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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拂面,送来淡淡的桃花香,宋晚致忽然想到,碧桃花谢之后,想来外面的山桃花也正是开得极艳的时候,一瞬间,心里不由生出些微连自己都不大明白的惘然。
坐在石栏杆上,脚底腾空,桥下面的风带着水汽,细微的触摸在脚底,仿佛又像是要将脚给抬起来似的,仿佛连心也拖了起来。
宋晚致低头,看见脚底的洛河河水,被晚风带起一层层涟漪,星光也朦胧了。
她拿起放在石栏杆上的桃花酿,微笑道:“这酒不烈,倒是桃花气息更浓些,希望你不要嫌弃。”
苏梦忱含笑看她:“怎么会呢?”
宋晚致微微一笑,然后拿起青花瓷杯倒了一杯,递了过去:“一愿郎君千岁。”
她澄澈的眼睛在夜空下熠熠生辉,藏着慢慢的期许,微笑的嘴角似乎可以荡漾开这河底的脉脉星光。
苏梦忱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满口的桃花香,然而,那香味,却远远不及眼前的人。
宋晚致又倒了一杯,递了过去:“二愿公子顺遂。”
苏梦忱再次含笑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宋晚致再次微笑着递了第三杯过去:“三愿,孟沉,长安。”
她珍重的说着,顿了两下,在舌尖微微一转,却还是含笑。
宋晚致没有想到,心底竟然会有一丝意外的疼痛,看着眼前的人,含笑的双眸,带笑的嘴角,在过去的时间里,给了她多少温暖。
莲萱,小夜,还有他。
这世间来来往往,总归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苏梦忱接过,在手心里转了转,然后,饮入口中。
宋晚致瞧见他将三杯喝完,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喝着小酒,道:“小时候,我的哥哥对我说,我的娘亲在上面,只要潜心去找,就会找到。我问他,是真的吗?他说,当然是真的啦,我怎么可能骗我的好妹妹呢?于是,我就天天找啊找的,期待在那无数颗星星中,和代表我母亲的星星相逢。”
宋晚致说完,突然间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长大后,依然固执的抬起头,在茫茫的星河间寻找,因为她知道,天上的星星,总有一颗,会是她的母亲,总有一颗,会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不会骗她。
即便她从来没遇见过。
长大后,那些小时候爱怀疑的东西,反倒热烈的去相信,固执的不肯转头。
苏梦忱只是轻轻的看着她,看着她抬起头,仰望星空。
苏梦忱道:“我也相信。”
宋晚致转头看他。
他眼底光辉洒落,温和的将她笼罩。
苏梦忱温声道:“我没见过我的父母,所以,我也常常抬头看天空。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是在找他们,而是在和他们相逢,星光照亮我们的眼,他们便在我们周围,从未离开,一直都在。所以,每一次我抬头,都是准备迎接着相逢之喜,星光照见的刹那,便是相逢之时。没有什么比星空更值得让我们仰望,因为,千千万万的人抬头,都可以让我们找到自己的一颗星,它从不吝啬的在黑暗给与人光辉,因为,那千千万万的人之中,总会有一个人,是她不顾一切去照亮的。”
他声音低沉温和,在星光下,仿佛空山之音,久久的拨动心弦。
苏梦忱看着宋晚致的酒杯空了,于是拿起旁边的酒坛子,轻轻的给她满上,慢慢的道:“时光永远是生命最大的馈赠,因为时光里不管有什么,但是,总会有像现在这样的生命景色,譬如,我和你。”
宋晚致看着他。
是啊,不管多么的艰辛,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坎坷,但是,在那些艰辛,痛苦,坎坷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候,静谧的流淌在时光的缝隙里,和他这样的人同在,喝着一杯桃花酿,便足可填平所有的凹凸不平。
宋晚致抬起酒杯,轻轻的笑了。
此生遇见你,便是一生之幸。
时光虽短,但是,足可永恒。
两人默默的喝着酒,酒香在舌尖上颤抖着,一丝丝的渗透如心里,长风穿过桥洞的声音,蛐蛐儿在草丛里鸣叫的声音传力,似乎,也熏熏欲睡了。
而她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歪入苏梦忱怀里。
苏梦忱早就在那儿的手将她一拥。
苏梦忱转身,看着闭着眼的少女,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然后,微微一偏,轻轻的,将他的唇,贴在了少女光洁的额头上。
晚致。
少女歪入他怀中,枕着他的间;男子拥着她,吻着她额头。
长风拂过,岁月无声,凝固永恒。
——
皇宫内。
孝景帝和昭华后相对而坐。
“陛下,我想报仇。”
孝景帝抬起头来看她。
昭华后闭上眼,道:“她毁我武功,践踏我的尊严。现在,这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在她败给大医王之后,羞辱她,践踏她,让她永远,站不起身。
以前因为害怕,所以宋晚致的话依然言犹在耳。但是现在,她竟然不要命的挑战大医王,那么,她不介意再在她满身泥泞的身子上,再狠狠的踩一脚。
孝景帝看着她,淡淡的道:“随便你吧。”
昭华后眼神一闪,然后低下了头,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抬起头,疑惑的问道:“陛下,您觉得大医王今天和宋晚致说了些什么?”
