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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妈妈抿着唇,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聂青娘此时都快要急哭了,只急切的问着:“这位沈妈妈,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劳烦你倒是开口说一说啊。”
郑国公却是没有聂青娘这样好的耐性的。他直接又是一掌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桌,随后起身站起,爆怒道:“到底说是不说?若是不说,我即刻叫了侍卫进来,先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再说。”
珍珠此时又开始拽着沈妈妈的衣袖子了,只哀求着:“沈妈妈,你倒是说啊。三十板子打下来,咱们两个还能有命在?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搭上咱们的命啊。”
两重夹击之下,沈妈妈终于是瘫软下了身子。
她白着一张脸,喃喃的说着:“我说,我说。”
于是接下来她便详细的说了当年简太太生下的孩子是如何的死了,随后静远师太如何的抱了简妍过来劝说着简太太收养了简妍,简太太这些年中又是如何的对待简妍,更有甚者,已是将简妍许配给了周元正为侍妾,为的就是为了替自己的儿子谋个一官半职,总之这些年中所有的事,全都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中间几次简太太厉声的呵斥着沈妈妈,想让她住嘴,甚至是想冲上来打她,但早就是被魏嬷嬷叫了两个仆妇上来按住了她。
而等到沈妈妈一说完这些话,聂青娘就哭了。
“我苦命的孩子啊,这些年中她竟然是受了这些罪。”又颤着手指指着简太太,怒道,“天底下竟有你这样毒蝎心肠的人?先是让我女儿给你的儿子挡煞气也便罢了,随即竟然将我的女儿当做瘦马来养,还要将她许给年纪那样大的人为侍妾,就为着你儿子的仕途。枉费我女儿这些年中在你面前那样的乖巧孝顺,纵然是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可你竟然全不顾念一点母女亲情,你这样的人,菩萨怎么不收了你去?”
郑国公的心里也不大好受。
转头见得聂青娘哭的一张原本苍白的脸都挣红了,他难得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下来,安抚着:“别哭了。”
聂青娘拿了手绢拭去了面上的泪水,又有些担忧的问着:“国公爷,现下这妇人将妍儿许给了周元正为妾,这可如何是好?那周元正毕竟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咱们虽然是有国公的爵位,但。。。。。。”
但手里却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只是这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下去。
郑国公闻言,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傲慢的说着:“就算她周元正再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又如何?若是简妍真是我的女儿,那她就是我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难不成我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还要给他周元正为侍妾?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到这里,又极是厌恶的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简太太,不耐的说着:“且周元正说的是要她的女儿为侍妾的,若简妍不是她的女儿,是我李翼的女儿,他周元正还能过来找我要人不成?要也是找她要,关我什么事?“
简太太如一滩烂泥一般的瘫软在了地上,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全完了。
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现下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的都十分的顺利。
郑国公次日就遣了四名侍卫快马加鞭的去了隆兴府,特地的请了静远师太过来问话。等静远师太到了之后,非但是如实的说出了当年她看到简妍和她身旁那名仆妇的情境,详细的描述了那名仆妇的衣着相貌,拿了当年在那名仆妇身上找到的乌木腰牌出来,还带了一只包裹过来。打开了看时,里面是一套月白纱夏布的夏衣,大红色绣荷叶锦鲤图的小肚、兜儿,一双牙色的小布袜,一方天青色的绢纱包被,皆是当年简妍身上所穿的衣物。
这些衣物都是聂青娘当年自己亲手准备的,如何会不认得?于是她当即便让魏嬷嬷唤了简妍过来,一行哭,一行说,将当年的事一一的对简妍说了清楚,告知她她并不是简太太的女儿,而是自己和郑国公的女儿。于是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只哭的郑国公在一旁也红了眼圈,屋中的所有丫鬟仆妇也各是掩面哭泣。
而这样的事后来不晓得就怎么传了出去。毕竟郑国公里原本只有两个庶出的女儿,现下却忽然有了一个嫡出的女儿,于是众人皆是感叹郑国公这位早年失落的嫡女的不幸遭遇。后来甚至这样的话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感念着当年毕竟是因着郑国公追剿端王的缘故,所以他这位唯一嫡出的女儿才会失落,心下感慨的同时,便特地的下了一道恩旨,破例册封简妍为乡君,封号乐安。
第123章 绵里之针
李念兰现下正坐在婉姨娘桐香院的临窗大炕上不悦的抱怨着。
“先时大姐不是说过,她会想法儿的让那几个去隆兴府接那破姑子的侍卫见到那姑子的时候就结果了她,然后随意的拉了个姑子过来,只说她当年并没有抱了一个小孩给简太太的么?怎么末了那几个侍卫却是将那破姑子毫发无伤的接了过来,还拿了什么府里的乌木腰牌,和那一包简妍当时穿过的衣服出来?这下子可就好了,爹爹和夫人就都认定了简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婉姨娘手中拿了郑国公府上个月的进出流水账册,正半垂了头在看着。
听得李念兰的抱怨,她便撇下了手里的账册,抬头望着她。
“你惯是这样,”她面上的神情虽温婉,但是语气却是带着责备的,“心里藏不住一点子事,喜怒都只在脸面上,谁瞧不出来?纵然是你以往心里再不喜简妍,可见着她现如今是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又是皇上亲口册封的乐安乡君,往后你见着她的时候还是要客气些。不是我拿你大姐和你比较,她就比你会做人。就算一开始她也是不想简妍的身世明了,暗中的拿了银钱给那几个侍卫,只说无论用了什么法子,都不要让静远师太将当年的实情说了出来。可及至到了后来简妍的身世尘埃落定了,她一听说,昨日便特地的赶了过来恭贺你爹爹和夫人,又拉了简妍的手,只哭着说我苦命的妹妹,受了这么些年的苦,不过好在现下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又拿了那么些首饰和衣裙给简妍,说这是她做姐姐的一点子心意,哄得你爹爹多高兴?倒是你,昨日摆着那样的一张臭脸,谁看不出来呢?往后你可要多多的跟你大姐学学才是。不过是几句好话罢了,上下嘴唇一碰的事,费得什么?又能哄得旁人高兴,自己又能落得了好去,何乐而不为呢?”
