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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娘子状元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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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轻轻拍了他一下,道:“那个书吏和你说了什么?”

晏子钦翻了个身,还沉浸在思考中,心不在焉道:“丁珷的事……”

“他让你做伪证?”明姝问道。

晏子钦道:“也算不得伪证,我问你,你还记得娘娘庙里那具女尸是否有身孕?”

明姝诧异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一眼看出人家有没有身孕?但是她肚子瘪瘪的,就算有也不足三个月。”

晏子钦道:“幸好幸好,不至于做伪证,也不至于和丁谓反目成仇。”说罢,搂着明姝沉沉睡去。

是太累了吧。黑暗中,明姝睁着眼,仅靠炭火的微光看着他的眉目,就算在睡梦中也是紧皱的,她轻笑一声,想温柔地抚平他眉间的川字,却忽然感觉床铺一动。

晏子钦的腿压到她了,好重……

果然,第二天一早,刑部的人就过来知会了,请晏子钦散朝后去刑部大堂一趟。天下之事虽多,可终究逃不过皇帝的耳目,晏子钦动身之前,已向集英殿里的几位学士报备过了,可官家突然下旨召他过去面见。

这位年少的官家也有些怪癖,史载“仁宗四时衣夹,冬不御炉,夏不御扇”,他四季都穿不薄不厚的夹衣,夏天不觉得热,冬天不觉得冷,因此从不用扇子、炭火。此时,他正在文德殿中休息,空阔的殿宇中因为没有炉火的热气而显得有些阴冷,因刚散朝,官家还未换下繁复的真红圆领大袖朝服,虽是休息,却依然端坐于御座上,远远望去,威严而温厚,柔和的眼中始终带着善意。

晏子钦是臣下,虽然伴驾近半年,却一直不敢直视圣容,今次下拜后,官家屏退了旁人,只留下晏子钦,道:“晏卿家,请平身吧。”

晏子钦起身,官家却又道:“我有一番话想和你说说,你上前来,听好。”

晏子钦一愣,不称朕而称我,很显然,这次谈话并非君臣间正式的召见,那么会是什么?他已预感到和接下来在刑部的事有关,于是依言上前,第一次和天子如此接近,他的心跳得很快,可脑中竟是平静的。

“我把你调入京中,留在身边,自然有我的考虑。利剑终归要出鞘,不该出鞘时却要懂得藏锋,你可明白?”

晏子钦眼中微光闪动,拱手道:“臣受教。”

官家笑道:“你既明白就好,天下之水可清可浊,可只要能载起社稷这艘大船的,都是有益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搅动波澜,天下之水,牵三江,带五湖,一缕风便可卷起千重浪,该做的,就是让船平稳地行驶下去,泥沙不是一日混入的,更不能一日淘净,你去吧,替我在晋国公面前守好这池静波。”

这就是帝王之术吧,权衡为首,善恶为次,有了官家这番话,晏子钦的肩头轻松起来——官家知道他的苦衷,所以提前安抚他,就算他做出了有利于丁谓的举证,官家也丝毫不会怀疑他的忠诚和立场。

因为现在时机还没到,社稷之舟上,前有太后的势力,后有以丁谓为代表的权臣势力,皇权困在中央,不能失去任何一方的平衡。

晏子钦领命告退,他忽然意识到,在权力的此消彼长面前,是非已经不重要了,无论自己说的是不是实情,最该做的,都是暂时维护丁谓派系的稳定,想通这个关节,他反而可以更从容地站在刑部大堂上,说出早已在心中默念了千百遍的证词。

虽成了疑犯,却依然能够上座的丁珷大笑起来,笑声回档在大堂高拱的穹顶下,若在往常,嫉恶如仇的晏子钦一定会按捺不住将昨日唐书吏前来行贿的事抖落出来,恳请刑部重审此案,可现在,他知道,丁珷肆无忌惮的笑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斩草除根的结局。

越是锋利,越要一击毙命。

消息传出去,丁谓很满意,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年轻人,看看他究竟能“通透”到何等地步。

☆、第50章

和皇帝的文德殿不同,丁谓的书斋中暖香熏人,如果非要在房中找出一处不和谐,那么只能是他这个人了。

年逾六十,须发尽白的丁谓一望便知做了大半辈子高官,虽坐在榻上不动,左手拈着茶托,右手搭在茶盏上,脊背微驼,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可偏偏叫人生出几分敬畏来,被御赐的锦绣华服包裹着,就像庙宇里千年不倒的神像,一双眼睛混混沌沌,可似乎不用看着你,就能把你内心最隐蔽的秘密照亮。

“坐吧。”晏子钦行过礼后,丁谓依旧垂眼看着茶上聚散的乳花,让他坐在正对着自己的竹椅上,仿佛很吃力地将头抬起,浑浊的眼疲劳得仿佛连眨一眨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咱们只论旧交,不论朝政,都可以舒展些,不必拘束。”

晏子钦极恭谨地拱手,推脱了几次才落座,道:“后生小子,怎敢与国公论旧交。”

丁谓大笑起来,道:“咱们虽是第一次见,可你的叔父晏殊算是老夫的旧相识了,记得他第一来见我时,我还是右谏议大夫,他也是你这般年纪,可没你这么老成懂事,丢给老夫一个白眼。哈哈,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不必介怀,老夫也没放在心上。”

“你的岳父曲章也是自老夫手下历练出来的,年轻人,不懂收敛,锋芒毕露,后来懂事了,现在能做到枢密使的位置上,为官家、太后分忧,不是很好嘛。兴许你不知道,十多年未登门的他昨晚亲自来过,在我面前为你作保,说你是个极公允的人,绝不会有失偏颇。他为你劳心,老夫为犬子劳心,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那么,你是不是要为你岳父保全这张脸面?”

