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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本本分分的收了安素这名字,心里倒不希望孩子一生太过平淡。
快一岁半的安然已经能走路了,虽然走的还有些不稳当,但因可以四处走动,奶娘稍不注意,她便往外头跑。偶尔摔了一跤,也不哭号,起来再走。窝在摇篮里那么久,她早就想到处走走了。
宋嬷嬷简直拿她没办法,哭笑不得:“以前常说你乖,如今下地了,反而好动得很。若是日后能跑,这院子可就不够地方了。”
沈氏笑道:“劳烦嬷嬷费心了。”
宋嬷嬷忙道:“可不敢当,能照顾四姑娘是我的福分。”
“嬷嬷客气了。”沈氏说完,安然又偷偷溜走了,不知是绊到了什么,五体投地趴着,她忙走过去抱起她,见脸上擦破了许多,生怕她嚎起来。
安然拧眉,小孩子的皮肤就是易破,虽然很疼,可是看着娘亲的眼神,她怎么能哭。眼眸满是怜爱,看的她心窝一软,享受着这从未得到过的母爱,柔嫩的小手环住娘亲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娘,不疼,不哭。”
这么一说沈氏却更心疼,将她抱回石凳,放在膝上,替她轻擦脸上灰尘。婢女已经去拿药了,沈氏揉着她的小手,说道:“然儿别急着走,等腿再长结实些了,就可以好好走路了,要是真摔疼了可怎么办。”
安然低低应了一声:“以后然儿会慢慢走,不让娘担心。”
四岁的安宁撑着下巴盯着安然,不得不说,她确实很听话,摔了那么重的一跤竟然也不哭。手忽然被握起,仰头看去,只见沈氏笑道:“宁儿带妹妹去走走。”
安宁一顿,安然也不知要做何回应。
沈氏将两人的手叠交,柔声:“宁儿,然儿,即便你们非一母同胞,但也是你爹爹的骨肉,都流着李家人的血。日后定要彼此扶持,这才是姐妹。”
安宁握着那胖乎乎的小手,声调略沉:“摔着了可不要哭。”
安然隐约觉得她并不坏,虽然很冷漠。可如果是自己的母爱被瓜分了,或许她也会不喜欢那瓜分走的人吧。姐姐……轻轻的两个字照入因是孤女而尝遍世间冷暖的心,不由一暖,她不但有了爹娘,还有姐姐了。
安然走的东倒西歪,也不怕摔痛。安宁略微紧张看她,不觉中手握的紧了些,嘀咕:“走慢点。”
院落的青草幽幽,小碎石头早已被下人拾走,两双小脚走在上头,也不觉膈脚。
沈氏看着两人小小的背影,顿觉人生如此已然足矣,不求富贵奢华,不求有子承欢,有女便好。
对李家而言,重阳祭祖是年内的一件大事。
李家世代为官,祖辈官位居高。但盛极必衰,一时落魄。如今本家及远房都日渐复苏,告知先人李家子嗣如今荣宠,也是想得祖先庇佑。因此重阳这日的祭祀,比过年和新季的更隆重些。
今年打理祭祖的是沈氏。
沈氏思量一番,让最懂珠算又知门路的周姨娘负责采购食材和准备菜肴,何采心思缜密负责祭祀烛火,她则布置家中摆饰。
何采倒没什么异议,周姨娘却活生生被一句“知门路”气的直发抖,凤云递茶过去,也被她抬手打落,烫的凤云直皱眉却不敢吭声。
“知门路知门路,这不是打落我是商家女的身份,富可敌国又如何,家里没个做官的,就是低她娘家一等。哪怕她娘家没了,她头上也顶了个长安侯嫡女的头衔!”说着她又悲从中来,“况且,这样的祭祀,我们这些做姨娘的,也根本不能进祖祠,偏偏还得操这份心。我不懂明明都是李家的人,生的孩子都可以进去,为什么做娘的不可以?”
凤云给她捶肩,低声安慰:“姨娘别难过,若是要凤云来选,我是宁可做商家人的。又富足又自在,世家贵族规矩太多。”
周姨娘轻笑:“你是年纪小,不懂。好丫头,你以后若要嫁人,宁可嫁个粗使的汉子做妻,也莫给富裕的人家做妾。你若嫁个汉子做妻,嫁妆我会替你准备妥当,若去嫁人做妾,以后就别回我这了。”
凤云听了大喜,周姨娘出手向来阔绰,既然有了这话,礼定然不会薄,忙俯身叩头:“谢姨娘疼爱。”
周姨娘说完这些话,气也顺了,又冷声:“方才的牢骚话你听听就好,若是传到别人耳里,我非掐掉你耳朵。”
凤云顺从笑笑,起身在衣裳抹干净手,又替她揉起肩来:“姨娘放心,奴婢的嘴紧着呢。”
周姨娘问道:“安素可醒了?”
