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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文历史散文合集 作者:李国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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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公,即陈继儒(1558—1639),为明代文学家和书画鉴赏家。此人自命隐士,然以闲人身份奔走于忙人之间。翩翩如鹤,周旋官绅,口给交御,干谒权贵。作清高状,干蔑片事,时人对其鬻隐求显的行径,颇为不屑,时有讥评。蒋士铨拿前朝文人开涮,是冲着当朝文友袁子才而去的。
  蒋苕生和袁子才,加上赵瓯北,时人称为“乾隆三才子”。
  袁枚(1716—1797),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随园老人,仓山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三十出头年纪,即弃官归隐,退居随园,终身不求仕进,但求快活,是一位日子过得亚赛神仙也似的文人。
  蒋士铨(1725—1785),字苕生,又字心余,江西铅山人,曾充武英殿纂修,因母丧乞假归,先后主持江南诸学院,讲学授徒,声誉卓著。后供职国史馆,记名御史,专修《开国方略》,是一位诗词戏曲诸体俱工,文章学问为时所重的文人。
  赵翼(1727—1814),字云松,号瓯北,阳湖(今江苏常州)人,翰林学士,内阁中书,在清廷要害部门军机处任章京,进奉文字多出其手,顷刻千言,倚马可待,深为宰辅所重,是一位在史学研究上,在文学创作上,都具有开创意义的文人。
  袁善于诗,赵长于史,蒋则以戏曲杂剧著称于世,“江右三大家”并驾齐驱,既是好友,也为劲敌。其实乾隆年间,也有类似时下文坛的歪风邪气,随便几个小瘪三,暗箱操作,私下猫腻,就把相好的哥儿们姐儿们,或某公某老某前辈,吹捧上了排行榜,穿上一袭皇帝的新衣。这种给文人定出前后高低的闹剧,排排坐吃果果,还真有人当真,为之打破脑袋,撕破脸皮。沐猴而冠者,如中六合彩,欣喜莫名;名落孙山者,如死老子娘,泣血稽颡。这种焚烧冥币式的哄鬼游戏,竟弄得一些文坛大人物,也趋之若鹜,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其实,在文学领域里,施行这种体育比赛的做法,究竟有多大准确性,恐怕连笨伯也会质疑的。文学本是形象艺术,无法量化,此文人与彼文人,其作品很难进行比较。被称之为大师者,有他功力的软肋;三流作家,未必不具有他的强项。被称之为史诗的作品,会有败笔;而世俗的消费读物,说不定有其精彩之处。这和运动员跑百米,一秒或几分之一秒定乾坤,是绝不相同的。
  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先生,曾经喟叹过“愧在卢前,耻为王后”的不平之鸣。看来,古代文人也有被这类低智商游戏搞昏过头而进退失据的。乾隆年间,以袁枚为首,蒋士铨次之,赵翼再次之的位序,也弄得蒋和赵,既不服气,也不买账,只好变着法儿,著文立说,宣泄满肚子的无名火。但云中鹤却毫不在意,飞来飞去,美不滋滋地当他的金牌老大,就更让二位添堵了。
  可是,我国乃礼仪之邦,而我等文人则更是孔孟之徒,每到公开场合,如开会听报告,如饭局打牙祭,蒋和赵两位,又不得不拘着面子,作谦谨状。让袁走在前面,让袁坐到主位,让袁先举筷子,看老先生夹了菜,也许是一整条海参,也许是一大块鲍鱼,拖进豁牙半齿、说话漏风的嘴巴里,大家这才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于是,接下来的节目,顺理成章,第一个拿起麦克风即席讲话的是他,第一个拿起毛笔蘸墨题词的是他,第一个拿起剪刀揭幕剪彩的是他,第一个拿起小姐的玉手翩然下场共舞的也是他。
  却之不恭嘛!在众人一迭声地“你先请”、“你走先”的逊让之下,老先生也就不客气了。只见他搂着小女子,踩着华尔兹,“老夫聊发少年狂”,满场飞舞,裤裆生风,那身体内部雄激素的残渣余沥,居然回光返照,蠢蠢欲动起来,果然应了孔夫子的话,不亦乐乎了。
  这当然是以今度古的拟想了,不足为凭,聊发一噱而已。不过,文坛也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热闹过来的,我们都曾有幸看到,文人一老,而不自量,而不安生,而不甘寂寞,而不肯淡出文坛,不停裹乱,不断搅局的讨嫌场面。好像不到八宝山,躺在那儿再也起不来,人们是无法阿弥陀佛,如释重负的。
  因此,居然活到八十一岁的袁枚,自然也是可憎面多,可爱面少,可恶面多,可敬面少的文学老人之一了。
