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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从外头赶回来,小厮便跟他说今晚吃了饭后,老爷夫人留了安然说话,却不知是说了什么,只是出来后,眼眸通红,怕是挨了训斥。心头更是懊悔,疾步去了院里,便见春桃端碗要进去,顿足问道:“这是什么?”
春桃答道:“回少爷,是端给少夫人吃的安神药。”
宋祁心里一个咯噔:“安神?”
桃看了他一眼,见他盯来,怕是不问清楚缘由自己也脱不了身,悄声:“嗯,自从从宫里回来,少夫人就一直睡的不安。一晚要问好几次少爷可回来了没,等知道您在偏房睡下了,才能入睡。而且这今日一直去云祥客栈,那儿也冷得慌。”
宋祁眉头拧的更甚,安然真是……笨丫头。他伸手将药端过:“下去吧。”
春桃两耳竖了竖,面露喜色,这是要和好了?等宋祁进去,她便将其他下人也商量着唤远了。
跨步进去,安然以为是春桃,琢磨着也是这个点喝药了。正在给婴儿衫的袖子绣花的她没有抬头:“把药放在桌上吧。”
宋祁看着坐在床上,以被覆至小腹的安然,那般宁静淡然,眉眼处却隐约有愁色,连圆润的面颊也微瘦了些。
不见答声,安然手势一顿,抬头看去,便看见宋祁站在那,不由一愣。
气氛登时默然,还是宋祁先反应过来,拿了药过去:“先喝药吧。”
只是片刻,安然便放下手上的东西,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急于解释一件事,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误会更深,以为她心虚;二是完全原谅,十分理解。她忽然害怕宋祁会是第一种。
宋祁见她未语先忧,轻声:“把药喝了吧,天冷,冷的快。”
安然抬头看他,眼眸蓦地溢满泪:“宋哥哥……”
宋祁怔松,将药放到一边,给她抹泪:“别哭……是我错了,非但没有保护好你,还避而不见。”
字字敲来,安然更是难过,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已害怕失去他到这个程度。埋首在他腰间,那衣裳还冷冷的粘着些许飘雪,化在紧抱的手上,却不觉寒冷。
“先把药喝了吧……”
安然渐止了哭声:“你便是那药,哪里还需要喝它。”
宋祁默叹一气,握了她的手轻松开,俯身印在那冰凉的双唇一记:“别哭坏了身子,那件事的缘由我已知晓,是我错了。”
安然摇头:“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到底还是忽略了你的感受,那种事,又有哪个男子不在意的,可我竟全然未觉。”
彼此道歉,可实际方才出现在对方眼前时,就已经没了间隙。再多说,其实也是不必要的了。
安然知道是贺均平亲自去找了宋祁说这些话,十分意外,他的脾气安然知道,自尊心那样强的人……
此生遇到这样的两个男子,是她之幸。
滨州,天气寒冷,却也没飘雪。似乎不管这儿多冷,老天都舍不得飘一点儿白。
李府上下今日正忙,男子等在正堂,那痛声未间断的从后面传来。
李瑾良见兄长脸色青白,几乎把手指都掐进另一只手掌,忍不住说道:“哥,你要不要先去外头走走?”
李瑾轩摇头:“我在这等就好……怎么还没听到哭声……”
话落,那边就传来耗尽了气力飘来的哭声,可却是清妍的。李瑾轩的脸色更白,顿时懊悔:“老天,我要听的是孩子的哭声啊。”
虽然气氛紧张,可李瑾良还是差点笑了出来,忍的好不痛苦。
李仲扬倒是淡定,毕竟已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儿子的心情他倒是能理解。
宅子很小,清妍的痛声又大,几乎是声声刺在几人耳边。忽然听见她嘶声叫道“我不生了”!
听的李瑾轩差点冲进里面去。
沈氏和宋嬷嬷还有产婆都在房里,柏树进出的端热水。安素在厨房烧水,因为母亲不让她进去,说怕她见了会害怕。放着柴火进灶里,越听就越觉心惊胆战。
“李安素,又不是你生,那么担心做什么。”
安素看了一眼在旁边递柴的骆言,扭头不理他。那是她的大嫂,是她的外甥呀,当然担心了。
两人的亲事订在二月,只因周姨娘还想多留她一年,李仲扬和沈氏便允了她。骆言便时常过来,这日刚进门,就见李家忙成一团,说是长媳要生了。别人无暇管他,他也乐个自在,跑去找安素玩。
骆言低头看她,美丽的面庞被灶火映的红如山花,心里痒痒的,伸手碰她面颊。安素惊了惊,拿了木柴要打他,又挪远了些。姨娘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偏他没点正经。
察觉到那目光灼灼,仍在往这盯来,安素又回身推了推他,要是让姨娘瞧见,就不是她这样轻打他了。
骆言坐的如石磨,就是不走,笑道:“好了,我就是忍不住,别赶我走,我保证会坐着不动的。”
安素微努了嘴,骆言立刻说道:“你怎么能不信我,我好歹是你未婚夫呀。”
安素抱膝笑笑,姨娘不反对了,骆言又在身边,真好。
骆言也静悄悄坐在一旁,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就开心:“李安素,我会好好对你的,不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安素顿了顿,轻点了头。
骆言心如开了朵红艳的花,差点又要抱她,手还没伸出去,就听见宋嬷嬷喊道:
“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
那喊声一传来,安素便站立刻起身,骆言扑了个空,想要唤住她,手上被她塞了拨火棍,把他往灶口那轻推了下,他苦着脸看她跑出去,分外不乐意,他不是来给李家人烧水的,他是来看安素的!