凤云答道:“五姑娘还在睡着呢。”
周姨娘叹气:“当初就想着儿女双全才是人间美事,如今想想,倒不如求菩萨再赐个儿子,庶女可有什么出路。”
凤云劝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姨娘不必担忧”,但心底下却也是同意她这话的。那四姑娘讨李二爷的喜欢,整天逗着玩,疼的不行,连那名义上是嫡女的三姑娘也跟着一起得了福气,这五姑娘却少了许多疼爱,无怪乎周姨娘要长吁短叹。
重阳之日,野菊盛开。所开的花不过指甲盖大小,朵朵簇拥,如网织密,却锦簇好看。由陌上一路蔓延至家庙,似铺了一条黄金富贵路。
神主和影像都已在宗祠内一一摆正,无一丝尘埃。本家旁支按着辈分一一上香行礼,年幼的孩子只觉好奇好玩,拜过祖宗,便去外头玩闹,不消一会,家庙外的野菊便被糟蹋的快秃枝了。
拜过祖宗,众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往李府驶去。而李府早已摆好家宴,只等着众人归来。
大户人家辈分严明,只按辈分围坐,任你官职再大,在长辈面前,就是个小辈。
整个宴席除了族长及几个长辈开了酒宴前辞,便无人说话。周姨娘和何采立在巷子里,等他们吃完了还得出去指挥收拾东西,却无份一同吃喝。
何采站了一会,便告辞要走,周姨娘拉住她:“好妹妹,平日我可不管你,可现在你要是跑了,我一个人杵在这多冷清。”
何采说道:“不是还有丫鬟嬷嬷在。”
周姨娘直叫苦:“丫鬟是丫鬟,你是你,反正你是不许走,我可不管。”
何采无法,只好跟她一起站着等。
周姨娘等的烦躁,她本就没什么耐性,见何采不说话,便主动和她说:“听闻妹妹院子里的茶每年都长的不错,改明儿也教我种种。”
何采回话:“养茶是个粗活,怕脏了姐姐的手。”
周姨娘听了,执了她的手看,笑道:“这手可嫩着,二爷擅品茶,妹妹真是有心。”
何采缩回,淡声:“姐姐多想了,种茶不过是打发时日,况且一年也没繁盛几个月,昙花一现罢了。”
一问一答,周姨娘也觉得无趣。倒不如跟个木头说话,至少不会膈应她。好不容易等宴席散了,忙出来使唤下人收拾。夜幕快至,又让人挑灯挂起,亮如白昼。
一年一次的重阳祭祖,也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波澜不惊
庆丰二十三年,当朝丞相张大人致仕,回家安享晚年。翰林学士承旨吕大人提拔为丞相,而承旨一位悬而未定。
翰林院表面风平浪静,但在一众翰林学子中,也清楚这一次调职,将意味着未来前程。自知与学士承旨一职无缘的众人,也开始思量该投入谁人阵营。此次有三人最有可能获得提拔,当中便有李仲扬。
还未放衙,便已有同僚向他献计,吕大人喜古玩字画,投其所好,应当会增大举荐胜算。李仲扬淡然道谢,也未多说,退衙后便回了家。
皇城脚下皆京官,同朝为官,不是左邻便是右里,同一条巷子住着几个京官也不是没有,张大人致仕,吕大人上任,学士承旨一职待定的事不到半日,便传遍朝野。
沈氏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李仲扬回来,平日里两人不提朝廷的事,只是今日不同,见他面无波澜,替他拿毛巾拭手时,退了下人,才问道:“听说张大人已经离朝了。”
李仲扬说道:“嗯,张大人年初已有这个打算,只是皇上一直没应允。毕竟皇上从登基开始,便由张大人辅佐,君臣和睦。”
“父亲与吕大人向来交好,待会我就回娘家一次,让父亲去拜访拜访吕大人。”
李仲扬顿了顿,淡声:“不必,一切随缘。”
见他欲言又止,沈氏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去拜访,吕大人不好做,连累父亲也要被人非议。她一时心急,差点就害了他,心下愧疚不已:“我又莽撞了,听二郎的。”
李仲扬心中也不平静,若是这次未成,苦等吕大人退位再提拔,怕也熬不到那个时候。只能走翰林学子其他的路,但再好的前程,也比不过相位。想的略微心烦,执了她的手要就寝温存,沈氏悄声:“这几日不舒服,夫君去其他妹妹房里吧。”
李仲扬心下了然,忽然想到周姨娘,便顺势应声,嘱她好好歇息,往静心院去了。
一个月中,除了沈氏身子不舒服,他才会去周姨娘那,而何采的院子,已许久未去。只有极烦躁时,才会到那里得个安静,但因李老太的关系,想着厌恶,也懒得常走。
进了房里,只见周姨娘正在喂李瑾良喝鸡汤,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每晚都是让他喝了再睡。见李仲扬进来,周姨娘忙将碗交给仆妇,起身迎他,笑的欢喜:“二爷。”
李瑾良嘴甜,立刻唤了一声“爹爹”,扑进他的怀里。李仲扬将他抱起,掂了掂,淡笑:“重了。”
李瑾良说道:“奶娘说,这鸡汤每天要用一只鸡来炖,炖好后,鸡赏给下人,我就喝这汤。所以尚明每日等于吃一只鸡,自然要重。”
李仲扬笑笑,嫡子李瑾轩的性子像他,个性独立不亲近人,而幼子李瑾良更腻人些,一张嘴便噼里啪啦,不怯生,这点倒更得他喜欢:“告诉爹,近日读了什么书?”
“先生教了《论语》,闲暇在读《春秋》。”
“哪个难些?”
李瑾良吐吐舌头,挠头:“都难。”
周姨娘知他读书不如兄长,但是当面这么说,未免太没城府,真不像她的儿子,让他圆滑些,却怎么教都教不会。
李仲扬倒是喜欢他说话直接,将他放下,取了腰间的玉佩给他:“君子如玉,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