李念兰被婉姨娘这样一说,只气的骨朵了一张嘴,转头望着窗外,压根就不去理会她。
院子里有一株极粗的泡桐树。只是现下尚且还是早春,并未到花期,不过是乌褐色的枝干上零星的坠着一些花苞罢了。
耳中听得婉姨娘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听得她的声音响起:“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觉得那简妍原本只是个商女,身份那样的低微,可是去年那会在桃花林的时候就敢抢了你的风头去,徐侍郎心里又高看了她几眼,所以你就心里一直不待见她。但现下她忽然就成为了这国公府里唯一嫡出的姑娘,又得皇上册封为了乐安乡君,身份大大的越过了你去,你便心里极是不痛快。但现下已经是这样的情形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得也就只能忍一忍。左右她也只是个女子,再怎么样也是要出嫁的,不过是现下在这国公府里占得一所院子,拨了几个人给她使唤罢了,你又何必。。。。。。”
一语未了,忽然就见李念兰扭过了头来,一脸愤恨的模样,咬着牙说着:“可是她现下住的是辛夷馆。那时候我那样的求着爹爹,想搬到辛夷馆里去住,可是夫人都是拦在头里,爹爹也就没有答应。但是现下简妍却住了那辛夷馆,还给她身边配置了五个大丫鬟,但我和姨娘身边也就只有两个大丫鬟。她那样低贱的身份,怎么配住在辛夷馆?怎么配使五个大丫鬟?”
“住口。”婉姨娘低低的断喝了一声,“你说话到底还过不过脑子?她现下非但是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还有乐安乡君的封号,怎么不配住在辛夷馆?怎么不配使五个大丫鬟?你到底晓不晓得她乐安乡君的身份是什么意思?乡君是宗室爵,原是绝不封赏外人的。她现下是天家的人,是有年俸和宗室禄米的。纵然论起来你比她大,是她的二姐,可若真要说起来,往后你但凡见着她的时候都要对她行礼,称呼她一声乡君的。”
“我才不要对她行礼。”李念兰声音陡然提高了两分,娇美的面容也有几分扭曲,“就算她现下是乡君又怎么样?可那样也改不了她底子里依然是个商女的身份。那样低贱的人,凭什么能越过我去?还要我给她行礼?她也配?”
婉姨娘只气的额头青筋暴跳,忍不住的就伸了手去抚着额头。
而这时李念兰已经是起身下了炕,转身气愤愤的撩开帘子走出了屋子。
“兰儿。”婉姨娘忙唤了一声,但李念兰脚步急促,早就是去得远了,也就唯有面前的五彩盘花帘子还在来回的晃荡着。
婉姨娘望着帘子出了一会儿神,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柳嫂说着:“她这样骄纵的性子若不晓得收敛,迟早会出事的。”
婉姨娘原为县丞之女,也算得是小家碧玉。那时候郑国公刚袭了宁远伯的爵位,偶然一次遇见了婉姨娘,喜她温顺的性子,便纳了她为妾。随后她也算是争气,先是生下了庶长女李念宜,后来又一举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李念兰和庶长子李敬,在这国公府里也就算是站稳了脚。及至后来聂青娘因着失落自己女儿的缘故,身子一直不好,压根就没有精力来主持中馈,所以郑国公便让她接手管着这国公府里的事。又加上等李念宜大了,一举就成为了宁王的妾室,母凭女贵,她在这国公府里也就算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了。
但李念兰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这孩子,性子实在是太骄纵了。又是个说话不过脑子,喜怒都在脸上的性子,原就容易招惹祸事。更何况现下忽然又来了一个简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