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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考查了他小半年,终于将闺女许给了他。
所以说,阿狸娘就是阿狸爹努力争取来的。
阿狸爹觉得,既然要让阿狸挑,也别太小家子气。不妨就效仿下泰山大人,将自己看着可靠的,又还没有婚配的少年都请来。
若闺女真挑到了像自己这么可靠的好女婿,让他倒着去提亲,也没什么不可以。
因此阿狸爹就在自己家设了宴席。将名帖广发给他平日里看中的少年们。
王坦素来都是有名望的,也素来都是不怎么爱交游的。
谁都知道,这人是朝中少有的几个亲自平理庶务的重臣,别人养一群幕僚,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个的能耐。与之相应的,养幕僚的往往有闲暇乐山乐水,跟名士、少年们交游宴饮。王坦门前来往的却尽是朝臣,说的都是国事。除了上巳一类节庆,或是太傅有邀约,其他交际场合他都是少出席的。
这一回却请一群少年才俊相聚,实在令得到邀约的人受宠若惊。
再想想,王家有女待字闺中。这次表现好了,说不定会被选为东床快婿。跟琅琊王家结亲,纵然算不上荣耀,也绝对门楣光彩。
就更加跃跃欲试了。
一时间满城议论的竟都是这次宴请。拿到王坦请帖的人眉飞色舞,没拿到也想尽办法弄一张。
卫琅回来,遇见的就是这么一件盛事。
谢涟和卫琅,自然是最早拿到请帖的人。
谢涟心知肚明,这一回的宴会八成就是在聘问前,让阿狸看一看女婿。便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筹备。
卫琅虽没心知肚明,但他聪明。一眼就看破了——只怕有人挡谢涟的路,王坦是这次挑女婿来了。就颇有些幸灾乐祸,很想到谢涟跟前去刺激一番。
——谢涟连人家的同心结都收到了,到头还没搞定人家阿爹。实在太搞笑了。
……这娃猜了一圈儿,也没想到挡谢涟路的是他自己。
司马煜自然是还没收到请帖的。
这娃也够聪明,知道王坦十有**是想相女婿。但他严重觉得,自己也该收到邀请。
他这些年里费了多少力气讨好王坦,王琰那边也没少下功夫。父兄(弟)都搞定了,起码也该给一次机会,让他跟谢涟公平竞争吧。
是以这孩子眼巴巴的等着。每每王琰一动,他就死盯过去,生怕错过了王琰从怀里掏出请帖的时机。
他也打听过了,王坦请的都是十五六岁、未婚配,出身名门,跟王家有交情的子弟——司马煜觉得每一条自己都符合。他要拿不到请帖,就没人能拿到了!
倒计时十天,八天,五天。
司马煜有些坐不住了,就制造了个机会跟王坦偶遇,笑盈盈的上前跟他打招呼。旁敲侧击,“听说中正大人朔日那天请客?不知什么样的才俊可成为大人座上嘉宾。小王很是向往。”
王坦貌似惶恐,“劳殿下过问了。”
司马煜很满意。他觉得王坦听懂了自己的暗示。于是自信满满的回去等着。
倒计时五天,三天……一天。
司马煜:……
他总算明白了,人根本一开始就没考虑他!
九月三十,王琰在乌衣巷宅子里大宴宾客。
阿狸娘一早便将她召到正屋里去,给她理了理衣襟,仔细吩咐道,“一会儿外间开宴,你就在屋里看着。看中了哪个,就跟阿娘说,阿娘替你参详。”
阿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呃……“喜欢哪个,随便挑”?!
她阿爹阿娘真太开明了T__T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可以自己做主,她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忽然觉出她阿娘审视她的目光,阿狸脸上就有些红,“阿狸知道了。”
阿狸娘还是中意谢涟的,就又笑着试探她,“你心里可有什么谱没有?”
