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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正的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着。
他觉得心慌口干,他觉得全身都在冒着汗,他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只恐惧的在狂跳不止。
徐仲宣一面伸手慢慢的拨弄着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伽南手串,一面欣赏着周元正现下面上双眼发直的恐惧神情。
这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往往比死亡本身更让人觉得害怕。
如果可以,这种死亡的恐惧感他想让周元正多多的‘享受’片刻。
可是身后的小太监凑了上前来,低低的问着他:“徐侍郎,是否能让周元正上路了?小的们待会还要回去皇上复命呢。”
徐仲宣几乎是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望着周元正面上恐惧神情的目光。
“周大人,”徐仲宣的声音里带了笑意,“你想好了究竟是要选哪一个死法了吗?”
周元正的喉头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的扼住了一般,只听得到浑浊的嗬嗬的声音,却听不到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于是徐仲宣便道:“既如此,那下官便擅自做主,替周大人选一种死法吧。”
说罢,他目光望向端着毒酒的小太监,微微的侧了侧头,示意他进去喂周元正喝。
小太监领命,忙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盅酒,双手捧着就站到了周元正的面前。
一般若是有骨气的官员,这会也不用别人催促的,自己端了酒杯一饮而尽也就是了。但是周元正显然已是被徐仲宣方才描述的那番话给吓破了胆,所以他望着小太监手上端着的酒盅里面泛着惨白的酒水,非但是没有伸手过来接,反倒是身子往后一直倒退着。
徐仲宣见状就笑道;“看来周大人是狠不下这个心来的。既如此,也罢,看在周大人你好歹也曾是我恩师的份上,学生就来帮你这一把。”
说罢,他示意两个小太监钻进了牢狱里面,一边一个按住了周元正的肩膀。而他自己则是一手拿了这酒盅,一手拎了装着毒酒的酒壶,也矮身进了牢狱里面。
他纤尘不染似的白色靴底沉稳的踏在乌黑的地上,绯色的官袍下摆缓缓的划过牢狱里面潮湿的稻草上。
这样的一段路,他的步伐走的沉稳坚定,可是落在周元正的眼中,却是瞳孔急剧的收缩着。
周元正想挣扎,但是按着他两边肩膀的小太监伸手一左一右的掰开了的嘴巴,饶是他如何的挣扎那也是挣脱不掉的。
于是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仲宣眉目含笑的将这一盅毒酒全都灌进了他的喉咙里。又怕分量不够似的,徐仲宣后来又连续的给他灌了两盅毒酒下去。
最后徐仲宣当着他的面,慢慢的松开手,让手里的酒盅和酒壶全都掉落到了地上去。
冷硬粗糙的地面,酒盅和酒壶掉下去的瞬间就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碎瓷片四溅。
周元正待要开口大骂,待要开口诅咒他,但是徐仲宣却是明了他心意一般,吩咐着两名小太监反剪了他双手用绳子困了起来,又用稻草塞满了他的嘴巴。这样任凭是他有什么话都是骂不出来的了,也就唯有愤怒的呜呜个不住。
而徐仲宣这时已是走至牢狱外面的那张圈椅里面坐了,两名小太监也垂手跟了出来,远远的至一旁垂手等候着。
断肠草的毒性并没有那么快的就发作。所以徐仲宣一面坐在椅中望着周元正的时候,一面就同他说着话。
“周大人可还记得梅娘?”徐仲宣笑吟吟的将右胳膊倚在了扶手上,微微的倾身向前,笑道,“下官前些日子让人去查了查梅娘的事,倒是查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周大人要不要听听?”
