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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忤逆的说辞出自最引以为傲的长子之口,嗫嚅着,逼近他道,“你再说一遍。”
程东也深深呼吸:“我意思是,当初我跟莫澜离婚不单是她的错,我也有错。”
秦江月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林初蕊都吓坏了,可程东没躲没避,生生挨了这一下,也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你自甘堕落是你的事,但我跟你爸爸的事,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
程东盯着她垂在身侧微微发颤的手,沉声道:“妈,我知道你向来都不喜欢莫澜,可钟老师的事已经平息那么多年了,他自己现在都放下了,莫澜也改变很多,你为什么还反应这么激烈?”
记事以后,父母从来没有打过他,现在因为一段已经过去多年的往事,因为莫澜,母亲竟然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下还真疼,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有些怀疑的火种也被重新点燃。
他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秦江月却晕倒了。
…
莫澜替同事跑了一趟检察院,孟西城不在,对接的检察官是个新面孔,花了她不少时间。
她这才意识到从那天爽约之后,几乎就没再联系过孟西城,他也没打过电话来。他同事说他休假了,似乎去了国外,手机也关机不通。
她心里多少有些歉疚不安,慢慢踱回办公室,发现林初蕊在前台接待处等她。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有什么事吗?”
林初蕊道:“是私事,我们能不能另外找个地方谈谈?”
她们到律所大楼对面的城市绿地找了个长椅坐下,莫澜道:“说吧,什么事?不会又是让我把程东让给你吧?”
她现在可是重新在他身上盖了章了,所有权期限顺延,出让什么的,免谈。
林初蕊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看好戏的模样,脸上带了几分严肃,问道:“你跟程东又在一起了,听说你们打算复合,是真的吗?”
莫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他本人亲自说的。”
莫澜敛起笑容:“他亲自跟你说的?”
“没错,不止跟我说了,还有他妈妈。”
莫澜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林初蕊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这回你有几分认真?还是说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只想找回以前的那种感觉,将来怎么样根本无所谓?”
莫澜觉得她的问题荒谬极了:“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样的问题?谁叫你来的,程东他妈妈?”
程东本人不可能叫她来,她更像是代表长辈来谈判的。
莫澜掏出手机:“算了,我们这样问来问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自己打电话给程东。”
她才按了一个键,林初蕊就说:“他不会接的,他妈妈住院了,今天上午要做ct检查,他要陪着她。”
莫澜拧眉:“住院了?”
林初蕊点头,把那晚母子争执的情形跟她简单说了说,又停顿一会儿,才道:“我不否认我喜欢过他,甚至曾经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他终有一天也会看到身边的人而忘记你。直到前天晚上看到他为你据理力争,不管不顾的样子,我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可以到什么样的程度。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我是到那一刻才确信,也许他和你之间,根本插不进其他人。”
莫澜内心深处也翻腾着,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撼:“你说,他妈妈打他?”
“是啊,很不可思议吧?”林初蕊讽笑道,“狠狠一巴掌,我都替他疼。我本来是想去帮他解围的,跟他演场戏,就说他正跟我恋爱,混淆一下视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他根本就不需要,他是想好了要跟家里摊牌的,早就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
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自作多情,她只是担心他们母子,担心舅舅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莫澜双手在身前握紧:“那他妈妈呢,医生怎么说?”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要住院观察。”
…
莫澜买了鲜花和果篮赶到医院去,本来想打给程东请他代为问候,但转念一想,还是自己找到病房去了。
感情里的一往无前,很容易感染另一个人。程东那么勇敢,她没道理永远逃避下去。
秦江月本人也是医院里少数拿特殊津贴的专家,住院安排在高干病房,非常安静的单人间,在走廊的最里侧。房门是虚掩的,程东和钟稼禾都不在,莫澜轻轻敲门进去,才发现秦江月在睡觉。
她缓步走到床前,把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秦江月仍闭着眼不声不响,可她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倒是两人多年不见,这周遭的空气仍像是凝固一般的沉重。
她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悄悄从病房退了出来。没想到刚出门,就刚好遇上钟稼禾。
☆、第40章 当时花前风连翩〔2〕
两人站在走廊的转角处说话。
钟稼禾道:“谢谢你来探望她,有心了。”
莫澜摇了摇头,问道:“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他似乎叹了口气,“高血压、冠心病,基本都是老年人会得的病,要注意休养,不能大动肝火。”
莫澜垂眸:“对不起,我没想到程东会这么快跟家里摊牌。”
钟稼禾笑了笑:“还快啊,不快了。有些话他虽然现在才说出来,但在心里已经闷了好多年了。”
“三年前的事……”
“不完全是因为那件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他轻声道,“不止是三年,过完这个新年,就是第四个年头了。事情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现在闲云野鹤也过得挺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也常跟程东他妈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我早点退下来,哪有这么多时间陪她呢?你不知道,我们年轻的时候蹉跎的光阴太多,幸好有这几年,一起到处走走看看,弥补了很多遗憾。”
莫澜苦笑:“您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钟稼禾看着她,正色道:“其实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你也不过是做好本职工作而已。我相信阿东和他妈妈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从感情上来说有点不好接受。”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当时你接那个案子,也是为了阿东着想。”
莫澜心头猛的一震:“你知道?”
