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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让她不能将自己的不堪在这样的人面前吐露,便指了指一直悄无声音地坐在一旁的洛嫣道:“你这妹子可真乖巧,我很喜欢呢。”说着招手叫洛嫣过来,笑着问她多大了,识不识字,读过什么书。
洛嫣先看了一眼宁婉,见她点了点头就笑着答了,“我今年十岁,认了几个字,也读了几本书,只是我哥哥说我还没大读通呢。”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了几句,封少奶奶原本不过想转了话题随口一问,现在却有了兴致,就问:“你可会写诗?”
“学过一些,也曾胡乱诌了几首。”
虎台县里女人能认字的本就不多,会写诗的就更少了,就连一向自诩诗书传家的钱夫人也是不成的,封少奶奶就笑道:“把你写的诗念两首给我听听。”
洛嫣就念了两首,封少奶奶不胜惊奇,向宁婉道:“‘秋风扫边城,红叶染重峦。’若不是亲自听了,我是不信竟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写作的!”
宁婉就微微一笑,“她字写得也好。”
封少奶奶就起身拿了笔墨给洛嫣,“让我看看你的字。”及见了洛嫣的簪花小楷,不由得叹为观止,“果真是‘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便拉了洛嫣的手细看,十分不信地问:“我练了十几年都没有成,你才多大?竟写得如此一笔好字,难道你一出娘胎就开始练字?定是有什么法子!”
洛嫣就不安地看看宁婉,却还是如实说了,“我很小就开始练大字,写字时还要在胳膊上绑了沙袋,大字写好了才练的小字,因此就事半功倍。”
封少奶奶这才悟了:“无怪人说练字从大不从小,我先前没有弄明白,所以怎么也写不好簪花小楷,就是因为没有从大字开始练起!”
宁婉便也懂了,原来当日洛嫣让自己练簪花小楷其实不怀好意!自己这样的底子尚不如封少奶奶,如果直接练簪花小楷恐怕会一无所成。再瞧着洛嫣被封少奶奶揭开实情后坠坠不安的神情就一笑,她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有的阴谋诡计早晚都会暴露的!
封少奶奶不明就里,且她眼下的心思都被这漂亮的簪花小楷吸引住了,看了半晌又问宁婉,“你这妹妹是哪家的?我竟不知,能不能烦你帮我引见引见。”
宁婉就笑了,“她哥哥正是辛卯年的榜眼,如今正在军中,是以她才跟着我。”
封少奶奶出身诗书人家,因此是知道洛冰的,她还曾闲话时对宁婉提及十分想见一见当年名动天下的洛榜眼呢,只可惜她一个内宅女子不可能去军中。现在她就醍醐灌顶一般地“呀!”了一声,“我说呢!我们虎台县里哪里出来这样惊才艳绝的小才女?原来是洛榜眼教出来的!”
洛家落魄了,洛冰和洛嫣成了罪人,但是如封少奶奶这样的人是不会因此低看洛氏兄妹的,她反而十分怜爱地拉住洛嫣向宁婉道:“我想留洛姑娘在我这里住些日子,我们在一处谈谈诗文,到了春节前再将她送回你们家,可好?”
第240章 硬撑
宁婉带着洛嫣过来只是顺便而已,却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机遇。
不过宁婉也不会反对,这些变化正是由她那个奇怪的梦而来,也是她所不知的,只能顺其自然。再想到洛嫣将来回到京城就会回到封少奶奶这样的圈子里,更觉得本应如此的。其实她们本是一类人,且封少奶奶的人品她亦十分放心,因此就笑问:“嫣儿,你可喜欢留下?”
洛嫣就垂头道:“我都听宁姐姐的。”
刚刚封少奶奶弹琴下棋时宁婉就看到她眼里的羡慕,知道她是愿意的,就点头笑道:“那好,你便留下吧,封少奶奶是我们虎台县最有才学的女子,你跟着她倒比跟着我强些。”又向封少奶奶笑道:“人我交给你了,你可要用心教导呀!”
封少奶奶就笑了,“我哪里敢轻慢,否则洛榜眼知道了岂不会笑我!”
宁婉就将洛嫣叫到一旁低声嘱咐,“封少奶奶一片好心,你可不要辜负了。而且她虽是弱质女流,可心却耿直单纯,你若是再用那些小伎俩,她定瞧不起你,连带你的哥哥也让人瞧不起!”
洛嫣乖乖地答应,“宁姐姐,我早知错了,再不敢的。”
其实宁婉倒不是信了洛嫣的乖顺,而是她觉得就算洛嫣想使出些小计也不能将封少奶奶如何,如今对封家早已经无欲无求的封少奶奶是谁也伤不到的,遂点了头道:“那你就直接留下吧,我回去让白氏给你收拾了衣裳用品送过来。”说着向封少奶奶辞别。
“原本我还要留你再下两盘棋,只是你了有身孕倒怕你累了。”封少奶奶说着送她出来,路上方道:“你去我婆婆那里告诉她,我被你劝得通了,会接下封家内院的事,也会与钱夫人她们往来。但别的,她就不要再指望了。”
宁婉点了点头,“既然要留在封家做典史太太,管理家事、出门应酬对你也有好处。”典史家的管家奶奶岂是白做的,手里掌着家里的权和钱呢,在她的梦里,封家虽然没当典史,但封少奶奶一样也想了法子掌家,然后就痛痛快快地花着封家的钱过她自己的好日子。宁婉还清楚地记得她如何向自己说起封少爷的,“我只当他是一个给我干活挣钱的下人罢了!”
