眼,先向着上首的任大人行礼告了个罪,接着便面向了卫氏慢慢笑道:“恰巧今儿来了贵府,我原说过两日再来的,今日既然来了就索性今日把事办了罢……大太太,您找我借去的一百九十万两银子几时还?”
卫氏一听这话登时就懵了,她万没料到这个人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此事,要知道——这件事是她与他私下的交易啊!他怎么可以突然光明正大的提出来!这简直就是在当面捅她刀子啊!他——他究竟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他怎么可以才一合作完毕就立刻反噬?!而且——她分明只向他借了十万两银子,怎么到了他的口中就成了一百九十万两?!这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卫氏突然遭此状况,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愣在了原地,白老太爷却是既惊又怒,满把胡子都跟着颤了起来,勉强控制住情绪地沉声问向那华服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家媳几时竟向黎公子借了这么多的银两?”
这位黎公子——黎清雨不慌不忙地一笑:“大太太为何借银,这晚辈就不大清楚了,只知急需用钱,贵府又不允许挪用公账,大太太不好意思找别人借,恐折了贵府的脸面,因舍妹与了贵府二爷为妾,总归也算是一家人,大太太便求到了舍妹那里,请舍妹从中搭线,央我借银给她。舍妹自入了白府,似与二爷间总不能和谐,晚辈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小宠护着,也是希望她能在白府里过得好些,便舍了黎家这张脸面四处东挪西凑地筹出这么大一笔款子来,只为了以后大太太能在白府里多帮衬着些舍妹罢了。只是这笔银子晚辈也是四处找人借来的,如今钦差大人奉旨征借军银,身为我朝百姓,自当要为朝廷尽一份心意,因而晚辈想早些将银子讨回来,除去还给别人的数目,余下的都打算无偿捐给朝廷平藩用——大太太,敢问这笔银子几时能还呢?”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卫氏终于缓过神来,至此才恍然大悟自己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黎清雨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什么合作除去白沐云,他得已报父仇、出恶气,她可以让自己的大儿子白沐昙最终继承白府家业——除掉白沐云也只不过是他的目的之一罢了,他真正想要的,是整垮白府,从此后在河东地区只有黎府一家独大!他想复仇的同时还有着勃勃的野心,他狡猾又阴险,在她面前装得滴水不漏,却不成想竟有着如此歹毒的心思,一旦时机成熟就立刻将她当了矛使当了桥踩!
卫氏一时苦不堪言又无法对人说明,直气得浑身乱颤面色铁青,苍白乏力地做着辩解:“你妹妹自进了白府之后我几乎都不曾同她说过话,哪里会找她搭线借钱!你血口喷人!”
“老太爷不妨将舍妹叫来一问便知。”黎清雨不急不慌地转向白老太爷,已不屑再理会狼狈满面的卫氏。
白老太爷早已是火撞脑门气翻五内,也不容卫氏多说,当即令人去把黎清清叫来,黎清清很快来了,穿着素净的裙子,脸上也未着妆,整个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进得堂来先给任大人行了礼,再给白老太爷行礼,还要继续给别人行礼时被白老太爷挥住打断:“先紧着要事!你们大太太可曾找过你,让你牵线搭桥找你兄长借钱?”
黎清清不卑不亢地答道:“确有此事,太太只说急着用银,问妾能不能想法子联络上家兄,妾自是不敢推托,让人捎了书信回家,之后的事便不清楚了。”
“你——你们兄妹串通——”卫氏气得嘴唇哆嗦虚汗直冒,“你们串通起来害我!这完全是子虚乌有之事!我何曾找你们借过银子!”
黎清清抿着嘴不说话,黎清雨则笑起来:“太太,我兄妹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陷害你?”
这一问,卫氏就被噎住了——为何呢?当然是因为两人曾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