阿狸想了想——如果连跟她阿娘都不能说句心里话,这活得也就太没意思了。就说,“女儿心里……向往的,”她就顿了顿,一时竟有些迷茫,“——是谢太傅那样的人物。”
……她终究还是无法说出,“我喜欢谢涟”。
阿狸娘却已经放心了,笑道,“那么,你可就要看仔细了。”
外间已经到了不少人。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一时所有嘈杂忽的都压下来,竟至静默无声。
这么多人时,这种压抑的寂静令人不安。阿狸微微有些胸闷。心里跳的急促,只觉血气上涌。
阿狸娘起身去外面看了看,片刻后回来,差人送话,“先去看看老太太,稍后叫你时再过来。”
阿狸忙起身出去透风。
江南秋天来得总是不徐不疾。草不凋,叶不落,天暖而长,风也润而缓。已是十月深秋了,还觉不出太多寒意来。
这一日天稍稍的有些凉,风里潜着水汽。满院子菊花开,清淡的香化在水汽里,很是沁人。
阿狸出门喘了口气,胸闷的感觉终于消解了。
她挥一挥手,就吩咐身后的丫头,或是在正院等消息,或是去前边伺候着,或是回房里取东西。
最后只带一个贴身伺候的,往西侧王琰的书房里去。才穿过一道角门,便见屋前一颗桂花树下立着个人。虽只是个背影,已然超逸出尘。那刀裁般利落挺拔的气质,令人移不开眼睛。
阿狸一时竟也看呆了。
那人大约觉出有人在看他,便回过头来。见是阿狸,已经弯了眉眼笑起来。那双眼睛便如星辰般明灿。阿狸心口便是一跳。
——这少年从小便风神秀彻,在江北磨砺了两年,越发的俊朗逼人了。
26梅柳之约(二)
谢涟身上有一种别样可靠的气质,只是站在他身边都能被感染了一般,喧嚣散尽,尘埃落定。
每次看到他,阿狸心里总会觉得安稳而沉静。
已经不由自主的微笑回应。
浓稠的水汽凝成,洗墨池边竹叶润湿,有水露滴答滴答滚落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细如游丝,在风里微微斜着。
阿狸便回头对身后丫鬟道:“去取伞来。”
丫头领命离开。阿狸才往桂花树下去。
谢涟一直望着她走过来,像是在细细的打量她的模样。
自从那年上元节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
这几年里,阿狸模样确实变了很多。当年她还是个身量未成的小丫头,娇软粉嫩。如今却已经秀竹般抽开了,个字拔得比一般江南姑娘更高些。因穿的不厚实,便有些显瘦。
下巴也已有了形状,婴儿肥倒也没全褪去,依旧看得出圆润来,温和可亲。
少女肤色自然比孩童时更白嫩,透着红,越发显得娇羞。眉眼就如画儿一般清而秀。
这画儿一般的少女就在斜风细雨中袅袅的走过来。秋尽江南,那景色便如氤氲古墨,一点点化开、模糊了。水汽朦胧中,只这少女清晰宛然。正是他展信时心中所想的模样。
——这就是他日后要娶的姑娘。
谢涟是故意等在这里,然而此刻真的见着了,竟也有种不期而遇的怦然心动。
阿狸走了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他看得专注,眸子清黑,仿佛水洗过一般,分明有种悠长的情愫在其中。竟不能跟他对视,不觉就垂下头去,“你怎么来了?”
谢涟见她羞赧,便移开目光,笑了起来,道,“我想着,在这里大概能遇见你。不料来得晚,你已经过去了。正惋惜着——”他又笑着望向阿狸,“……你竟又回来了。”
只能说,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阿狸听他说是刻意等在这儿的,便有些脸热,解释道,“我阿娘忽然便要我去看……”
解释了一半又觉得不妥——这么说,就好像是她阿娘故意让她遇着谢涟似的,忙又把话题岔开了,“怎么没见着阿琰?”
谢涟笑道,“我没让他知道,偷偷过来的。”
阿狸:|||这娃也变坏了。
雨下得大了些,沥沥淅淅。
这个秋天反常的温暖,已将入十月了,桂树枝头竟又有几枝嫩黄花米开放。正在雨里摇曳着。
树冠浸透了水汽,沉甸甸的。枝头有鸟儿飞起来,树叶便再含不住,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洒落下来。谢涟反应快,已经抬了袖子替她挡着。
阿狸呆,还没回过神呢。只觉得谢涟忽然便靠得近了。少年暖烘烘的体热笼罩过来,带了些干燥的馨香,令人面红心慌。
阿狸不由就抬头看他。
这些年谢涟名义上是在京口,实则借机去了江北不少地方。北边不比江南温润,又多有胡人和战乱。千里荒村,少见人烟,只怕一路上没少风餐露宿。谢涟脸上已带了痕迹。
他晒得黑了些,皮肤也不比江南贵养的少年们白细。他生得清雅,此时面容上更多了一份少见的坚毅,你说不上他更像个书生还是个将军。那双眼睛也黑得更纯粹、更深沉,比寻常少年多藏了许多东西,也更少疑惑和动摇。
在江南,多的是十六岁便已加冠的少年。可谢涟比他们都更有故事,更令人觉得可以信赖、依靠。
你已经不能再将他当一个孩子看。
只怕少有姑娘能够抗拒这样一个少年。
谢涟觉出她打量的目光,眼睛不由自主便追过来。两个人目光擦到了,片刻的缠绕,又忙忙避开。靠得太近,自然就生出暧昧来。两人心口都重重的跳着,从耳根开始泛红。
那雨落完,各自也淋了满身的桂花。就都退了一步。
先前在说什么都忘尽了,一时谁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觉清香盈满,却辨不出是桂香,还是彼此身上散发出的衣香。
还是谢涟先打破沉寂,“雨大了,去那边檐下避一避吧。”
阿狸道,“好。”
两个人便立在檐下。隔了一重稀疏的水帘,望着院子里漫天的细雨。细雨润洗着草木,洗墨池里涟漪一重叠着一重。就像谁拨动了琴弦,你能从这雨中听出一首又一首的曲调来。
不知沉默了多久,谢涟才说道:“我这次回来,便不会再出去了。”
阿狸道:“嗯。”
谢涟说:“明年三月初三上巳节,叔父便会为我加冠。那时你也该及笄了吧。”
阿狸道:“……是。”
谢涟又说:“世叔这一次摆宴,请的都是世家才俊。想来谢涟在这些人里,容貌、才学、家世,都不是最出挑的。日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