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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着赶快办完事,好回去陪他新婚的妻子;而他也希望赶快完成朋友的嘱托,盼望那两只小羊快些下奶,他好娶得美人归。
那时候,他们的心情都是甜蜜而期待的。想到情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感到甜蜜,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和期待,也有着种种美好的规划。
两年后,他们再相遇时,他的妻已逝;而他的她,也已是他人妇。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顾惜朝忽然又想到大梦方觉晓时常吟诵的那两句“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前尘旧事,乍然涌现,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荒唐,真真仿若大梦一场!
他凄然苦笑道:“记得那时候,你我被困鱼池子,我为了试探,故意诓你说息红泪已经嫁给了赫连小妖,当时我还说‘君失红泪我失晚晴’。没料到如今竟真的一语成谶……”说到这里,他却仿佛痴了一般,喃喃念着“君失红泪我失晚晴”,到后来,却只是哀哀地叫着晚晴的名字,状甚凄楚,竟似要落下泪来。
戚少商见他如此,不知怎地,心中竟渐渐生出些许怜意,先前的那一股痛彻也慢慢平复。
同时,他亦感觉到一种微妙和震动。
这一刻,他只觉得他们是如此地接近,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有他知道他的伤痛,也只有他明白他的悲哀。
同是天涯伤心人。
他们相互舐伤,相互安慰,相互扶持,仿佛他们也只剩下彼此了。
是否应该庆幸,至少还有彼此?
月华如水,映着屋中两个无依的人。不知明月有情,映照千古,是否也能感知其中的哀戚?
顾惜朝仍是痴痴地看着戚少商,神思却不知飘忽到了哪里,低声喃喃着:“人生若只是初识……大当家的,你说,该有多好?”
初识时,他还是朗朗青衣少年郎,负满腹才华,怀凌云之志,虽千万人的非议,亦不改初衷,不折傲骨,不丧自信。那时候,他的眼神清澈,他的笑容明快,在街头,他乍然惊艳于她的美……
初识时,他是少年得志,侠名满天下;她是如花红颜,冠绝群芳。他们一见则惊,再见则喜,他们情意相投,相伴于江湖。那时候,她的喜笑嗔怒全为他,他的功名成就也总有她的一份……
初识时,他们惺惺相惜,琴剑酬知音;那时候,他的手上没有染满他兄弟的血,他的身上也没有背负那许多放不下恩仇……
人生若只是初识……是不是便不会有日后那许多的辛酸与伤痛?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些最美好的时光留住?是不是他便不会失了他的妻,他也不会走了他的爱,而他们,亦能效伯牙子期,知己一生?
然而人生,又怎会止于初识?
戚少商看着他,眼神复杂,眸子却清亮,良久,却道:“那时候在鱼池子,你曾问过我三个问题。现在,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旗亭酒肆,我们初次相遇时,你是不是真心与我结交,而不是为了你那所谓的任务?”
顾惜朝似是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却又为他这句话陷入沉思。
他曾经说过,他始终也是把他当朋友的;他还说过,旗亭酒肆弹琴舞剑一夜,他永生难忘。
那时候在连云寨,阮红袍曾问过他,如戚少商这样的人,他遇到过几个,当时他的回答是,只有他一个。时至今日,他的答案依然不变,还是只有戚少商一个。
虽然两年来,他一直和铁手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铁手几次舍命救他;在他偶尔还发病的时候寸步不离地细心照顾;为他身上的伤寻医访药不遗余力。铁手虽常与他说些侠义之道,却从不强迫他接受;铁手待他温厚,宽和;铁手一向有着很强的感染力。有时他甚至会觉得,铁手大概是他早年失散的兄长,否则,一向敏感谨慎的他,怎会对他如亲人般依赖?
但是,这样的感觉与戚少商给他的感觉仍是不同的。没有人像戚少商那样,初次相逢就对他推心置腹,知道他,欣赏他,尊重他,毫不保留也毫不设防。当然,也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给戚少商那么大的震撼和打击。
自连云寨被毁后,他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苦苦惦念着旗亭相识的情谊,几次三番下不了杀手,他以为戚少商必然是恨他了,或者他一直在后悔着当初对他的妄交真心。
然而此刻,戚少商却问了这样的问题。难道是他想错了,莫非戚少商其实也是在意的?倘若不在意,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想到这里,顾惜朝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唇角渐渐飞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满足,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安慰。他看着看,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说:“我是真心想要与你结交,不是为了所谓的任务。”
戚少商其实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也始终把他放在心上的,虽然他毁了自己半生的基业,害死了自己那么多兄弟,他还是无法恨他,无法不在意他。
他们毕竟是知音,虽然后来沦为仇人,但那份相知相契也不是轻易可以抹煞的,所以他知道顾惜朝的想法,更何况,那个高傲的人也一向并不掩饰。
只不过,很多时候,知道是一回事,想要确定又是另外一回事。否则,恋爱中的男女也不会一再地追问对方是否爱自己,明知道不会有其他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呢?但,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
戚少商等到了他的答案,似乎这个答案终于可以对他所有的作为作个交代。
他点点头,忽觉胸中一口闷气一扫而空,反是豪气顿起,他道:“好,我戚少商至少不是完全看错了你顾惜朝,为此当浮一大白。今夜,我们暂且放下前事种种,你也不是顾惜朝,我也不是戚少商,我们只是两个沦落天涯的失意人,一起痛痛快快喝一回吧。”
顾惜朝也顿时觉得一股热血被豪气激起,他微笑举杯,道:“好,我敬你。”言毕一饮而尽。
两人正喝到酣处,忽听得外间一声惨呼,然后是几句呵斥,既而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两人俱是一惊,相互对望一眼,同时有了动作。
三.雪光,血光
这间客栈有个很别致的名字。
——小楼。
小楼昨夜又东风。
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今夜呢?