安素跑到后院,已经听到孩子的哭声,想要进去,就被刚出来去取水的周姨娘拦住了:“你去取水,别进去。”
里头又有痛声传来,见安素往里头探,周姨娘说道:“还在生着呢,你快回去烧水。”末了又道,“骆言那小子不在那吧?”见她抿嘴噤声,拧眉,“好了好了,今日没空理会他,让他赶紧烧一锅热水来。”
安素松了一气,抱了抱她表“谢谢姨娘不揍他”的谢意,倒让周姨娘觉得暖心,女儿就是贴心。
清妍方才已经痛晕了一次,被产婆掐人中,本不愿醒,可耳边回响着产婆焦急的声音“快些醒来,否则这孩子在娘胎太久要憋气的”,听到孩子二字,昏沉沉强撑醒来,痛痛就好,孩子就出来了。
什么今年生俩后年生俩,她才不要了,就生这一次就好,再不要生,再不要生了!
沈氏在一旁给她擦汗抹提神的药油,急的求告菩萨几百回,那撕心裂肺般的喊声传入耳中,心疼她这身子,真怕撑不住。
产婆见的多了,倒也还算淡定,更何况已经生了一个,有了先例,后面就比较轻松了,只要产妇有力气就成。
那身下一空,又听见啼哭声,清妍才回过神来,终于……结束了。
产婆剪掉脐带,笑道:“夫人可真是有福气,两个男孩。”
沈氏还没来得及看孩子,只是见清妍肚子仍是高耸,顿了顿:“产婆,这肚子……”
产婆瞧了瞧,皱眉,探手轻抚,面色一变:“祖宗,这里头还有一个啊。”
清妍差点闷出一口血来,本来还没什么事,不知是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了还是什么,话落,又疼了起来。
前堂的人听见那啼哭声响起,一个还没什么,一回又听见婴儿的哭声交错,便知两个孩子都出世了。李瑾轩这才松了一气:“谢天谢地,终于生了。”
李瑾良还没道喜,就见柏树急匆匆跑了出来,李瑾轩忙问道:“清妍可安好?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柏树步子未停:“两个男孩,但产婆说还有一个呢!我要去抓些醒神的药。”
李瑾良忙说道:“我去吧,你回去照顾大嫂。”
柏树点头,便又回去了。李仲扬也坐的不安了,郡主那身体能受得了么?当年沈氏生安然一个可都去了半条命,休养了几个月才好转。
李瑾轩瘫坐在椅中,揉额头:“三个……”
他后悔一件事了……当初不该那样使劲……
第三个孩子倒没有挣扎太久,清妍喝过汤水,迷糊中提醒自己要使劲,不能把孩子闷坏了。一会孩子就出生了,瞧见孩子的脑袋,沈氏喜的落泪,可苦了清妍。
听见孩子的啼哭声,身下彻底空了,清妍迷迷糊糊的看着绣花床幔,弱的几乎说不出话:“娘……生了……吗?”
沈氏含泪道:“生了,是个女孩。”
清妍露出笑颜,男女都齐了,以后都不用再生,想罢,再也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大年三十,宋嬷嬷早早做好专门给清妍吃的鸡汤鸡蛋,还没端去,李瑾轩自己就摸到厨房,怕清妍饿着。见他着急的模样,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宋嬷嬷抿嘴笑笑:“少爷,已是做爹的人,倒跟个孩子似的。”
李瑾轩笑道:“嬷嬷就别笑话我了,菜可做好了。”
“好了好了。”宋嬷嬷盛好鸡汤,放了三个水煮鸡蛋在里头,“可要一滴不剩的喝完。”
李瑾轩应声,拿到房里,清妍怀里抱了一个孩子,其他两个还在小床上睡。他经过时仔细看了看,那小脸的褶皱已经舒展了,红嫩的可爱。
到了床沿,清妍就蹙眉了:“又是鸡蛋,又是鸡汤,我都要吃吐了。”
李瑾轩笑笑:“母亲说,坐月子的人就是吃这些的,来回不过几道菜色。”
清妍苦了脸:“所以说我要吃到下个月么?”
李瑾轩伸手刮她鼻子:“吃吧。”
清妍这才不甘愿的拿了筷子,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等你吃完,差不多就吃团年饭了。”
“喔……大鱼大肉的是吧,还有好酒好菜……”她夹开一个鸡蛋,闻着就难受了,十分想念其他的菜呀。
李瑾轩抱着女儿看,好像三个孩子没什么差别,母亲说他缺心眼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可他分明疼着,就是认不出:“清妍,当初只想着你会生两个,所以就想了一男一女的名字,如今还得想一个。”
清妍抿嘴笑笑,喝了一口鸡汤:“为什么是一男一女,不是两男亦或是两女?”
李瑾轩笑笑:“想要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