此时封少奶奶也笑着点头,“我都明白的,原本也只是借此机会让她们低头,却累得你多跑了一趟,真是多谢了。”
“这又有什么,且不说我什么也没帮上你,只说我们都是女子最明白彼此的心境。”
宁婉便到上房挑挑拣拣将话向封太太说明了,见她神情变幻了几番,说不出是是喜还是悲,最后还向自己道了谢,又说:“果然卢夫人见解不凡,将儿媳妇劝动了,封家也不必再被外人笑话。”
就如封少奶奶话到口边尚且留了一半,封太太更有许多事情瞒着。但宁婉却知道,封少奶奶彻底绝了与封少爷的情份后,将来封家下一代的子弟皆是庶出,而封少奶奶并不会用心管教他们,封家就很难再出人才了。所谓一代好儿媳,三代好儿孙,封家有幸娶来封少奶奶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女子,可是却因为心思不正而将这些本应该为封家所用的才华都白白地推掉了。
封少奶奶有了钱会买琴和棋玩赏,却不会想着替封家置产;她喜欢洛嫣就留下她教导,却不会教魏姨娘的儿女。一件件事慢慢积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封家就会就有很大的不同!
是以封太太开心之余又为此伤心难过呢!
但宁婉却一点也不同情她,自己做的孽也只有自己承受,只想说声后悔就想揭过一切哪里容易?她坐在马车里为封少奶奶可惜,却也替自己幸运,毕竟自己重新开始了另一样的人生。
在娘家住了七八天,宁婉其实还没有住够,但是娘就发话了,“你也该回去了,总在娘家不大好呢。”
宁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以后回娘住的机会更少了才舍不得说要走的,现在就笑道:“娘既然嫌我了,那我明天就走。”
“谁嫌你了!”娘嗔着她,又叹道:“你婆婆算是好的了,既不拦着你回来,也没急忙打发人来接你,我们家更不能不懂事硬留着你。”
爹也说:“我和你娘都好着呢,你也不必总惦记着我们。”
宁婉就笑着说:“我收拾收拾东西,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包袱,走的时候倒要包四个!”虽然有自己给婆婆她们买的东西,但是爹娘又给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买了一大堆各色物件,着实要提前打包呢。
一家人正说笑着呢,铺子里的小伙计过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军爷,说是多伦的陈百户,来问铁石将军的消息。”
宁婉听了就想起铁石和自己成亲时见过的多伦百户陈勇,赶紧一叠声地让小伙计将人请了进来。
见了面果然正是陈勇,向宁婉作了个揖问道:“我去拜见铁石将军,却见副千户官衙换了人,说是副千户剿匪去了,又有人告诉我说夫人正在娘家住着,我便过来给夫人问好,再打听一下铁石将军剿匪战况如何?”
宁婉赶紧起身还了半礼,让座倒茶,笑着将铁石修城墙、出兵剿匪的事情大略说了一说,又道:“如今出征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尚无消息传来,有劳陈百户惦记了。”
“我们在多伦竟一点也不知道,”陈百户就笑着劝说:“夫人却不必担心,别听虎踞山说的多吓人,其实那些土匪算什么,只要有铁石将军,必然会大胜的!”
宁婉就也笑了,“我也知道他必然会胜的。”又道:“虽然铁石出去剿匪了,但是兄弟们到了虎台县里,我一定要请大家吃顿饭的。”说着便吩咐小伙计去望远楼订两桌上等的席面。
“我们到了虎台县就是来看看铁石将军,听说他剿匪了便来打听打听,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陈勇说了便起身要走,“多谢夫人,饭就不敢领了。”
宁婉哪里肯放人,与铁石出生入死的同袍们过来看他,自己一定要好好招待。本应该给他们亲手做些好饭好菜的,只是如今自己在娘家,且又有了身子倒不方便,便请爹和小柳替自己陪客,又叫老林去驿站将同来的兵士们都请去了望远楼,帮着打点。
铺子关了板又过了一会儿爹和小柳才回来,两人俱吃了不少酒,小柳将爹送到了门前时还说呢,“陈百户的酒量也不知道有多大?明明我和叔一起轮流敬他酒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怎么样,我们两个都喝多了。”
于氏扶了男人,就催小柳,“你赶紧家去,叶儿一定担心了。”小柳与宁家相处久了,自是知道大家都不是虚情假意的,因此赶紧答应了,“是有些晚了,我就走,只是大家小心看着叔,他比我喝得还多呢。”说着便一脚一深一脚浅地走了。
宁婉帮娘扶着爹,却又不放心小柳,就叫一同回来的老林,“我瞧着你还没怎么样,去将小柳送回家交给宁叶再回来,小心路上摔了。”
不提小柳回家去了,大家将宁梁接进屋子,娘拦着宁婉自己煮了醒酒汤端上来,“赶紧喝了醒醒酒,再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