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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听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山洞里段子矜悲恸的眼泪和歇斯底里地吼叫。
心里的疼惜再也压抑不住。
他欠她的。光是这份奋不顾身的勇气,他就还不清。
愿意为他舍命的人不在少数,可她的付出却令他格外在意。究竟,为什么?
“江临?”轻轻的呼唤,像羽毛划过心尖。
他回过神,拧眉,沉声:“怎么了?”
“护士到底说什么了?”
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不自然?
“是不是我爷爷情况不好?”段子矜想到这里,倏然变了脸色。
“不要瞎想,护士确实只说了这些。”江临端起床头的水,小心递给她,“喝点水,看你的脸,白得跟什么似的。”
段子矜还是不放心,他的神情分明就是有些事没告诉她。
她没有去接他的水,不信任地盯着他,“江临,你在瞒着我什么?”
江临仍然端着水杯举在她面前,水雾氤氲袅绕着升过他狭长深沉的眼眸,散去时,眉心一动未动,沉静从容。可话音分明却是冷了三分,“段子矜,倘若我有心瞒着你,根本不会让你看出来我有事瞒着你。”
段子矜瞳孔一缩,目光锐利地徘徊在他如玉的俊颜上。他的话虽然带着几分凌厉嚣张,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江临把水递近了些,面色依旧平静,“喝还是不喝,再给你三秒钟。”
“我不……”
她没说完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江临好似早已料到她会赌气拒绝,在她的话音刚响起时,他便干脆地往自己嘴里灌了口水。段子矜的“不”字刚出,他正好俯下身去,将她拥入怀中,低头衔住了她小巧的菱唇。
在她瞪圆双目的注视之下,江临眼角分明挑起一丝不多见的邪魅的笑。
水终究还是哺入了她嘴里。
他气定神闲地放开她一些,凝睇着她的脸,瞳孔像一面檀黑色的镜子,映出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看到她嘴角漏下来的水珠快滑到下颚了,他轻轻伸出舌尖舔走,一滴都没有浪费。
“你……”段子矜怔忡半天也没缓过劲来。
江临直起身子,放下水杯,转过身来泰然自若地眄她一眼,“你既然不满我有事瞒着你,就该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也瞒了我什么。”
段子矜的神智稍稍清醒一些,皱了皱眉。
她没告诉他的事情太多了,乍一听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
江临明显没有和她打太极的耐心,嘴角的笑意越发凉薄,“忘了?”
“嗯。”段子矜略感不安。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别人泼了你一盆冷水,你就要烧开了泼回去。”江临退了两步,款款坐在沙发上,修长干净的俊眉微挑,薄唇边隐有锋利的弧度,“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么快就忘了?”
他的话不偏不倚地压在她心口。
语意相当明确,指的就是姚贝儿在医院打她那一巴掌。
他怎么知道的?
段子矜不免诧异,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见江临唇梢的笑意一点点消弭于无形。
那清隽的眉眼,俊逸的脸,在不笑的时候,竟也如此冷肃慑人。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段子矜心中方才积蓄起来的暖意,顷刻间结了冰。
姚贝儿,真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哪儿都有她。
段子矜靠在升高的床头睨着他,挤出丝笑,“算了吧,如果我以牙还牙伤了她,估计还得再挨你一巴掌。”
那可是姚贝儿,他心尖上的宠儿。
江临眸光一沉,“她打你是她的不对,你不还手,就显得太好欺负了。”
“可是江教授。”段子矜笑得讽刺,“你别忘了她才是你的正牌女友,她有权过问你的私生活。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清白无染的,我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江临望着她慵懒得像只猫的样子,心尖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黑眸轻轻眯着,狭长逼人的形状。唇边笑意却是温脉,“你生气了?”
“我不生气。”段子矜好脾气地笑,那笑容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我和你现在只是你女朋友打了我一巴掌,我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的关系。”
她没有忘记姚贝儿抽完她之后说了什么——江临都跟我说了,是你恬不知耻主动要和他发生关系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最讨厌主动的女人了。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恶心。
江临是怎么做到一边温柔怜爱地哄着姚贝儿,一边在无人时对她动手动脚的?
他对姚贝儿真的只是爱屋及乌的情感吗?
越想越害怕。
手掌中疼痛感不断深入,疼得麻木。
六年能改变多少人,多少事。江临,你变心了吗?
江临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段子矜,我在给你生气的权利。你听不懂吗?”
“权利是你一句话就能给的?”段子矜轻轻地笑,根本不看他。
“你还想怎样?”
“和她分手。”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陡然色变的脸,认真地问,“你做得到吗?”