孝景帝冷笑道:“大概是她的目的,但是,这个目的看来和打赢大医王有关。所以,不存在。”
昭华后点了点头,也冷笑道:“她怎么可能打得赢大医王。”
孝景帝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内侍急匆匆的跑来,禀告天官求见。
天官?
孝景帝皱了皱眉,便将人给宣了进来。
而那天官一进来,便急急忙忙跪下,脸色仓皇的道:“陛下,幽谷出问题了!”
孝景帝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
同一片夜空下,大医王在灯火下,看着自己衣衫上的细密的针脚。
旧衣虽在,人已不在。
这其间又有多少说不尽的往事,还有多少,遗憾。
“师傅。”萧瑟瑟羞愧的声音传来,她走到老人的面前,然后跪了下来,然后举起手来的荆条,“瑟瑟做错了事,您打我吧,我辜负了您的教诲。”
大医王慈祥的看着她。
这个孩子,若是平日,必定不会这么鲁莽,但是她对他实在太敬爱,所以,便不能容忍别人去挑战他的权威。
“起来吧孩子,以后注意点就是了。这世上还有比你师傅厉害的多的人,你师父,不过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不!师傅您在瑟瑟心里就是最厉害的人。反正今天瑟瑟做错了事,您不教训我,我便不起来。今日若非您出手,恐怕今日我便要害了那位晚致姑娘了。”
大医王叹息道:“瑟瑟,你知道错了便对了。其实,如果今日我不出手,受伤的人,说不定是你。”
萧瑟瑟不解的问:“为什么?宋晚致并没有反抗之力。”
大医王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一角天空:“因为,现场,有更厉害的人在。那个人的力量,几乎将整片场地完全的笼住,如果你的剑真的触及到宋晚致,那么,可能,死的就是你了。”
“为,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萧瑟瑟惊讶。
以她的功力,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感觉呀,而且,笼罩整片场地,那简直,根本不可能!
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萧瑟瑟肯定不相信,但是她的师傅说出来,她却不得不相信。
大医王叹息道:“其实,我差点也没发现,若非我握住你的手的时候感觉到了凝固的气息,恐怕,我也不会发现。”
“连您也发现不了,这样的人,岂非是圣人级别?”萧瑟瑟简直不可置信。
大医王点了点头:“是啊,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萧瑟瑟道:“那么会是谁呢?”
大医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了。”
他最开始怀疑跟在宋晚致身边的那个男子,但是当他走来的时候他便在心底否决了,太年轻了,不可能,这世间,如果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将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超出认知,皆为颠覆。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颠覆。
——
然而,这是一个颠覆的夜晚。
宋晚致似乎并没有太在意,昨晚上她竟然喝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想到是苏梦忱走了那么长的路将她抱回来的,宋晚致便觉得不好意思,真的是,不好意思呀,以至于她第二天心怀歉意的道:“真的对不起,你可以将我叫醒呀。”
苏梦忱只是含笑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无事。”
他费尽心思的得来那片刻相拥相抱,又怎么舍得,唤醒他的姑娘呢?
只愿时光无尽头罢了。
相约的一战,在晚上,当宋晚致和苏梦忱,小白,王叔一起朝着地点走近的时候,都有些望而却步。
全部都是人。
挤挤攘攘,分列在道路的两旁,让人以为,又是一遭天晟宴,或者书院招生。
宋晚致刚刚走到旁边,便涌上来一群老人,其中,还有一张少年的脸。
轩辕山还有他的奶奶等人。
轩辕山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道:“晚致小姐,我一直认为你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你,一定要加油呀。”
宋晚致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那阿婆急忙捅着轩辕山将他背上的背篓给放下来,然后,直接就将背篓递了过去:“姑娘呀,听说你要去打架。哎,好像那老头子是个很厉害的人?哎,莫关系啦!年纪大的肯定打不过年轻的,我这儿带了东西,你若是打累了,就吃点,补充力气再打。”
宋晚致:……
低头一看,一背篓还冒着热气的竹筒饭,散发出茉莉的清香。
苏梦忱接过:“谢谢阿婆。”
而小白闻着香气,顿时一跳,然后瞬间钻进了背篓里,抱着一个竹筒便用爪子刨开,然后埋进去,却又烫得龇牙咧嘴。
老婆婆眼睛不好,瞅着背篓里的小东西,吼道:“哪里来的耗子!快快快!打出去!”
宋晚致:……
苏梦忱:……
小白:……
丫的!耗子!你才是耗子!你们全家才是耗子!丫的!爷是白狐