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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京兆府,程都头着人安排梁家人准备审问,自己则跟着晏子钦他们来到殓房,晏子钦将杜和交给自己的册子递给程都头。
程都头捧着册子,道:“这是?”
晏子钦道:“杜和的,他没事就听内子讲解如何验尸,边听边记,已写下不少了,今日你代他记录。”
程都头翻开册子,果然是一页页工工整整的文字,只是最初的一部分潦草凌乱,不像是字,倒像是小孩的涂鸦——这是舒州衙门里高睿高都头的杰作,明姝和杜和破译了很久都没有头绪,只能原样保存。
程都头笑道:“都能刊印成书了,晏夫人的大作,想必许多人都争着传阅。”
明姝只是笑笑,戴手套、系面巾的动作并没有停,心中却道,怎么能说是她的大作,都是法医学前辈的经验,她不过是个学习者,一不小心就沽名钓誉了。
三人都准备完毕,一齐走入停放尸体的房间。京城的条件就是好,连停尸房都有冰块降温,以防尸体腐烂,因此两人虽然已分别死了三天和一天,依然能看出面目特征。
“已经让家属辨认过了,的确是本人。”程都头解释道。
明姝点点头,让晏子钦端好蜡烛,保证充足的光线。一旁的程都头再次看呆——敢命令丈夫的妻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可这位晏夫人却好像觉得稀松平常。
“你帅你先来吧。”明姝对着李维庸叹气道,浓眉大眼,倒还真是个美中年,可惜也只剩一颗头了。
先捏开他的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种难以消散的酒气伴随着腐烂的气味。
程都头道:“他出事的当晚,曾和人应酬过。”
明姝道:“难怪。但是口腔没有腐蚀迹象,初步推断不曾服过□□。”继续检查刀口,“颈部四、五颈椎之间有锐器伤,颈骨有碎裂痕迹,应该是刀刃撞击所致,伤口创壁光滑,创角上锐下钝,有中断、补刀痕迹,第二刀的伤口边缘模糊,应该是刀口撞击骨骼后卷刃所致。”
晏子钦想了想,认为程都头可能不明白,补充道:“创角上锐下钝说明锐器进入人体后有摆动动作,证明行凶者是蓄意谋杀,对吗?”
明姝比了个“很棒”的手势,偷笑一下,目光却不离开尸体。工作起来就要认真,这是她的准则。
“而中断、补刀的痕迹表明,凶手并不熟练,或是凶器不够锋利,而无论是哪种,都说明行凶者没什么经验,是个‘雏鸟’。”她补充道。
程都头一字不漏地记下,见晏夫人开始检查梁宽的头颅,又另起一行,准备记录。
可是,当明姝查看梁宽的伤口时,忽然愣住了。
“发现了什么?”晏子钦道,语气忐忑,似乎在期待明姝的答案。
明姝道:“两起命案的凶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起码两起命案的手法相差很远。杀死李维庸的凶手明显是个初学者,可梁宽的伤口只能用利落来形容——刀刃准确地从颈椎第六、七节之间划过,骨骼没有一丝损坏,一刀毙命,极其锋利,伤口太干净了,怪不得现场的血液喷溅痕迹那么整洁。”
晏子钦挑眉道:“你好像很欣赏这个凶手?”
明姝摇头道:“很震惊倒是真的。能把杀戮做到极致,的确是一种令人讨厌的天赋。他和杀死李维庸的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一个人的手法不可能在短短两天之内提高到这种地步。”
程都头道:“可是现场的血字骗不了人。我发誓,两处字迹一模一样,绝不会是两个人写的!”
晏子钦道:“无论如何,首先要查清薛汉良究竟是谁,两起命案行凶者不同,却都用薛汉良的名号,他绝对是破案的关键,准备好洗手用的烈酒白醋,一会儿要和梁家的下人谈谈,希望他们能诚实些,起码不要谎话连篇。”
和李家不同,梁家的管事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敦厚老实,就是那种绝不会贪污主人一文钱的老实人,说起话来更是耿直。
“我知道薛汉良是谁。”
梁管家差点噎得晏子钦没话说,不知道梁宽究竟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天字第一号大老实人。
“这是家丑,夫人和几位少爷不让说,可是我梁大春从不说谎,只信杀人偿命,为了给梁爷偿命,我要说实话。”
看着梁大春方方正正的脸,晏子钦只能道:“那么,梁管事请说吧。”说完,敲敲桌子,示意程都头准备记录。
梁大春搓着手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爹还是梁爷身边的小厮。梁爷那时不做生意,是个读书很差的书生……”
三十年前,梁宽还是个落魄书生,却很有江湖气,同两个少年甚为投契,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意图做一番事业。其中一个就是李维庸,当时还只是个浪荡儿,凭着一副好相貌,暗地里和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有首尾,混些钱色,而另一人年龄最小,不过十八岁,却颇有家资,家中在汴梁郊外有些田产,只是一味想着做个少年场上的游侠儿,因不服寡母的管教,带了些钱财离家出走,这才遇到了梁宽和李维庸。
薛汉良以为自己真的结交了两位义薄云天的兄长,不仅拿出家资供养两人,更请他们到自己家中饮酒,鬼混了半年有余,薛汉良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几次训诫,却都被薛汉良无视,反而觉得母亲妨碍自己,将母亲送到别院。
又过了半年,梁宽和李维庸先后做起生意,他们为人精明,可薛汉良也渐明事理,醒悟过来自己是在填两个无底洞,想要痛改前非,对两人闭门不见,却惹恼了梁、李二人。
他们早已使惯了薛家的便宜银子,初时还觉得是贤弟的恩惠,后来渐渐麻痹,觉得是应该应分的,薛汉良还是不知人心险恶,出言讽刺梁、李二人是借着自己的力爬起来的,正所谓深恩几于仇,还不起的恩情就成了巨大的压力,人心也能扭曲成恩将仇报的狼心狗肺,两人恼羞成怒,带着一众绿林闯入薛家,杀了他满门,将薛家财产掠为己有,这就是他们半生富贵的最初来由。
梁大春抿了抿嘴,道:“我也只是听我爹说起,当初梁爷和李爷就是把薛汉良挂在房梁上,直接砍头的……”
“所以说,你认为是薛汉良的亲人时隔三十年前来报复?”晏子钦道。
梁大春道:“薛家人都死绝了,哪里还有后人。就算是天理报应,可梁爷待我的确不错,请大人一定查出凶手!”
