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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地的罢了,撤了状子,钱县令还能说什么?且他于这些琐事并不精通,又与虎台县当地人极隔膜,想生事也生不出来了!”赵县令若是真有本事的人,也不至于任赵家这么多年安然不恙。
赵太太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能干人,但是如今听了卢夫人轻飘飘地将她以为难到了极点的事情说开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感慨,赵家怎么就没有缘份将这样一个聪明机灵的女子娶进门呢!若是那样,自己如今早就在家里享清福了!
只是,赵太太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她看着眼下年青的小媳妇,容貌那样明丽,肌肤那样光润,从里向外地透着从容自得,就知道自已当年没能将她劝服嫁到赵家其实并不意外,赵家能给予她的,终还是差得远了!
难得卢夫人并没有为自己曾谋算过她生气,她本可以将契书的事接下办妥换得万氏一命就好,不想她竟能诚心诚意地帮自己出主意,赵太太感觉到宁婉浓浓的善意,越发觉得她的建议并不错。她重新垂下头去想了许久,下了决心,“卢夫人,我同意将典史的职位让出去,不过还要请卢夫人帮帮忙。”
赵太太终究还有自己深为佩服的女子,宁婉并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快就想通而且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就点头道:“只要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的。”她也希望赵家好,尤其是赵国茂,想到那天看着他满脸黑灰衣裳肮脏,宁婉心里还颇不是滋味。
“写错地契的事,我想请封家帮忙,”赵太太缓缓地说着,“若是封家能帮国藩将事情处置好,又保证日后对赵家多加关照,我就推荐他们家接任典史。而这些事情,我想让卢夫人陪着我。”
虎台且里窥伺典史之职的人家有几户,但是赵太太却将他们都绕过了,直接提了封家。宁婉很是赞同,于公,封家出过举人,在虎台县里很有名望,于私,封家与赵家一向亲密,这样对于赵家将典史职位让出后有利,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窃喜,那就是封家如果得了典史之职,那就会落在封少爷身上,那么封少爷就是为了颜面,也应该对封少奶奶更好一些才是。
至于要自己陪着,其实不过是赵太太的谨慎,想要个证人罢了。其实是用不到的,但宁婉还是点头应允,“赵太太想的很是,让封家帮忙处置地契的事,一则解决了赵家的燃眉之急,二则就是看看他们的手段,。另外,赵太太不必多担心将来的事,赵家虽然不再任典史,但只赁着推荐封家的情面,谁又敢为难?”
就算是有不长眼的,封家就是为了名声,也会主动帮赵家。赵太太明白,点了点头。
“最根本的,典史所承担的事情众多,眼下如何与县令交割,将来遇了事如何处置,整个虎台县里谁又有赵太太清楚?封家若不是蠢的,定然会来求教,到时候赵太太正可以……”
县衙里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说得清的,一年四季有不同的事,而每年又有不同的情况,赵家做典史上百年,知道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可见不论是钱县令那边还是封家,恐怕在几年之内都免不了要勤来拜访赵太太的,这让赵太太心里又是一宽。
“赵家做了几世的典史,自然是有所得,”听说当年赵家的第一任典名不过是个落第秀才,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现在赵家有几百亩的好地,十几家的铺子,不可同日而言了,但是,“也因着这典史之职,其实也将赵家困住了!”
宁婉重新回到虎台县后,闲时早琢磨出许多道理,“这么多年,赵家所有人都想着争这个典史,就连同族的人也只眼睁睁地盯着赵家的嗣子,竟没有出过一个秀才,更不论举人了。如今脱了这个困局,赵太太重新为赵家谋划,前途未可限量。”
多少天来,赵太太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真是多谢卢夫人了,无怪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更比一辈高,今天赵家得你相助,实在是无以为报。待赵家交出典史之职,我会把县衙那处隔开,将这处宅子送给卢夫人。”
典史的家眷在县衙里本有住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赵家就在那住处之外买房买地,将宅子一直扩出县衙,形成了与虎台县衙相互交错的赵宅。这宅子只比县衙小上一点点,若论亭台楼阁、房舍院落竟比县衙还要好上许多呢,也是赵家在虎台县里不凡地位的体现。
赵太太既然决定让出典史之位,与县衙分开自是必然,不想她就连这处宅子也肯舍了。
宁婉点头赞同,赵宅虽好,但其实就是一个隐患,早些舍了对赵家更好。当然她也不会要这宅子,“我住在副千户的房舍中还满自在的,再说我也养不起这处大宅子!”宁婉半开玩笑在拒了,“赵太太若是不想留,自可以卖了,这处宝地要一千两也不为过。但要我说,不如将宅子分成几段,赵家留下一处,其余几处卖掉,既不至于树大招风,也不至于不留后路。”
卢夫人既然不肯收,赵太太也不再让,她心里豁然开朗,拍了拍头说:“我原本恨极了万氏,如今想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家不过是没有缘分罢了。我让人带卢夫人和你大姑接了万氏走吧,二房院子里的东西随便你们拿!”