今夜的小楼有雪,更有血。
时值深冬,刚下过雪。
风冽,夜寒,月凄清。
连月光也是冷的。
冷冷的月光照着雪,也照着血。
冷的雪,热的血。
戚少商一推开门,就看到满目刺红的血。
有血就有人流血。
屋内有四个人,流血的却只有一个。
流血的汉子萎倒于地。
他高大,魁伟。
即使他此刻萎倒于地,依然让人觉得他很高大,魁伟。
他身上有十多处伤口,有刀伤,也有剑伤。
其中至少有三处是足以致命的,一在胸口,一在腰腹,一在后背。
其他的伤虽不致命,也谓为可观。
常人若受了这样重的伤,只怕早已死了。
但他未死,至少暂时未死。
只是,即使未死,亦不远矣。
流血的汉子仍在流血,他似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已消失。
另外三人却并未因此而停手,他们一人持剑,两人握刀,反而更加急速地攻了上去。
这个流血重伤,萎倒于地的汉子能不能躲过,避过,逃过这一剑二刀?
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这时,戚少商已冲了上去,左手剑鞘一横,格住了那一剑。右手曲指在一柄刀身上只一弹,那刀即被弹得歪了歪,失了方向,恰好击在了另一柄刀上,激起几点星火,那两个持刀的汉子也被震得退了退。
那三人见来人一出手便封住了他们所有的攻势,心下一惊,都住了手。
那执剑的汉子冷哼一声,道:“何笑我,想不到你竟请了帮手。”
流血的汉子咯了几口血,嘶声道:“他不是我请来的。”原来他叫何笑我。
戚少商收势抱剑,立在当堂,亦冷冷地道:“我也不认识他。”
执剑的汉子一愣,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咱们兄弟出手?”
戚少商一指地上的汉子,坦然道:“我看不惯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更何况他已受了重伤。”
执剑汉子仿佛听到一句很有趣的话似的笑了起来,“天底下让人看不惯的事情多了,你管得过来吗?”
戚少商不以为仵,淡淡道:“看不到的也就罢了。但是既然遇到了,看到了,就非管不可,不管不行,管定了。”越说到后面语气愈坚决。
那汉子脸色一沉,冷冷道:“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可惜他偏偏却是个最爱多管闲事的人。”一个声音闲闲地传来,带着一些散散的庸懒,清朗如玉石交鸣,煞是好听。
说话的当然不是戚少商。他的嘴角连抽动一下也未曾,虽然也有人可以利用胸腹的震动来发声说话,但是戚少商不会。
当然也不是那流血的汉子,更不会是那三个执剑持刀之人。
那三人俱是一惊,没料到居然还有其他人。
话音甫落,一人踏月飘然而来。
青衣,
卷发。
仿佛降落凡尘的谪仙。
却不是顾惜朝是谁?!
原来,乍一听到外面的响动,戚少商即刻翻窗而出。
在六扇门两年的捕役生涯,早已练就了他遇事而动,迅速快捷的反应。
顾惜朝却是略一思索,这才推门跟随。
他们本在东厢,声音传自西厢。
戚少商的轻功很好,眨眼间便已消失了身影。
顾惜朝的武功本也不弱,奈何两年前因被逼练九幽神君的魔功,后又在因缘巧合下遭雷殛而散功,却使得魔药反噬,虽当时未立时见出后果,但前因已布。
果而,皇城决战之后,顾惜朝痛失爱妻,又被穆鸠平趁机重创,终致引发痼疾。以后一年的时间里,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就是清醒的情况,也是明白的时候少,癫狂的时候多,果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幸而那时有铁手在旁悉心照料,又千万百计,契而不舍地为他寻得名医良药,再用本身无上浑厚的内力为他吊得一口气在,这才活了下来。
在这样的努力之下,顾惜朝也渐渐有了好转。一之年后,虽然本身的伤并未完全复原——委实是那魔药的药性太强——但至少已不再陷入癫狂,只是那全身的功力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