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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就回嘴道:“只二嫂一个人赢,其余的人都输了,再说我们输赢都是铜钱,能有多少?你输的可是银锞子呢!一个就顶一贯钱!”
卢铁垣就恼了起来,“我虽然输的是银锞子,可是比大哥输的少了一半!你呢?却是牌桌上输得最多的!”
三夫人明白丈夫其实是心疼钱,他们夫妻都是庶出,表面看着出身大家,锦衣玉食的,但其实内里却是与嫡出的兄弟姐妹相差甚远。今天大家在一处赌钱打牌,别人只当是玩,根本不把银钱当回事,但是他们房里可不是。
自己平日里打牌赢多输少,早将这当成一个进项,而丈夫之所以提议扔骰子抢红其实就是想自两个哥哥处弄些银子,毕竟他时常出入赌坊,于赌术颇有些心得。
结果,夫妻俩一同走了背运,一个晚上不只输掉过年的红利,还要再加上两个月的月钱!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呢。
但是既然已经输了,三夫人还是认的,玩的时候是不能想着一定会赢的,因此她就劝道:“算了,这两个月我们就在家里,熬熬也就过去了。”
卢铁垣听了反倒更气了,“大过年的你就不让我出门,是不是你成心输的钱!”
三夫人也气得很,但她家世不如卢家,底气十分不足,又不敢十分回嘴,就说:“时候不早了,我们眯一会儿还要起来呢,你也平平心气儿吧。”
卢铁垣知道媳妇怕吵起来在下人面前失了体面,因此倒越发地高声,“什么平平心气儿,我正是被你气的!”又吵了几句突然缓和了语气道:“你开箱子拿二十两银子给我,明日我出门儿要用。”
三夫人虽然一直让着卢铁垣,但涉及到了银钱大事倒不是个傻的,自己的嫁妆本就不多,正是存身之本,哪里能给丈夫胡花了去?因此只道:“我哪里有二十两银子?若是有年下我早做件织金的裙子了。”
卢铁垣见媳妇一推干净,就冷哼了一声,“昨儿个你还笑家里要个乡下妞儿,可是你倒瞧瞧,二嫂花起钱来可比你大方多了,吴老夫人头上戴的红宝石钗子正是她孝敬的,你可给我姨娘送过那样的好东西!二哥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她陪嫁的,都上等的绸缎!腰间的带钩还是玉的呢!你看她给小丫头子们赏钱都是一把一把的!再看看你,男人有正事要用二十两银子都不肯!连个乡下妞儿你也比不了!”
“乡下妞儿的话原是你告诉我的!”三夫人也冷笑,“也不知是谁乱传的,你就信了!现在看到了人就知道再不可能是什么乡下妞儿!就算二嫂家里是乡下的,也必有上千亩的良田,否则哪里养得出这样的人来!且我们在牌桌上又听说她家里还有铺子作坊呢!至于那钗子,不必说我没有,就是婆婆恐怕也只有几件首饰能与之相差不多,好宝石可遇不可求,谁家得了不珍藏起来,我又拿什么去孝敬姨娘!”
其实三夫人心里的刻薄话儿还没有说出来,就算自己真有那样好的红宝石钗子孝敬姨娘婆婆,姨娘婆婆可敢光明正大的戴出去?那可是正室才能用的大红呢!还有丈夫只顾拿自己与二嫂比,他怎么不拿他本人与二哥去比!自己承认自己比不了二嫂,但相差也是有限吧?自己的姐妹也有嫁军官的,且公公本要给二哥定亲的那个周家小姐还不如自己呢。
倒是丈夫可拿什么与二哥比呢?二哥是战功赫赫的猛将,整个安平卫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就是指挥使也拿他没有办法!丈夫呢?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安平卫里有谁能拿正眼瞧他?真是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三夫人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无声地骂道:“真应该让他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刚要上床却又回来,将缷下的首饰仔细地收到匣子里,又锁在箱子中,钥匙挂在脖子上再塞进里衣,感觉到那冰冰的凉意方才放下心来。过年时新打的软翅金蝴蝶簪子可别被丈夫摸了去,丢过几样首饰的她早心有余悸了。
第203章 悲凉
大年夜的晚宴散去,卢府后院偏僻的一个小佛堂里,周老夫人一身严整端正地坐在侧屋的椅子上,向随她而来的卢指挥佥事正色道:“老爷过来做什么?除夕之时,应该去陪姐姐在一处的!”
“当年是她求着我再要个孩子,如今有的铁石,我也就算对得起她了,”卢指挥佥事就讪讪地说:“倒是你,一直住在佛堂里,我心里十分地内疚。”
“老爷有什么可内疚的?当初不过是阴差阳错,我又早说过今生别无他求。现在姐姐身子不好,老爷本就应该多关爱些的,那只红宝石钗子给姐姐也再好不过。”
“什么钗子?”卢指挥佥事不大注意这些小事的,但他却发现了吴氏今日与先前不同,竟让他想起了年轻之时的许多往事,免不了与她多说了几句话,这时回想一下,倒影影绰绰地想起了老妻头上果然带一支十分亮眼的红宝石钗子,便赶紧辩白,“你是说吴氏头上戴的钗子?不是我给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对于卢指挥佥事,周老夫人自诩能掌控得住,他是不可能弄到那样一只好钗而瞒住自己,就算真有了也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给那边。看来那钗子果然是宁氏孝敬的,又瞧着卢指挥佥事满脸的急切,不觉露出些笑影,“老爷急什么,就是老爷给的也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
“你固然是个大度的,可我也要行事公道才对!”卢指挥佥事认真地说:“我的俸禄,你一文不差地送到了老宅,这边府里所有开销全靠你支撑,我纵是有什么也要交给夫人!”
