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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不回去,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她还想见一见那两只小鸟儿的主人。
见到了,或许能让她想起些什么来。
续断公子眼神有变,然在朱砂抬头来看他时又只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既是如此……”只见续断公子浅浅笑了起来,声音似更温和了一分,道,“小生便陪姑娘一道折回吧。”
朱砂面有震惊,柯甲则是突然伸手抓住了续断公子的胳膊,他突然间这般有失礼数,看得出,他很震惊,震惊到忘了礼数。
“公子,这……”
续断公子却是打断朱砂的话,依旧温和道:“姑娘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身旁不可无相照之人,正好小生尚无安家之所,不妨与姑娘多走一趟,小生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能救了姑娘之后又突然弃姑娘不管,这般的话倒不如不救,既是救了,小生自是要帮姑娘到底,姑娘觉得呢?”
“我……”
“人生难得相识一场,姑娘可愿当小生是朋友?”只听续断公子又问。
朱砂忙道:“这是我的荣幸才是。”
续断公子又微微一笑,“姑娘既然当小生是朋友,那小生帮姑娘一把也无甚大不了,姑娘不必太介怀。”
“我……那就多谢公子。”朱砂从不是个矫情之人,对方既已这般说,她除了道谢,其他的再多说便不妥了。
“朋友之间,无需言谢,姑娘到马车上坐吧,这便调转马头了。”
朱砂再次朝续断公子微微垂了垂首,转身回到她的那辆较小的马车上去了。
柯甲的手还抓在续断公子手臂上,并且抓得愈来愈用力,只见他张着嘴,神色着急,似想要说什么,然出口的终只是沙哑的啊啊声。
他是个哑巴,又怎可能说得出话来。
续断公子这时也才抬头看向柯甲,却未拂开他那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只是语气沉沉道:“柯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既已经离开了帝都,就不要再回去,可对?”
柯甲用力点点头。
“公子……”青茵这时也牵着马来到了马车旁,不安地看着续断公子。
续断公子轻轻一笑,道:“青茵,你也想要劝我不要再回帝都么?”
“公子,我……”青茵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在续断公子那温和的浅笑中什么都说不出来。
又或是,说什么都无用。
“都不必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公子……”
青茵重新坐上了马背,柯甲重新坐上驾辕,马车调了头,重新上路,却不再往东北方向去,而是折回,往来时的方向走。
续断公子用手撑着身下坐着的长案,慢慢往车子里侧的软榻移去,坐到了软榻的榻沿上,伸手拿过了放在枕头旁的一支簪子。
一支玉簪,精雕细琢的玉簪。
续断公子垂眸看着这玉簪,手指轻轻抚着上边的雕花,眸中尽是无奈与苦涩。
就算忘了所有,还是会再次爱上那一个人。
就算忘了所有,就算把自己都忘了,也还是想着要回到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小砂子……
续断公子蓦地将手中玉簪抓得紧紧的,本是无奈苦涩的眼神忽变得沉冷。
小砂子,就算重新回到帝都,你依旧不会想得起他,更不会再见到他。
你已不再是诛杀,亦不是朱砂。
小砂子,忘了他,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小砂子,我不能也不会让你再陷入痛苦中。
这也是那个人所希望的,离开了,就永远不要回来,忘记了,就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让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过君倾这个人,更从未有过阿兔这个人。
他会保护好她,一定!
续断公子将手中玉簪抓得更紧,随后将它收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这支玉簪,小砂子应当会喜欢的。
*
朱砂重新坐在马车的车窗边,那两只小鸟儿还未离开,蹲在一旁昂头看着她。
只见朱砂伸出手在它们的脑袋上各摸了一摸,幽幽缓缓道:“我不想忘了自己,更不想把曾经全都忘了,就算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也还是想要想起来,我什么都不想忘。”
“或许你们的小主人能帮到我,为我带个路,找到你们的小主人,可行?”朱砂说着,又抚了抚两只小鸟儿背上的羽毛。
只见它们扑棱扑棱翅膀,同时啾啾叫了几声,似是答应了,然后一同飞到车窗边,啄着那颇为厚重的帘子,似要出去。
朱砂抬手撩开车窗边的帘子,两只小鸟儿同时飞了出去。
朱砂连忙将头探出去看它们飞向何处。
只见小鸟儿朝现在马车所行的方向飞出又飞回,反复几次,又飞回到了车窗上,以此来告诉朱砂,现在这个方向,对了。
骑马行在一旁的青茵这时微微转过头来,朱砂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发现青茵面上神色很是冷淡,并无之前的淡然。
朱砂将帘子垂下,这般她便不会再看见青茵那双似覆了一层冰霜的眼睛。
青茵姑娘与那名为柯甲的少年,是极为嫌恶她的吧,害得他们的公子这路上带了个累赘不说,这累赘现下竟还说要折返要回去。
任是谁,都不会不介意。
朱砂无声地叹一口气,往后躺下身,仰躺在了马车车板上。
除了续断公子,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不喜的,不管是青茵柯甲还是这一路上见过的人,都是如此,她之前难道也是这般人么,一个去到何处都会让人觉得不喜的人?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便这么莫名地让人不喜么?
