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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大夫人只是上了年纪、且懒得动脑子,但并不意味着她真蠢,接连遭受了几次打击,为了让自己更舒心些,哪怕她的大脑早已生了锈,她也要努力拿来一用。
是以,也就有了今天下午的那一出。
萧南呢,早就在大夫人身边安插了数个眼线,大夫人跟葛妈妈等人在说些什么,她自是一清二楚。
通过眼线们传回来的只言片语,萧南再稍加思索,也就猜出了大夫人的新计策,并顺便做了点手脚,好让崔幼伯明白,他老娘之所以肯改变、肯示弱,绝不是因为他这个幼子。
次日,萧南将确诊有孕的金枝挪到了西跨院,让她与玉叶母女作伴。
玉竹派谷雨带着几个粗壮的小丫鬟去帮金枝搬家,虽不必动那些笨重的家具,但零零碎碎的东西却不少,五六个人来回穿行的搬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弄完。
“大雪,外头做什么呢?如此喧闹?”
孙灵不习惯跪坐,直接命人搬了个月样杌子,坐在南窗下做针线,忽而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动,不禁抬起头,扬声问着屋内服侍的小丫鬟。
大雪穿着崔家统一的碧色襦裙,正围着个熏笼给孙灵熏衣服,听到主人的问话,忙丢下活计,披上厚罩衣来到廊庑下,叫住个打扫的小婢。问了几句,而后又回到室内。
“是北院的金枝搬家呢,说是有了身孕,娘子体恤,命她搬去主院西侧的跨院住。”大雪搓着手,恭敬的回道。
“哦,”孙灵应了一声,便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大雪却没有离开。而是扫了眼那件靛青色的棉袍,看这颜色和款式,应是为个男子所做,想到玉竹姐姐的吩咐。大雪咬了咬唇,笑着试探道:“孙大娘,接连做了几天的针线活,定是累了,婢子的手艺虽不精,但也能缝上几针,不如让婢子帮您做,您好歇息两日?!”
孙灵没有抬头,淡淡的说道:“不必了。也没剩多少了,再有半日就能做完,你还是去忙别的吧?”这是做给‘他’的衣衫,岂能让个丫鬟动手?
大雪只得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去熏衣服。
孙灵却悄悄抬起头,望着大雪若有所思的样子,暗暗冷哼一声。她就知道,娘子定怀疑她了,也是她自己不好,只要一想到‘他’还在外头吃苦,她就不忍心,总想着过去看看他,结果……唉,那萧氏还真不是个好哄骗的。只希望她不要再详查下去。
……
经过几日的准备,崔幼伯又与老相公、相公接连商谈了好几日,终于制定好具体的行动方案,家中的一应事务也都收拾妥当。
连蒲州那边的田庄,萧南也早已派了得力的人过去收拾,前日已收到来信。说是那边也都准备妥了,崔幼伯到了就能即可入住。
见诸事都准备妥当,崔幼伯心中大定,于十一月初一的清晨,带着一干侍卫和亲随,以及几个丫鬟和杨婥主仆,踌躇满志的离开了京城,赶赴蒲州。
萧南的孕吐还没有康复,是以并不能亲自为崔幼伯践行,虚弱的倚在壶门洞大炕上,跟前来告辞的崔幼伯说了几句注意身体、诸事谨慎之类的话,便眼睁睁目送他离去。
杨婥原本也想跟着一起来辞行,但被崔幼伯拒绝了,这让得到消息的萧南多少有些欣慰:很好,这厮不是真的脑抽,只是间歇性的过于天真罢了。
一行人,四五辆马车,二十余骑,浩浩荡荡的出了京。
此时已是寒冬,官道上行人寥寥,前几日又刚下了一场雪,官道上坑坑洼洼的,极难走。
杨婥坐在马车里,脸色青白,贝齿死死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没错,她很不舒服,只觉得颠簸得厉害,她的胃里一通翻涌,早晨喝的牛乳直往上顶。
姚黄和魏紫两个随侍左右,一个看着熏笼里的炭火,一个则给杨婥准备滚滚的茶汤,两人都没有留意杨婥的异样。
“停、停车!”
忍了许久,杨婥终于忍不住了,她尖声喊了一嗓子,只把车厢里的两个侍女吓了一跳。
外头赶车的车夫也是一惊,下意识的拉紧缰绳,喊了声,“吁~~~”
马车停了下来,杨婥摇摇晃晃的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呕’得一声,大吐特吐起来。
前方崔幼伯的马车里,崔幼伯正与郑勤谈论着蒲州的风土人情和当地士绅,忽听到后面的喧哗声,有些不悦,跺了跺车底板,冷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车夫也拉住缰绳,回头道:“郎君,杨姨娘的马车停了,似是有什么不妥!”