  他的翰林院两位学弟,蒋士铨死在他的前头,赵翼死在他的后头,硬是拿这位特别自信、特别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先生没法办。他只听他想听的话,而把不想听的话拒之耳外,听见也当没听见;他只由着性子做他想做的事,而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一个文人能达到如此不进油盐的境界,实在是了不起,让我对他膺服不已。我在文坛厮混数十年,发现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同行,多得不可胜数,一片污泥浊水。然而,他们比起这位老爷子的文、老爷子的才,甚至老爷子的风流,有着天壤之别。可今人之神气活现,几乎都超得过袁老爷子。因此,我觉得袁枚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烦、怎么笑话,他在南京城里的随园里,坐定了头把交椅,那就更理所当然了。
  他这一辈子也真是开心,他的全部快乐,是建筑在他的识时务,知进退,善经营,能鼓吹,会炒作,擅公关,广交游,好风雅上。这当然也并非很容易就能达到的高水平,那是智商加上阅历,才华加上胆识的结果;仅此还不够,还要加上老脸皮厚,加上不择手段,方可臻至圆满境界。因此之故,长达半个世纪里,他在儒林,他在官场,他在民间,他在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中所造出来的非凡声势,足以让蒋和赵自愧弗如。
  那时候,老先生退隐在随园里,左拥佳人,右列美姝,谈笑鸿儒,往来俊秀;山珍海味,花舫堂会,茗茶美酒,水榭唱曲;官员慕名来访,商绅络绎于门,门墙桃李攀附,造请座无虚日;书商靠他挣钱,刻局赖他赐活,名流借他增光,诗坛由他主盟。他可以说是乾隆年间中国文人的风流魁首,引导时代潮流的浪漫先锋。那时,既无文联,更无作协,但他却成为众望所归的不具领袖名位的实际文坛领袖。
  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古,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胜。
  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余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姚鼐《袁随园君墓志铭》)
  如此这般的人抬自捧,膨胀成一个巨无霸式的袁枚,弄得蒋士铨、赵翼这两位明白人,以及文坛、诗坛的一干人众,也被这位老先生所迷惑。就像今天我们被某些泰斗、名流、大师、前辈的泡沫现象唬住,是一样的。其实,列宁说过,市场上嗓子最高、声音最响的小贩,所卖出的货物也最不可靠,这几乎就是绝对真理。凡文坛、凡儒林、凡学界,那些叫得越响的风头人物,其货色也越值得打个问号,如果货真价实,用得着吆喝吗?“桃李无言,下自成蹊。”这就是所谓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于是“学问在诗外”,不得不借助于鼓吹了。
  然而,中国的受众,又是最容易被名气的虚火、声望的假象、光圈的幻觉、冠冕的反光,骗得一愣一愣而魂不附体的。这两位也难能免俗,在结集出版自己的诗作时,竟然不得不亲赴江宁,敦请打心眼里鄙视的袁枚,为之序。很简单,“随园出而独标性灵,天下靡然从之”(《郭麟《灵芬馆诗话》),这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实,蒋、赵也许不很在意他的名牌效应,然而,文坛在意、读者在意、书商更在意,因此这两位先生,也就得捏着鼻子,赶紧到随园给菩萨上供焚香,以示敬意。
  那就怪不得袁枚要说几句风凉话了:
  心余手持诗集廿集,向余云:“知交遍海内,作序只托随园。”
  赵云松观察尝谓予曰:“我本欲占人间第一流,而无如总作第三人。”盖云松辛巳探花,而于诗只推服心余与随园也。云松才气横绝一代,独王梦楼以为不然。尝谓予曰:“佛家重正眼法藏,不重神通。心余云松诗专显神通,非正眼法藏,惟随园能兼二义,故我独头低,而两人亦心折也。”(《随园诗话》)
  说到底,文人相轻这个顽症,不论古今,是神仙也治不了的。当着你,倾盖而语,谦和尊崇;背着你,数黄道黑,鄙夷蔑视,乃文坛常见现象,不足为奇。这二位,该不服,还是不服。所以,蒋苕生在《临川梦院本》里讽刺这位学长为一只云中鹤,还算是有所节制。而赵云松在《戏控袁简斋》一文中,对这位老兄,那就更刻薄了。
  早入清华之选,曾膺民社之事,既满腰缠,即辞手版。圈偷宛委,占来好水好山,乡列温柔,不论是男是女。盛名所至,佚事斯传,藉风雅以售其贪婪,假觞咏以恣其饕餮。有百金之赠,辄登诗话揄扬,尝一脔之甘,必购食单仿造。婚家花烛,使刘郎直入坐筵,妓院笙歌,约杭守无端闯席,占人间之艳福,游海内之名山。人尽称奇,到处都逢迎恐后,贼无空过,出门必满载而归。结交要路公卿,虎将亦称诗伯,引诱良家子女,娥眉都拜门生。凡所胪陈,概无虚假,虽曰风流班首,实乃名教罪人。……罗织之词,虽曰游戏,亦实录云。(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
  文人能够真正心悦诚服于对手者,又有几何?何况袁枚的的确确就是赵翼描写的那种拆白党,打秋风,撒烂污,登徒子好色的行径呢?清人陈康祺在《郎潜纪闻二笔》里提到:“蒋苕生蝇营獭祭之词,赵云松虎帐蛾眉之檄,同时俊彦,都已窥破此老心肝。”这也代表着时人对随园先生不敢恭维的看法。
  中外古今,凡文人,大概无非两类,一是以文学为目的者,一是以文学为手段者。为目的,往往执著追求,弄不好要为文学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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