这般的她,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若都是如此,那她身旁的人又是如何看她待她的?她的亲人又是如何?
而她……可有亲人?
若没有亲人,那这个让小鸟儿给她捎来小信的人,会是何人?
朱砂伸手摸向自己的腰带,从腰带后摸出一样小物事后抬手到眼前来。
是方才从绿尾小鸟儿腿上取下的那张被雨水浸湿过的小纸条儿。
朱砂此时正看着纸条上那已经被雨水浸得模糊不清的字。
究竟是何人,是何人在念想她,是何人会给她捎小信?
这个人,又可是这个世上唯一会念想她的人?
朱砂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得满是自嘲。
她这几日所想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不应当是会想这么多的人才是。
或许是因为她太想太想想起过往了,所以才无时无刻都在回想,努力回想。
这个会念想她的人,可有在找她?
马车摇摇晃晃,朱砂躺在车板上,随着马车摇晃,晃着晃着,她渐渐闭上了眼,慢慢睡了过去。
想得太多,很累。
睡去了,便会入梦。
马车内没有续断公子特意为她点上的熏香,她便又入了梦,入了那个只有漆黑与冰冷并且永远都找不到尽头的梦。
还有雨声,哗哗哗,让她觉得愈加冰冷。
雨打在水面上,而她,就在水里,在黑暗的水里,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下沉,再往下沉,沉向黑暗的最深处。
她的身上如压着千斤巨石,让她上浮不得,只能往黑暗冰冷的深处掉。
太冷,太黑,太过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自己的手,伸向上方,好似这般就能等到有人拉将她的手拉住,将她从这冰冷黑暗的水里拉出一般。
“阿兔,阿兔……丞……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
朱砂又在梦中惊醒。
------题外话------
嘤嘤嘤,我们的小朱砂好可怜~
小朱砂叫了阿兔和丞相大人!
009 丞相大人是谁?
朱砂又在梦中惊醒,心突突直跳,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好像她真的沉在了水底堪堪被人救出水面上一样。
可她身上没有一点湿漉,她的周围没有水更没有雨,只有车辙滚动而发出的碌碌声,她还是躺在马车里才车板上。
她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一个只有冰冷与黑暗的梦,梦中只有冰冷的水与无尽的黑暗,可却让她觉得恐惧,这个梦于她而言,是可怕的。
她……怕黑,怕什么都看不见的无尽黑暗。
她……怎会做这样的梦,又怎会害怕这样的梦境,害怕到竟在梦外都喊出了声。
朱砂听到了自己方才从梦中惊醒时惊惶的喊叫声。
她喊了,喊了……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是谁?她为何会喊出这样惊惶不安的话,就像在向这个丞相大人求救一样。
她为何会向丞相大人求救?
这个丞相大人可是与她有着什么关系,于她来说可是重要的人?
若不是重要的人,她又怎会在害怕的时候脱口而出这四个字。
可丞相大人是谁?可是燕国的丞相大人?又是……何名字?
她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便是这个丞相大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丞相大人……”朱砂抬起手,将手臂压到了自己眼睛上,闭起眼,无力地自言自语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若是燕国的丞相大人的话,马车按照原路返回的话便是去往帝都的路,到了帝都,她或许能想起些什么,又或许,能见到这个丞相大人也不一定。
“啾啾——”朱砂用手臂遮压着自己眼睛自言自语出这一句话时,那不知何时又回到马车里来的小瓦雀此时跳到了她的手心里,低下头啄啄她的手心,好像有话要和她说似的。
小瓦雀啄得轻,那力道像是在挠着朱砂手心一样,让她觉得有些微的痒,使得她忽然一个反手便又将这小瓦雀抓在手里,移到自己面前来,同时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轻轻戳着小瓦雀的脑袋,故意绷着一张脸道:“小东西,你没瞧见我不开心么,还啄我,当心我把的毛拔了烤着吃。”
“啾——!”小东西立刻一动不动,只定定看着朱砂,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对于这只能听得懂她说话且双颊上各有一块黑斑的小瓦雀,朱砂觉得怎么看都怎么好玩儿,尤其配上它那双豆大的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的模样,使得朱砂不由轻轻一笑,心中因回忆而起的烦闷也随着这轻轻一笑散去了些,便将那点在它头顶上的食指移到了它的下巴上,挠了挠,浅笑道:“小东西,看把你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