崔幼伯一听,想起表妹孱弱的身子,不由得担心起来,忙跟郑勤说了一声,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郑勤望着崔幼伯匆忙的背影,忍不住皱起双眉:这离京还不足十里呢,就先出了事儿,唉,这个兆头可不太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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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苦逼的崔大(一)
且说,大夫人顺利示了一回弱,成功挽回了儿子的心,很是得意,她似是尝到了甜头,时常在家苦练‘演技’,在外一有机会就会扮演慈爱婆母或者祖母。
这一日,腊梅盛开,太子妃广邀京中四品以上、及有爵人家的女眷至东宫赏梅。
大夫人是相公夫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当着相识或者不熟的贵妇,她眼中含着焦急,挨个询问:“……可知道有什么好办法止孕吐?”
接着,她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慈爱婆母模样,叹声道:“我家那个,唉,就是襄城郡主,现在不又有了身孕嘛,比起前两次,她这次可遭了罪,每日里吃不下饭,喝点儿水都能吐出来,我见了好不心焦。
我家、我家侄儿又不在京里,那孩子临行前反复请求我照看好他娘子,可、可这孕吐还真是不好治呀,这些日子,我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帮忙打听个灵验的偏方或者找个好大夫……”
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说出来,让听到的人都纷纷感叹,尤其是那些同为婆母的贵妇们,一想到自己的儿媳妇,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再看看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的大夫人,众人也都新生怜悯:唉,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呀。中年得子,好容易养大了,千方百计给他求了贵妻,孙女都有了,却忽然被人以过继为名夺了去。
养大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了,孙子也成了宗法上的族亲。
这事放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呀。
大家都是做母亲的,以己推人,多少都能理解大夫人,对她过去几年的某些失礼、野蛮行径也都能体谅。
这会儿见她明明与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不和,却念及爱子和未出生的孙儿,费心费力的帮儿媳寻找止孕吐的偏方,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的恳求低品级命妇。真真是个慈爱大度的好母亲呀。
恰巧这日萧博的妻子袁氏也在场,她听了大夫人的话和众人的议论后,端庄秀丽的面庞上闪过一抹不悦。
思忖片刻,袁氏捏着帕子来到大夫人身侧,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郑大夫人,你竟不知?我家乔木的孕吐半个月前就好了?”
虽只短短一句话,但袁氏的意思很明白:远在开化坊的我都知道的事儿。你这个住在隔壁的前婆婆竟然不知道?居然还好意思拿着历史当新闻?
大夫人愣住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袁氏见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目光扫过在场的贵妇。笑道:“说起治孕吐,什么偏方都比不上那位裴太医,郑夫人,您不会连裴太医是谁都不知道吧?!
一个多月前,乔木确诊有了身孕,我家阿娘便特意进宫求了皇后殿下,蒙恩准,从太医院寻了这位裴太医,并与他约定。每隔七八日,便去崔家为乔木诊脉。”
说到这里,袁氏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似是喃喃自语,偏声音大得在场人都能听到:“没道理呀,若是郑夫人常遣人去探看乔木,应该能遇到裴太医呀。不是我夸这位太医。医术真不错,只给乔木看了半个月,开了些食疗的方子,乔木的孕吐就好了。”
阿晼的嫂子程氏也在,听了袁氏的话,也轻声附和,“袁少夫人所说甚是,那位裴太医的医术确实不错。襄城郡主还推荐给了我家小姑,经过他一番调理,我家小姑的身子也好多了呢。”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人精,见此情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尤其看到大夫人老脸通红,讷讷无语的尴尬样子。大家脑补一下,也都能猜出几分。
唉,这位郑大夫人还是那般不靠谱,明明根本不关心儿媳妇,却还故意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她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了不成?
还有不少人想起了襄城郡主的贤名,那可是经由皇后殿下亲口赞许过的,或许不如传言中的那么贤惠,但应该比郡主公主们强许多。
再思及那位崔玉郎,未成婚前是何等得纨绔,如今呢,跟他一起骑马打猎逛青楼的纨绔依然纨绔着,而崔郎却科举入仕,年轻轻的就升至正六品,又是太子心腹,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崔玉郎的浪子回头,绝对与萧氏有关系,对于这样能辅助郎君的儿媳妇,众婆母们都非常喜欢。
想到这些,众人看向大夫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嘲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居然还不满意,公然在外面抹黑自家儿媳的脸,啧啧,真、真是个老糊涂。
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大夫人终于回过神儿来,羞恼得差点儿甩袖离去。
第二天,大公主命袁氏来给萧南送些御赐的吃食和药材,姑嫂两个一见面,袁氏便把昨日的事儿一股脑的说出来:“……乔木,你是没见呀,你那婆婆,啧啧,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险些羞成了大红布,我瞧她那神情,只恨地上没个洞,好让她钻进去呀……”
萧南脑海中浮现出郑氏恼怒至极却又不敢当众发泄的糗样,也忍不住掩口而笑。
两人说笑了好一会儿,袁氏觉得有些口感,喝了口红枣姜汁茶汤,问道:“对了,妹婿如今怎么样了?可曾命人送回书信?”
萧南感谢袁氏昨日的帮忙,见她的茶盏空了,亲手帮她添了一碗茶,“嗯,昨日刚收到一封信,说是一切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