“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用算得如此清楚?老爷有什么给姐姐和铁石都是应该的。不说我对姐姐满心关切,就是铁石,别看他对我不待见,但我也把他当亲儿子的。且要我说,铁城不喜习武,倒不如把铁石做嫡长子为好,将袭职传给他呢。”
“你这是什么话?今天我之所以叫铁石过来下棋,是听人说他不只会打仗,也懂得些兵法,就想试一试他的本事,并没有别的意思。”卢指挥佥事又急了,严肃地说:“要知道长幼有序,不能错乱,铁城本就是我的嫡长子,家里的袭职只能是他的,将来再传给玉哥儿。”
周老夫人便点头道:“大道理果然是老爷对的。只是我总虑着铁城不喜习武,因此便不想让他袭武职,但前几天偏巧我哥哥说京城里的许多武职与辽东不同,多是做军械、文案等等的差使,倒是更合铁城。因此我请哥哥帮忙打听打听,如果果真可行,倒可以让铁城去试试。”
卢指挥佥事虽然一辈子都在辽东,但他毕竟是四品的武官,见识还是有的,就说:“虽然道理是如此,但是从辽东到京城哪里容易?且如今铁城没有品级,到了京城难不成做小兵吗?还是再等上几年我早些将军职给他袭了,那时调到京城便好谋个职位了。”
最好是丈夫现在的军职就给铁城袭了,那样儿子才好到京城谋职,但周老夫人亦知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丈夫才过不惑之年,身子又极健壮,定然不肯现在就告病将军职给儿子,这事要慢慢谋的,因此只道:“我都听老爷的,且铁城去了京城,正好老爷就可以一心为铁石打算了。”
对于二儿子,卢指挥佥事心思是极复杂的,“其实先前我不愿意铁石从军,就是怕他与铁城将来争这个袭职倒不好了。只是吴氏是个死脑筋认定了从军这条路,一定要铁石习武,整日在我面前哭哭泣泣地磨着,我也没有法子只能依了她。待铁石大些,我原想有我压着他就是想从军也无门,但谁知他竟自己去了多伦?不料他真有几分本事,得了些军功在安平卫里颇有些名气,就是京城兵部也挂了名。因此我难免要为他操心一二,在安平卫里帮他说说话。”
但卢指挥佥事很快又摇了摇头,心情十分复杂地说:“不过他倒是不想用我操心的,我说的话从来听不进去,我要带他去舅兄和卫里几处官衙拜见他理也不理,倒弄得好些同僚以为他不是我亲儿子呢。再说娶亲的事吧,明明我帮他看的一门上好亲事,他硬是搅没了,反娶一个乡下的丫头!”
周老夫人就劝,“虽说是乡下丫头,但铁石娶的媳妇果真不错,我瞧着喜欢得紧。出身虽然差了点,但人材出众,且与铁石又情投意合。”
卢指挥佥事就叹了一声气,“二媳妇虽然看着虽还好,但我却嫌她姓子太强了,也不大懂事。且她家里着实太差,一丝一毫也帮不了铁石。”
周老夫人瞧着眼前的男人,再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难道他是瞎的吗?
宁氏嫁过来不到两个月,可是已经老宅那边整个变了个样!就连吴氏也将几十年不变的衣着打扮改了,周老夫人之所以刚刚提到了那只红宝石钗子,正是被那钗子搅得一晚上心里不大舒服!
虽然那钗子上的宝石很是难得,又十分贵重,但周老夫人毕竟指挥使家的小姐,倒还不至于因此就羡慕嫉妒,她生气的是那颗宝石的颜色,红得特别的正,是最纯粹的朱红色,也是正室夫人最合用的颜色!
周老夫人见了这支钗子第一个感觉就是老宅那边借着钗上的红宝石在向自己嘲笑示威!偏巧当时自己穿了莲青色的衣裳,头上也只几样玳瑁首饰,立即就被吴氏比成了侧室!一向极稳重的周老夫人当时竟差一点失了神,冷静下来再一细想,吴氏没有这个胆量和能为,且她就是想也不懂这些法子,只能是宁氏的手段了!
只在衣饰上争些长短倒也罢了,毕竟动摇不了自己的根本,宁婉真正的本事是对卢铁石的帮助!
过去的卢铁石虽然战功卓著,但其实周老夫人还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战功固然重要,但是只有战功也是不行的,卢铁石性子有很大的问题,孤僻冷情,很难与上司同僚相处,至多是一员悍将,难成大器。但是现在的他,人却圆滑多了,竟能主动带着吴氏到指挥佥事府里,并且与兄弟们在一处玩博戏,那么在上司同僚面前他又会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