喜姐当年嫁入赵家,不论是聘礼还是嫁妆都是赵太太拿的,因此宁婉摇摇头,“我们什么也不要。但是,有一个人若还是在外面逍遥,我怎么也不服气的!”
赵太太心里明白着呢,“你放心吧,再等几日看就是。”
宁婉心里也说不出的轻松,赶紧起身找了大姑,一同去了二房的院子。
因赵国茂不是正常人,二房服侍的人一向是最多的,比大房和赵太太屋里都要多,因此平日这里总是人来人往、声音不绝的,但是现在却大门紧闭静悄悄地一声也没有,想来赵国茂已经被搬走了。
陪着大姑和宁婉过来的正是赵太太的心腹赵大媳妇,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二房的院子前面叩了叩门,又向将门只打开一条缝的守门的婆子低声说了两句,带她们到了房门前就停住了脚,“你们自己进去带人吧。”
宁婉和大姑就赶紧打开门,富丽堂皇的屋子什么也没有变,依旧收拾得干净整齐,唯有炕上散落了一套男子的衣裳,从内衣到鞋袜样样都有,料子是极好的,活计也鲜亮,看大小赵国茂是穿不进的,显然正是喜姐儿给高峻做的。
雪青色的料子透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清冷,宁婉的目光落到了蜷缩在这些衣裳里的喜姐儿身上。她只穿着内衣,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嘴里也塞了一块帕子,一动不动,仿佛没了气息。
大姑早哭着扑了上去,将女儿解了捆绑抱在怀里,转眼见喜姐儿挣开了眼睛却又骂她,“就是不肯听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喜姐儿流下泪来,“娘,你让我死了吧!”
宁婉喝住这一对母女,“现在还说什么都没用,我们赶紧走!”说着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将喜姐儿从头到脚包上,与大姑一人一边搀了她出去,到了门前坐上马车,到了万记的后门,再与大姑将人送进去,按住不知说什么的大姑道:“大姑别管我,一定要好好看住表姐,千万别出事儿,等些时候事情就过去了。”自己悄悄出门坐上车回家。
才一上车,就见铁石正坐在车里,就一头倒在他的怀里,“我们家去。”
卢铁石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一向是极敏锐的人,只从白氏传的一句话就听出不对,因此他立即转身去找媳妇,自赵家门外又跟到了万家,现在抱了媳妇轻轻拍着,“好,我们回家吃饭吧。”
第218章 狐狸
宁婉原不想将喜姐儿的事说出去,尤其不想铁石知道,免得他看低了自己。但是她还是在饭后夫妻共处时说了,因为不说心里堵得很难受。
方说完她立即就抱着铁石的脖子,“你不许因此就瞧不起我,或者不喜欢我了!”可是言毕也觉得亏心,铁石哪里是那样的人,于是就又笑了。
卢铁石见她自顾自地多心,然后又想通了,自然也是笑,拍拍她的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放心吧!”
宁婉索性就势一倒,将桌上的《史记》拿了下来,依在铁石身上看书。
卢铁石免不了心猿意马,放下笔问:“如果需要我去帮着表姐说个情儿,我可以去找钱县令,他不是正管着赵家吗?”
宁婉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铁石,唯将赵太太求自己找铁石说情而自己拒了的事瞒下,眼下更是赶紧摆手,“不用!你只管忙你自己的!”却又突然一笑,“其实我已经是借你的势了!”
若是自己只是宁婉,赵太太与大姑商量喜姐儿的事时不会让自己参与;也不会看在自己的情面上饶过喜姐儿一命;更不会轻易就听信了自己的劝说。
不同身份的人做一件事,结果很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宁婉懂得,而且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这其间固然有以势压人的情况,但能得到较高身份的人自有原因,或是祖宗长辈们传下,或是靠着自己打拼,受到更多的尊重也是应该的。
而自己如今的身份,就是铁石在多伦立下军功所得的。
卢铁石听她这样说,就满怀宠溺地道:“我的势你随便借,谁要是不给情面只管告诉我,我去找他们!”
宁婉大笑,“那我不是成了狐假虎威里的狐狸了吗?”
卢铁石也笑了,低头细看媳妇如花的颜容,“你还真像狐狸精呢!”
“狐狸精专门诱惑书生,从不诱惑将军的!”
“但是我们家的狐狸精却只喜欢诱惑将军!”说到这里,铁石哪里还忍得住,就势将狐狸精办了,“当然将军也喜欢狐狸精,写书的人很应该写上一笔。”
冬日里的辽东昼短夜长,外面天寒地冻,夫妻二人躲在温暖的屋子说些鬼神狐仙之类怪异之事,佐之以鱼水之欢,正相得益彰。漫漫长夜,竟总不够睡。
接下来的几天,宁婉陪着封家太太请了赵太太吃饭,又去安慰了大姑和喜姐儿,眼见着一切还都顺利。
封家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卖地的那个破落户治住了,让他交出了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