男人半晌不语,鹰隼般的视线紧逼着她苍白消瘦的脸,段子矜却在他的无声中听懂了答案。
“你想让我当你的情人?”她挽起凉凉的笑,“被我吸引,又不想对我负责?还是害怕被人说三道四?”
病态的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容挫灭的坚定,段子矜漫声道:“我是喜欢你,我是想亲你抱你睡你,但若这一切必须要以你的情人的身份来做……我啊,也不稀罕。”
江临眼中的色泽一点点沉冷下去,“段子矜,激将法不要用在我身上。”
为什么好好的气氛被她三言两语搅成了这样!
他们之间一定要这样相处吗?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段子矜瞥他一眼,明眸间隐有笑芒。
激将法?
他总要用这种恶意来揣测她,难道在他心里,她随口说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段子矜拢了拢被子,叹息道:“江临,她打我那一巴掌,我不生气,是因为我问心有愧、我确实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我也不能每次都纵容自己做错事,然后用挨打来偿还愧疚,你说是不是?”
她越是平静,他就越是恼火。
江临的眼眸冷冷攫着她,压着脾气,一字一顿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段子矜被他冷厉的逼视看得心脏一痛,连胸口都跟着不舒服,却不得不直视着他,把话说出来:“我要一心一意的感情。”
江临微微一震,手握成拳。
她继续道:“在你能给我确定的承诺之前,不要再碰我。不管是亲还是抱还是其他的什么。否则,江临,我会看不起你。”
她以为江临听了这话,会恼羞成怒。
没想到,他只是静静看了她半晌,眸光深邃,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出神。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松开手,说了句:“好。”
段子矜不知道江临在那一个世纪的沉默中究竟想了什么,但她仍能记得,他离开病房时的表情。
眼角眉梢一点温度也无,淡漠疏离,是他平时藏锋不露、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说到做到,不仅不碰她,干脆连面都不见了。
段子矜出院时,是周亦程和虞宋代办的手续。
江临,真的再也没来过。
*
出院那天天气晴好,阿青亲自来接她,姐弟二人说说笑笑地坐进了出租车里。
临走前看了一眼住院部三个大字,段子矜却蓦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不远处的角落,安静地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直到出租车逐渐化为一个点消失,后座上才传来淡而低沉的嗓音。
“开车吧,亦程。”
驾驶座上的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衣着考究、气质清贵的男人,叹了口气,却道:“先生,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周亦程斟酌着开口:“段小姐为您付出的虽然多,但您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感激和感情是两码事,我跟在您身边六年,亲眼看着您和贝儿小姐一路走到现在,实在不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感情。段小姐身边还有像Dylan先生这样优秀的男人,可是贝儿小姐只有您。”
他说完,见江临一脸平静,没有不悦的表情,才又道:“她等了您四年,不是每个女人都甘愿把整个青春耗在一个男人身上的。”
江临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动了一下。
亦程说的对,贝儿在不问婚嫁的情况下等了他四年。
那段子矜,你呢?
黑眸漠漠扫过窗外住院部三个大字,她刚刚注视过的地方。
换做是你,你又能等我多少年?
…本章完结…
☆、第070章 校庆
那晚,江临做了个梦,梦见他年轻时候的事。
大概16、17岁,有一次,冯·布劳恩家的小公子调皮,从自己家酒庄里偷了一只陈年的波尔多红带到他家,两个人一起喝了个通宵,醉的不省人事。
那支酒的味道醇香迷人,他爱极了,不知不觉就上了瘾。
第二天江临醒来,被父亲叫到书房。没有打骂责备,只是简单提点了一句,他从此就戒掉了长这么大唯一爱过的酒。
父亲说,不要让任何东西影响你的思考和决定。要知道,什么东西一旦能影响你,那么到最后,它就能毁灭你。
江家始终把他当成嫡长子、继承人来培养,而江临也不负众望,变成了一个拥有着可怕的自我控制力的、冷静的人。
因为他一直记得四个字——
不要迷恋。
……
凌晨四点,江临从睡梦中醒来。
窗外一片萧索的晨光,沉沉寂寂,如他晦暗的眸。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忽然翻身坐起,走进浴室,冲洗后又去了书房工作,直到早餐时才下楼。
周亦程候在餐桌旁,见他下来,忙迎了上去,将一份包装精致的信封交到他手里,“先生,有A大校长寄来的邀请函。”
江临接过,眉心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动。
*
段子矜回到公司后,谣言的热潮总算淡去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江临刻意回避,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他。
对江临来说,她到底还是可有可无的。
段子矜觉得有些疲倦,又有些自嘲。最可笑的是她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