晏子钦眼观鼻,鼻观心,道:“国公也是为官家、太后分忧,晚生还要请国公指教,岂敢妄言妄语。”

丁谓笑道:“指教谈不上,同朝为官,讲究的就是同心同德,你既然懂得老夫的苦心,只需记着,头上虽有青天,却也要大树遮阴,这朝中上有日月,人人可见,可真正的大树却是不多的”

正说话间,一个丫鬟怯生生地来禀报,欲言又止,丁谓道:“晏大人是自己人,讲吧。”

丫鬟道:“国公爷,罗娘子她……急着要回去。”

晏子钦想起来,昨晚就听说罗绮玉被请到了晋国公府,看来今日还没走,听丁谓道:“绮玉阁被查封了,她要去哪里。”

丫鬟低头不语,丁谓又道:“那么,让她随晏大人走吧。”

晏子钦急忙推辞,却听丁谓笑道:“自古嫦娥爱少年,她中意晏大人那位姓杜的朋友,你何不成人之美?”

晏子钦只好道谢,却不由得起了一层冷汗,原来丁谓早就知道杜和的事,只是一直没揭露,因为不必要也不值得。这个老奸巨猾之人还把持着多少人的秘密把柄?在他皮笑肉不笑的注视下转身离开时,晏子钦如是想着。

却说明姝在家,虽知道晏子钦不会有事,却还是免不了担心,索性把风帽缝完,晌午后,春岫领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正是袁意真的亲信,说来取药,请晏夫人行个方便。

明姝见那人慌慌张张,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药。”

那人沉默不语,显然是明白的,可不好说出口。

明姝道:“那你可知这药的厉害,你们娘子正是气血两虚的时候,吃了这药,丢了一命,你们担当得起?”

那人低头小声道:“晏夫人,放心,横竖追究不到您身上。”

明姝本就心乱,一听这话,气急道:“什么叫追究不到我身上,你们不拿她的命当命,难道我也冷眼看着你们胡来吗?”

那人道:“我们娘子想好了,张家的孩子不能留,留了心就软了,一辈子走不开,您要是真为娘子着想,就把药给奴婢。我们娘子托您抓药,不过是为了不让府里人知晓,若是逼急了,奴婢大可自己抓一副回去,拼着被张家打骂死,也不能叫娘子拖到显怀。”

明姝心想,若是不把药给她,她还真可能这样做,于是就把提前准备好的另一副清热去火的药交给她,就算是当饭吃也不碍事,照样贴上堕胎药的方子,想着暂时蒙混过去就是。

将药递过去后,又问:“张麟明日可在家?叫你们娘子先别吃药,你们在张家请郎中不方便,我明日悄悄带进去一个,给她瞧瞧,郎中说这药能吃再吃,千万莫冲动。”

那人应了声,也不知有没有记在心里,等她走后,明姝才拿出真正的堕胎药,叹了口气,心道明日真该和袁意真好好谈谈,劝她决不能因憎恨他人,就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正想着,门外喊了起来,说是官人的马车回来了。

晏子钦去刑部大堂的事家中人人皆知,也都捏着冷汗,将马车迎了进去,下来的却不是晏子钦,而是一位美艳的娘子,虽是隆冬,却也穿得轻薄,大袖罗衫随北风一荡,美得众人心尖儿发冷。

“杜郎呢?”柳眼桃腮,脂光粉艳,开口便是川渝口音,不是罗绮玉是谁?

下人们议论纷纷,不知官人从何处弄来一位绝色的小娘子,都怜悯地看向闻声赶来的夫人,甚至做好了劝架的准备,两个年老的嬷嬷连台词都准备好了——“哪有不偷腥的猫啊,夫人想开点吧。”

可没想到的是,罗绮玉一眼望见曲明姝,随后就提着六幅宽的裙摆跑了过去,拉住她道:“你果然是个女儿家,我前两次没看走眼。”见到明姝疑惑的表情,罗绮玉挽起她的手,笑道:“晏官人路上被刑部张大人请去了,走走走,咱们进去聊,外头还是太冷了,冻得我发抖……”

“所以,丁谓早就知道杜和躲在我们身边?”听了罗绮玉的解释,明姝惊愕道。

罗绮玉抿着嘴点点头,委屈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杜郎出来走动,两月多没见,不知他想没想我。”

正说着,她一低头,忽然瞧见了桌上的药包,还以为是明姝病了,拿起来一看,却是那副堕胎药,吓得她一下把药扔出去,道:“这药是你的?”

明姝急忙摇头,又被误会了,“这是我一个朋友托我买的。”

罗绮玉看了看上面的房子,摇头道:“这种药还要托人买?都是下血的药材,她是要堕胎还是要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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