“毕竟我是真正的当事人,前因后果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感情复杂地说了句,“其实我该谢谢你才对。”
莫澜低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是想过把真相告诉程东的。”
“就是当年你出国前送到家里来的东西?”
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钟稼禾摇头道:“我也是最近听他妈妈说起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无论如何,你给程东的东西不该由她来处置。”
“你不怕程东知道真相吗?”
“我本来就没想瞒他,总觉得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莫澜耸了耸肩膀:“无所谓了,反正后来我也反悔了。既然已经付出这么大代价,那不如继续守住秘密,否则多不合算。”
“你要守住什么秘密?”程东突然走出来,莫澜他们才意识到,拐角的另一侧是他们的视线盲区,就算有人站在那里,他们也看不到。
“你什么时候来的?”莫澜笑着迎上去,“我正想找你呢,时间差不多了,先去吃饭吧?”
她拉住他的衣服一心把他往外推,他却执拗地不肯动:“你还没回答我,你要保守什么秘密,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钟稼禾上前一步想要拉开他:“程东啊,你听我说……”
“老师,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请你让我们单独谈一谈。”
钟稼禾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沉默了几秒,放手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莫澜和程东两个人,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们要保守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原来他的直觉是对的,事情的来龙去脉里似乎总是少了点什么,就像诺大一张拼图缺了一块,不管怎么用力拼凑都仍不完整。
莫澜深吸一口气:“你不是说不计较当初的事了吗?既然不计较,又何必问这么这么多?”
“这是两回事!”
她笑笑:“其实是一回事,无非就是你没办法彻底放下,非得刨根问底。”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不是要责怪你,我是问你究竟隐瞒了我什么事?是不是跟我妈有关,是不是跟你当初送到我家里来的那封信有关?如果是的话,你最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我没往你家里送过信。”她挣开他的手,“我送去的只是一个日记本,跟了我很多年,记录的大多是跟你有关的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甘心,所以想挽回,以为你看到了总会有些感动,谁知道被你妈妈抢先了。”
她嘲弄地笑了笑:“她大概觉得我不要脸吧,从十几岁开始就肖想她的儿子,一心想着高攀,最后竟然还让我得逞了。她不让你看那本日记也很正常,我们好不容易决定离婚,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她肯定乐见其成。”
她像在说别人的事,然而程东觉得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能感觉到母亲因为某种原因,比他们当初结婚时更不待见莫澜,但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日记本里的少女心事,一定还有别的……还有别的什么,是她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的真正内容。
他知道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不想谈的事,谁都无法勉强她开口。他冷静下来,垂下手道:“好,你不肯说,我自己去查。”
无论事情过去多久,只要想查,总有蛛丝马迹的。不是说真相从不缺席,只是喜欢迟到吗?
莫澜看着他,眼里泛起苦涩:“程东,你这是何必呢?”
他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她苦心隐瞒的事,总有她的道理?
程东心头的苦涩不逊于她:“你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他要消除母亲对她的成见,要去掉横亘在两人中间多年的心结。他不是纠缠于过去,而恰恰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