“下官听说,梅娘当年其实是有自己的意中人的。只不过她的意中人却并不是周大人你,而是她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兄。当年你与梅娘在寺庙中偶遇,梅娘不过是瞧着你这人落魄的有趣,所以便同身旁的丫鬟调、笑了几句。只不过这样的笑容落在周大人你的眼中,却是以为她对你有意。便是后来,那些诗词唱和,书信往来,其实都不是梅娘,而只是梅娘的庶妹和姨娘用银子买通了梅娘身边的人,假借梅娘的名义与你私相通信罢了。而她们的目的,就是想借着这件事将梅娘这个碍眼的嫡女除去。”
望着周元正眼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徐仲宣便又慢慢的将这话题说下去:“后来的事你也晓得了,梅娘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只以为着是梅娘与你私相授受,便遣了人来捉拿你,又罚了梅娘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你没有骨气的一个人逃掉了,梅娘却因着此事死了,只是她临死的时候尚且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不过我猜测着她死的时候心中一定是恨着你的,因着若不是你那时曲解了她为何而笑,只怕她现下还会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兄喜结连理,儿女绕膝。”
“所以你看,”徐仲宣的身子往后靠着椅背,双手一摊,面上有惋惜的表情,“你心中所谓的与你情深似海的梅娘,你这一辈子所谓的对梅娘不忘情的执念,其实都不过是你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而已。真相其实是,梅娘压根就记不得你长什么模样,甚至是从头至尾都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你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而且还是一个落魄不堪的路人。甚至是因着你,梅娘才会那样早早的就香消玉殒。所以对于梅娘而言,只怕若是有来生,她真是恨不能啖你肉喝你血的。”
这样的话听在周元正的耳中,比方才徐仲宣描述他的死状更让他觉得绝望。
他想冲过来撕打徐仲宣,但是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一双手又被反剪在背后用绳子紧紧的捆住了。他想破口大骂徐仲宣,诅咒他不得好死,即便是死后也要入十八层地狱,可是嘴巴却是被稻草给塞满了,什么话都骂不出来。
他也就唯有双目充血似的红,口中一直在嗬嗬的大叫着,同时身子一路向着徐仲宣的方向滚了过来。
自始至终,徐仲宣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幕。
他面上没有了方才一直画上去般的优雅笑意,一双眸中只有着彻骨的冰冷肃杀之意。
“周元正,早在你当日在醉月楼中逼迫简妍欲自尽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日你的这个下场。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势必要让你从这世间消失。至于梅娘的事,那是你自己做的孽,怨不着我。我不过是将当年的实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你罢了。所以你好生的准备着,黄泉路上,阴司殿中,想一想梅娘会如何在十殿阎君面前控诉你的罪行吧。”
周元正终于慢慢的不动了。临死之时,他圆睁着一双眼,恶毒不甘的望着徐仲宣。
徐仲宣却是不为所动。
即便是死,他也要周元正死不瞑目。
随后他吩咐着狱卒过来验一验,看看周元正是否真的气绝身亡了。
待狱卒验过了之后,垂手禀报着说犯人已是气绝身亡之后,徐仲宣便双手扶着圈椅的扶手,起身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周元正一眼,只是径直的转过身,带着两名小太监出了诏狱。
诏狱外面日光溶溶,和风习习,紫燕绕梁,正是一年春光烂漫之时。
徐仲宣双手拢在袖中,站在和煦的春日阳光中,抬头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属于周元正的内阁时代终于结束了,而属于他的内阁时代即将慢慢的来临。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将简妍娶回了家,放在身旁,日日的能见着她才是。
想到这里,他面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随即他便抬脚离开了这里,阔步奔着前面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少年夫妻
简妍正在同徐妙宁、徐妙锦等人在花园子里放风筝。
她郑国公嫡女的身份被徐宅里的众人知晓之后,吴氏为了不得罪郑国公府,当机立断的就赶走了简太太。秦氏倒是没什么,左右她与简妍之间素来的交往也是不深的。冯氏则是想着要徐妙华没事就来郑国公府里同简妍攀攀关系,毕竟若是搭上了简妍这个国公府嫡女外加乡君的便车,往后定然是能给她寻一门上好的亲事。而俞氏则是极为的后悔。
周元正科场舞弊案查出来之后,随后皇帝便下旨开了恩科,徐仲泽已是在这次恩科里中了二甲头名传胪,授了翰林院庶吉士。随后徐仲宣遵守他头先对俞氏的承诺,亲自上门替徐仲泽求娶苏瑾娘。现下徐仲泽和苏瑾娘的亲事已然定了下来,只等着金风送凉的时候就行大礼。
苏瑾娘的父亲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俞氏对这门亲事原是极其满意的。只是后来她知晓了简妍是郑国公府的嫡女和乐安乡君的封号之后,她整个人就觉得不大好了。
若是当初她听了徐仲泽的话,诚心的去找简太太说上一说,说不定当时简太太就会答应让简妍嫁给她儿子。那依着简妍这会子的身份,她往后对徐仲泽的帮助该有多大?
俞氏一时只觉得悔不当初,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听信徐仲泽话。
而所有人之中,也就只有纪氏是得益最大的了。
简妍客居在徐宅的这近一年里,纪氏对着她还算是和善的。且徐妙宁又和简妍这样的交好,是以她现下倒是可以完全的让徐妙宁同简妍多亲近亲近。
而简妍自然也是喜欢徐妙宁没事就来郑国公府里找她来玩的。她原就很喜欢这个表妹,更何况徐妙宁一般都是会同徐妙锦一块儿来找她,而徐妙锦每次过来则都会带了徐仲宣的信来给她。
自打那日徐仲宣带了她来郑国公府之后,就算是她当时的身世尚且还没有完全决定,聂青娘却是不肯让她离开自己身边的。所以自那日开始,她已经是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徐仲宣了。不过是趁着偶尔徐妙锦过来的时候,彼此传一传书信以慰相思之意罢了。
前几次徐仲宣的信中都特地的叮嘱她近期不可外出。因着她现下虽然是有国公嫡女和乡君的身份傍身,但若是出门,难保就被周元正得知,然后就会被他用什么下作的手段劫走了她,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藏了起来。
周元正自然是一直都不肯对简妍放手的。且既然他身为首辅,这点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个把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且到时还只怕没有证据证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