☆、第69章
杜和哼着小曲儿在房里自斟自饮,如果杯中的不是清茶,而是烈酒,那才是再好不过。
可谁让他有任务在身,不能贪杯啊。
说起恩公派给他的任务,想想还有点激动,不过行动之前还要打点一身行头。
“你就打算穿成这样上街?”罗绮玉一边嗑瓜子,一边用关怀缺心眼青年的慈爱眼神注视着他,“一身夜行衣,现在外头风声紧,不怕被官府追杀?”
杜和扎紧了袖口,道:“又不是现在出门,晚上才走。”
罗绮玉道:“那你这么早换上这身做什么?”
杜和扯过架上的一件天青越罗长衫套在夜行衣外,起身就要出门,随口道:“我再去绮玉阁看看。”
罗绮玉抿抿嘴,极不情愿道:“还去找你那‘一条棍’?”
杜和道:“你又不帮我找,我只能自己去了。”
罗绮玉叹气道:“我发过誓,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自从上次被罗绮玉“劫持”,杜和的一条棍就落在了那里。后来绮玉阁历经查封、易手、重开,现已改名为环采楼,一条棍也下落不明,谁让杜和把精铁的武器刷上漆,伪装成一根破木棍子呢,估计是被人当做晾衣杆给扔了。
杜和已走出房门,声音自门外传来:“不要总在我房间里蹭瓜子,离开时锁好门!”
罗绮玉气鼓鼓地撑着下巴,把瓜子丢回小笸箩里,低咒了声小气,纤细的柳眉却渐渐蹙紧。
不知要不要告诉杜和,她大概知道那根破棍子的下落?
却说杜和在环采楼寻觅一番却一无所获,加之发现昔日里罗绮玉的卧房竟被一个浓妆艳抹的轻浮女人占据,心里更是不快。
难道罗绮玉就不轻浮吗?她可是一见面就嚷着要嫁给自己呢。可是杜和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向她,说句俗话,他觉得罗绮玉不是坏人,所以宁愿替她做过的所有事假想出合情合理的理由——帮丁谓窥探晏子钦的动向是她迫不得已吧,何况她也没获取任何有效情报,何况她甘愿在阴冷的地窖里和他共患难……
所以他一直隐瞒了她曾做过丁谓的细作,晏子钦是个心善的人,曲明姝是个心大的人,无论有意或是无意,或者干脆碍于他的情面,都没对罗绮玉说过一句重话。
杜和倚在墙角,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心中浮泛起迷惑。
碍于他的情面,可他和罗绮玉到底算什么关系?与其说是关系,不如说是罗绮玉意图“感化”他,让杜和习惯了她的存在继而接受她,小到每天过来蹭茶水点心瓜子,大到为他动手裁衣裁被,要知道,从小被当做花魁培养的罗绮玉从未学过这些普通人家女子的针线活。
起初,他还以为罗绮玉来蹭吃蹭喝是因为没钱,曾主动给她塞过银子,结果被她用看傻瓜的眼神特殊关照了。
长叹一口气,头无力地枕在墙上,一半面孔陷在阴影里,充满忧郁。
可惜他的忧郁气质没能持续三秒钟,一盆冰水突然从天而降,紧接着是楼上一个半老徐娘的怒吼:“小色鬼,天快黑了守在有夫之妇的门口,什么德行!”
杜和一脸怔忡,抬头看那横眉立目的女人狠狠关上窗,甩甩湿透了的衣服。路人纷纷大笑,有好心人解释一句:“这是我们这儿有名的疯婆子,本来是个无人问津的老□□,却总以为自己是将军夫人,十多年了誓不下楼,要等相公回来,你快走吧,一会儿疯婆子把你当成她相公可就惨了!”
杜和悻悻然离开,看天色不早,是时候去李宅了,可这浑身**的,又来不及过去换,只好寻了个角落,尽量把衣服拧干,匆忙赶赴李宅。
他虽不是溜门撬锁的行家,却胜在身子轻灵,手脚利落,爬上李家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